Happy families are all alike; every unhappy family is unhappy in its own way.
幸福的家庭大多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列夫*托尔斯泰
一百多年前，托尔斯泰在《安娜 *卡列尼娜》开篇写下了这句话。一百多年后，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各种各样的故事在数以万计的家庭轮番上演。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喜，有人忧；有人......，也有人...。究竟什么样的家庭才算是幸福的家庭？什么样的家庭才是不幸的家庭？是命中注定？是上天旨意？还是事在人为？
一、不一样的父母
几年前，有天下班回家路上，无意间在刘家堡广场的红绿灯处碰见了一对母女。妈妈年轻漂亮，穿着时尚；女儿活泼可爱，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很是讨喜。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娘俩手牵手的背影绝对是傍晚街道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干啥呢？脏死了！”妈妈大声呵斥道，周边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旁边，女儿低着头，手里捏着几篇纸团，怯怯地站着，显然吓坏了。
“旁边有的是清洁工，你凑什么热闹。你知不知道垃圾中含有多少细菌，有多脏?”妈妈再次厉声指责，一旁的女儿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
“看见了吗？以后如果不好好学学习，就像她一样，只能扫马路。”妈妈继续说道，全然不顾及女儿眼睛里溢出的眼泪。
“赶快扔掉，脏死了。下次再多管闲事，我把你的小巴掌打烂......”绿灯亮了，妈妈边呵斥边牵起女儿的手朝马路的另一边走去。她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多了一个揉得小小的纸团。
我不明白小姑娘究竟错在哪里，引来妈妈的训斥？随手捡起垃圾，好好的一件事，怎么在妈妈眼里竟如此不堪？我不知道这位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对清洁工成见如此大？还有，这件事会不会给孩子心里留下阴影？我更不知道小女孩下次再见到地上的垃圾还会不会捡起来？
无独有偶。几年前读到过一则英文故事，大意是这样的：一位父亲带着儿子去赴宴，半路上遇到了一位老人拦车乞讨。父亲立刻停下车，推门走下来。看见爸爸下车了，儿子也走了下来，但一看到老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小男孩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被父亲一个眼神给挡回去了。父亲绕到车后面，从后备箱拿了几瓶水，又从兜里掏出来一点零钱，一起交给了老人。老人一边接过水和零钱，一边点头道谢，然后喃喃地走远了。
望着老人的背影，父亲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儿子，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让这些可怜人都有工作，都有饭吃。”说完，拉开门上车，快速开走了。
我不知道这位父亲做什么工作，我不确定小男孩是否听懂了父亲的话，但我知道，至善之人，天必佑之。
两则故事，两个父母，孰是孰非，孰优孰劣，岂可一言以弊之？
二、所谓命运
今天早晨上完课回到办公室，拿起手机一看，4个未接来电，同一个号码，应该不是骚扰电话吧？我心想。看着号码有点熟悉，我担心学生家长找我有急事，立刻回拨了过去。果然不出所料，是一位家长朋友打来的。
（一）盛怒的父亲
电话那头的小丽爸爸语气很冲，听起来很焦虑。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气哼哼地说，“小丽今天来学校了吗？我早上给狠狠打了一顿。她把我手机拿走了。听奶奶说，她把东西收拾好了，应该不打算再回家了。我真是受够了这个姑娘了！不好好读书就算了，还三天两头惹事。我的命咋这么苦，摊上这么个东西......。”他越说越气愤，越说声音越大，我一点插不上话。“雷老师，给您说实话，我是个老实人，没什么文化，但最起码的道理我懂。我自认为我上辈子没做过亏心事，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让我摊上这么个不懂事、没良心的东西，和她那个妈一个德行，都不是好货（方言，不是什么好人。）......”为了不影响办公室其他老师，也为了尽快搞清楚事情真相，我再一次委婉阻止他，但无济于事，他继续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细数姑娘和妻子的各种不是。什么道德败坏，什么作风不好，什么手脚不干净（偷窃的意思），什么没一个好东西等，就这样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的语气慢慢缓和了下来，我终于逮着机会说了几句。“孩子最近的表现虽不如初二时，但比上网课时要好很多，整体还过得去。您不要太生气，给我点时间，我和孩子谈一谈。随后我再给您反馈，您看可以吗？不论怎么说，我们都要给孩子改错的机会，不是吗？”
也许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终于有机会一股脑儿吐了出来；也许他意识到面对我说这么多的粗话，不太合适；也许我的真诚打动了他，总之，电话那边的他慢慢平静了，主动道谢后挂断了电话。
课间，我去教室，借着查手机的名义，翻找了小丽的书包和桌仓，没有找到手机的影子。随后，我又委托小丽协助我查其他同学的手机，并让她查完之后来办公室找我。回到办公室，我给小丽爸爸发了一条短信，“手机不在教室。姑娘说，她放在您电动车座位旁边的箱子里，然后关机了。”过了一会儿，小丽爸爸回了一条信息，“我刚才专门回家看了，箱子里没有。你不要相信她的话，这个姑娘现在满嘴的谎话，和她那个妈一个德行。我真想几棒子把腿给打断，我养着，省的和她妈一样，到处招摇惹事儿......”正翻读着信息，小丽进来了，我急忙收起手机。也许没有等到我的回复，小丽爸爸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了。又是一顿抱怨和怒骂，声音很大，站在我身旁的小丽听得面红耳赤，场面很是尴尬。
