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最潮发型：为什么「刘海」不能写成「留海」？

“刘海”看似只是几根头发的小事，其实对发型乃至整个人气质的影响很大。煎对刘海，既提升颜值，又减龄。

在古代，一般都是未成年男女才能留“刘海”。可是，爱美之心，从来没有界限。晚清民国时，剪短额发的刘海发型，终于突破了年龄和身份，成为时尚的标志。

徐志摩有诗曰：“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那么，问题来了，额头前的那抹温柔，明明就是“留”出来的头发，为什么叫“刘海”，而不是“留海”？

额前温柔，竟源自仙童形象？

爱看越剧，尤其是《西厢记》。“听琴”一折，崔莺莺着罗裙、云肩、披帛、环佩、绣鞋，好一个古画里走出来的千金小姐。可仔细一看，崔莺莺的扮相和古画中的仕女有一点不同，那就是额上那几绺弯弯的刘海。

“刘海”为女性所青睐、成为流行发式，其实是晚清民国时的事情。而在同时期逐渐发展成型的越剧，借鉴当时时尚来设计人物扮相，也顺理成章。

这么说，古时没有“刘海”？是的。《孝经》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刘海发式需要把额发剪出层次造型，在以孝为本的古代中国，的确不受推崇。

▲ 民国法商宝多洋行的广告画，一家人正为庆祝婴儿满月做准备。婴儿额头正中保留的一撮胎发即为最早的刘海。母亲和其他忙碌的女性都留着刘海。供图/何云凌浩

何谓“刘海”？

有一种说法，这个词本是“留孩”，即孩子留的发型。

古时候，女孩子15岁时便盘发插笄（簪子）表示成年。男孩子则于15岁时束发为髻，到20岁时再行表示成年的“冠礼”（戴冠）。在未成年之前，小孩子的头发都是自然下垂的，所以人们用“垂髫”、“髫年”代指儿童或童年。

但男女幼童所留的头发又是有区别的：男孩子留的是额上左右两角的胎发，称之为“兆”；女孩子留的是垂于额头中央的胎发，叫做“髦”。这种孩童时代所留的头发，统称为“留孩发”。而女子待到成年以后，有时从打扮考虑，依旧让额头上的头发自然下垂（“时髦”之说就由此而来）。

▲ 看发型，猜年龄。绘画/扬眉

还有另一种说法。

刘海本是叫“留孩”，到了唐代，民间出现了“刘海戏金蟾”的传说故事。由于“刘海”与“留孩”古时发音相同，“留孩”又本为口语俗称，故书面文字就写作“刘海”。

明万历年间刊行的一部道家传说作品《列仙全传》记载，刘海原名刘操，是五代时人，曾在割据幽州地区的军阀刘守光手下任职。出家后改名刘玄英，号为海蟾子，也被称作刘海蟾。他得道成仙后，人们误以为他的名字是 “刘海”，并讹传出“戏金蟾”的故事来。

刘海是全真道的“北五祖”（王玄甫、钟离权、吕洞宾、刘海蟾和王重阳）之一，在重视全真道的元代，地位得到极大提升。先被封为真君，元武宗时又被加封为帝君。这也令刘海这一神仙形象，深入人心。

▲ 刘海戏金蟾形象。

古画中的神仙刘海，大都是童子模样，骑在蟾蜍的背上。他前额总是覆盖（垂下）一列整齐的短发，模样童稚、可爱。为此，画家画仙童肖像，便以刘海为样，前额垂着短发，骑在蟾蜍上，手舞一串钱。而后，人们额上留的短发，便称为“刘海”。

清朝王韬的《淞滨琐话》：“面同满月，眼若明星,只髻簪花，如世间所绘刘海状。”清朝李伯元的《文明小史》第十九回：“众人举目看时，只见一个个都是大脚皮鞋，上面剪刘海，下面散腿。”许多人未经考证，不知道“刘海”的来历，经常写成“留海”，是错误的。

女学生留刘海，是一种身份标志！

其实，爱美的女性对额发早就动过不少心思，宋明时期的“云尖巧额”就是其中一种。女子把长长的额发盘成云朵的样子，顶在额前，颤颤巍巍，别具美感。

剪短的“刘海”，最早是清末女学堂的“标准发型”。宣统二年（1910年），武昌起义枪响的前一年，《顺天时报》刊发文章，提到：“本埠各女学堂，凡赴学女子，除一律放足外，其头前尚需剪海发，以重形式。”“海发”就是刘海。女学生留刘海，是她们“学童”的身份标志。而到了1912年，刘海发式就不再是女学生的专利了：“妇人之装束，最足翻新花样者，莫如头发，即刘海发一种，已有种种不同，有尖者，有圆者，有高者，有平者，大似云雾扫尽，乃见清光。”

▲ 20世纪20年代的卷烟广告。画面上的民国女郎，一位盘发一位短发，都留着刘海。供图/FOTOE

民国初年，剪发之风尚未兴起，女子发型以盘发为主。梳髻的女子配合发髻的造型，留出刘海，端庄优雅又不失灵动之美。

当时流行的刘海发式，或是盖在眉间甚至微微遮挡眼帘的“一字式”，或是剪成圆角、状若垂丝的“垂丝式”，或是分作两绺、剪出燕尾式尖角的“燕尾式”。

还有一种极短的刘海，发丝在额前碎若繁星，是为“满天星式”。老照片和画报上，都可以看到精心打理着刘海发型的女子。从中甚至还可以找到如今网红“空气刘海”的雏形。看来，时尚的确是个圈。

▲ “燕尾式”是民国初年流行的刘海造型之一，需将额发分为两绺并剪出尖角，呈燕尾状。上图是美国摄影师甘博在20世纪初拍摄的照片，人们正在观看清华童子军野炊。图中戴眼镜、盘髻的女性就剪了燕尾式刘海，并装饰了一个小梳子，颇为俏皮。供图／FOTOE

“五四运动”之后，妇女解放意识进一步强化，女性开始流行剪发甚至烫发。不再局限于盘发梳髻的女性，对发型有了更多的追求。刘海的适应性极强，其修饰效果并不因为主体发型的改变而减弱，因此得以保留。

除了“一字式”继续流行外，又有了新的变形，比如把额发前边缘剪出扇形圆弧的“倒扇式”等。烫发同样可以与刘海搭配。无论是波浪起伏的刘海小卷，还是蓬松翘起的刘海弧度，都是烫发技术带给刘海的新面貌。

一百多年前的最潮刘海

女性对发式的追求，也是对美的追求。刘海发式除了能够修饰面部、柔和脸型之外，还营造出一种朦胧而浪漫的诗意来。

作家蒋蓝在《表情故事：有关两性的101张脸谱》中，这样描述刘海：

刘海的样式大约有四五种，但一直流行“一字式”，长达两寸，覆盖在眉间，甚至遮住双眼，这样做的妙处在于女子低头看人时，眼光被头发“朦胧”起来，其光泽犹如茸毛上的细水珠。徐志摩的名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酷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感动诗人的正是具有“富士额”刘海的女人。

额前的刘海和发饰、耳饰一起，修饰脸型，能够营造出或优雅、或妩媚、或活泼的不同气质，因而深受欢迎。

民国初年，女性根据造型需要，设计出花样繁多的流行刘海款式。下图即为其中的几种，可见百年前女性对时尚的追求。

▲ 绘画／花花酱。资料来源：程淼淼《近代妇女身体解放进程研究》

刘海的诞生流行，恰好伴随着清王朝的终结、新时代的开启。

直至今天，刘海仍时常出现在女性时尚发型中。似乎这是时尚在用它独有的方式，记录着历史的脚步。

来源：《中华遗产》2019年05期《“五四百年” 风华与衣装》

撰文  | 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