（二）叛逆的女儿
又过了十几分钟，几番阻止，小丽爸爸的语气终于有所缓和，勉强能听进去我的话了，虽然时不时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命运多舛。他说自己没有文化，只能靠出苦力挣钱养家。即便这样，为了能让姑娘有更好的学习条件，将来不至于像他一样遭受磨难，他从农村来到了城市。十多年来，不论多苦多累，他都没有委屈过姑娘。前几天为了鼓励姑娘，还专门在出租屋拉了网线，又给姑娘配了一部手机。谁知道反而适得其反，姑娘一回家什么都不干，只是玩游戏。更可气的是，姑娘嫌弃奶奶做的饭不好吃，威胁老母亲要钱去外边吃，还为此打过老母亲。最近放学后不按时回家，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对这个姑娘彻底失望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听着他的诉说，我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我只知道这个姑娘有点叛逆，初一时跨校早恋，还曾经拉过一个小团体，但之后转变很大。我一直把她视作自己教育成功的典范，没想到家人眼中的小丽如此叛逆。看来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不少啊！
（三）消失的母女
三年前，每天早晨在公交车上都能看到小丽目前的身影。经过交谈得知，小丽的姐姐（当时上初三）因为多次犯错被派出所一次次传唤，录笔录，动不动离家出走，没办法，她只能每天来回几趟护送。她说，姐姐不如小丽幸运。要是姐姐在初一时，也能碰上像我这样负责任的班主任，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么糟糕的程度。
之后，我问小丽，“姐姐毕业后去哪里了？”她说，“姐姐和妈妈去外地打工了。”我想姐姐终于改过自新，知道自食其力了，不能不说是她们家一件幸事。涉及孩子的家事，不方便过问太多。我一直以为她的妈妈和姐姐只是外出打工，时不时会回来看她。直到今天，我才从她爸爸的口中得知，小丽的妈妈和姐姐2021年因为违法（她爸爸说偷东西，但面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偷”这个字我还是很难说出口）被派出所拘留了几天，之后母女两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两年多再无音信。
怎么会这样？难怪小丽的眼中总是充满忧伤。
（四）破碎的家庭
爸爸说着说着就哭了，我转头看了一下小丽，她的眼中也有泪花涌出。爸爸说，他这几年挣的钱，净给那娘俩交了罚款了。他都没有脸面对邻里乡亲，所以很少回老家。他还说，自己愧对老母。本该安享晚年的她，还要给他和姑娘做饭，还要跟着他劳心。他说，大姑娘是妈妈带大的，根不正。小姑娘是他和老母亲一手带大的，本质应该没问题。他也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小姑娘身上，谁知道上天还是不肯放过他，小姑娘也指望不上了。说到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雷老师，我认命了。我也不打算再管了。小丽要走就吧！那娘俩不回来还好，我眼不见心不烦。等小姑娘初中一毕业，我就打算起诉离婚。就这样吧! 谢谢您。打扰了。”我一次次安慰他，并承诺再做做小丽的工作，不让她走得太远。
挂断了小丽爸爸的话，看着小丽躲闪的表情和眼里的泪水，我知道时机到了。我问小丽，“爸爸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今天早上打你了吗？为什么打你？......”
“是真的。我和妈妈关系不好，爸爸虽然脾气不好，但我和爸爸关系还不错。我知道爸爸不容易，每天晚上回家都很晚，我只能早上见他一面，说不了几句话。我也一直在努力地改变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提不起兴趣，每天除了玩游戏什么都不想干。昨天晚上回家奶奶让我学习，我心里烦躁呛了奶奶几句，奶奶早上给爸爸告状了。爸爸很生气，骂我，我不理他。当我拿着吹风机吹头发时，爸爸嫌吵，于是就把我打了一顿。我知道了我错了。我会改正的。”小丽说。
“爸爸说你把东西收拾好了，打算离家出走，是真的吗？”“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打算去找妈妈和姐姐吗？”“你舍得离开爸爸和奶奶吗？”我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不会离家出走的。我舍不得奶奶和爸爸。这个你放心。”小丽说。
看到她的样子，我的内心隐隐作痛，说， “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好好反省一下，今晚回家要么等爸爸回来当面给爸爸道个歉，要么给爸爸写一封道歉信。总之，现在家里这样的状况，爸爸作为唯一的男人很不容易。你是爸爸的小棉袄，一定要把爸爸的心暖热，让爸爸有信心，也有盼望，能继续往前走。爸爸需要你的关心，你需要爸爸的呵护，所以你们父女两一定要振作起来，携起手来，争取让咱们这个支离破碎的家重新圆回来！加油！”我说。“既然跟别人比不了今天，那就努力一把，跟别人比一比明天。你一定行的。”我接着说。
因为后面有课，我们的谈话只能就此搁罢。但小丽躲闪的眼神，小丽爸爸声声叹息，还有一句句认命的话语，让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我想告诉小丽，命运是“命”和“运”的结合体，我们可以信命，但不能认命，要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命”“运”起来，让它转起来，这才是命运！因为Thy fate is the common fate of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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