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将黄道附近的星象分为28个星座，俗称二十八宿，又将它们按照东南西北四方，划分为“四象”：东苍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东苍龙，包含二十八宿中的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每年农历二月初二，苍龙就开始从东方崭露头角。不过，这一天，龙星并不会整个升上天空。先是象征龙角的角宿，在傍晚闪耀着蓝色光芒，从地平线上显现；接着是亢宿，即龙的咽喉升出；到了子夜时分，氐宿，即龙爪也出现了，而整个龙身还隐没在地平线以下。这就是“龙抬头”的过程。中国人向来以“龙的传人”自诩，对龙怀有深切的敬畏和喜爱之情。但凡以龙状物比事者，大多包含吉祥之意。于是，龙的传说、龙的纹饰、龙的成语、龙的节日层出不穷，自然也少不了与龙相关的地名。龙字地名最先出现在北方，之后随着汉人南迁逐渐遍及全国。根据统计，云南省乡镇龙字地名最多，其次是两广、川渝贵等地。总的来说，南方的龙字乡镇地名已超过北方。在国人心中，龙是能腾云潜渊、呼风唤雨、赐福降祸的神兽，承载着中华民族的美好期望与想象。作为“龙的传人”，我们“依龙而居”。龙之居所
龙门石窟、龙岩市、龙海区、龙陵县、龙亭镇、龙潭乡、龙窟村、龙穴村……龙上天下海，无论陆地还是水中，都可作为它停留的居所。传统风水勘舆术中，将连绵起伏的山脉地形称为“龙”，而山的气脉所结处称“龙穴”，所以一般叫龙穴的地方，是风水学中灵气积聚的宝地。
龙字地名当中，最负盛名的大概非“龙门”莫属，司马迁生于山西河津龙门，这里也是鲤鱼跃龙门故事的发祥地；古时科举试场的正门叫龙门；四川人爱“摆龙门阵”；《新龙门客栈》是华语武侠电影经典之作……地名龙门者，通常因所处地形两山夹峙如门而得名。一般来说，呈现两山夹一水的形势，浩阔江水流经山间狭窄通道，波涛汹涌激荡，气势难挡。这些地方历来是交通要冲，时常处在剑拔弩张的状态，又因为景观震撼，留下不少吟诵佳句。▲ 杭州富阳区龙门古镇。供图／等风几许洛阳市南有一条伊水，水从门阙般的香山（东）与龙门山（西）之间穿行而过，为这一带赢得“伊阙”的名号。隋炀帝在洛阳修建都城时，皇宫正门恰好对着伊阙，仿佛它天生就是为真龙天子而设的门户。从那时起，开始称这里为“龙门”。在东西山上开凿的石窟，就叫龙门石窟。北魏时期，孝文帝从平城（山西大同）迁都洛阳前后，实施了一系列汉化改革，只为缓和北魏王朝治下北方地区极其尖锐的民族与阶级矛盾。为断绝鲜卑贵族和士民北归的后路，他又下令“凡迁洛之民，死葬河南，不得还北”，使他们扎根洛阳，繁衍后代。这段历史的证物，如今就保存在龙门石窟的古阳洞内。龙门石窟开凿于孝文帝迁都洛阳之际，之后历经东魏、西魏、北齐、隋、唐、五代的营造，从而形成南北长达1公里、具有2300余座窟龛、10万余尊造像、2800余块碑刻题记的石窟遗存。1961年，龙门石窟成为全国第一批重点文保单位。1982年，龙门风景名胜区被公布为全国第一批国家级风景名胜区。2000年，龙门石窟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在全国200多个地级市中，龙岩市是唯一“龙”命名的，不仅如此，龙岩境内还能看到许多以“龙”命名的地方。龙硿洞、龙津河、龙门、龙州、龙泉、龙潭、龙腾路、龙门塔……“我是龙岩人”，谈吐间自有一种骄傲与气概。唐天宝元年，朝廷把这里设为“新罗县”，但不出6年，当地的秀才就把县名改成“龙岩县”，充分说明龙岩人对“龙”的图腾式崇拜心理。当地人认为，自己的祖先就是从中原的黄河、洛阳一带过来的，而河洛文化的精髓就是龙文化。关于龙岩的名字来源，东晋时，中原来的人把龙岩当地的一个石灰岩溶洞称作“龙岩洞”，理由是洞内有两道龙鳞一样的钟乳石印迹。
明代龙岩名人王源的《龙岩记》：“度龙津桥，东行四里许，有黑石尖峰峭削笋如，乱列镇山。下居屏风山麓者，嵌岩面东，成一大石洞，遂若堂奥然，翘觌俛睥，顶底宽平，约危坐二百余人。洞顶青白小龙纹纷然，不可枚数，仰示骇人心目。西壁右，涌出一条如柱，黄色鳞甲，若真龙然，头角手足不露，至顶而止。左一条青龙，附壁而上，蜿蜒缘顶至簷，头角鳞鬛宛然，口颊间有一窍，滴碎水，错落如珠。”具体形象地说明了龙岩洞的独特性。
这处位于龙岩城麒麟岩北侧的龙岩洞，背靠青山，俯瞰龙津河，历来是一处茂林修竹、松涛鸟语的风景点。作为龙岩文化的精髓与核心，龙岩洞是龙岩人寻根问源的记忆场所，更是龙岩市的一张重要历史名片。2024年1月31日，龙岩洞景区举行开园仪式，分别为景区大门揭牌为“3A级景区”授牌，翻开了千年古洞——龙岩洞在文化传承和保护利用上新的一页。龙岩是福建省最重要的三条大江——闽江、九龙江、汀江的发源地。曾经是远古时代“古闽人”的天堂，是“闽越人”的祖籍地和“南海国”的国都所在地及其中心区域，是享誉海内外的客家祖地，河洛人的祖居地之一。
▲ 龙岩市永定土楼舞龙。图源：“文旅龙岩”公众号龙岩是国家客家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长汀被称为“客家首府”，汀江被誉为“客家母亲河”，永定客家土楼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客家文化和闽南文化在这里交融，孕育了龙岩人热情好客、勤劳开拓的独特品质。龙之躯体
龙口市、龙尾镇、龙角镇、龙心村、龙首山、龙脐山、龙须沟、老龙头、龙腰山……龙的形象综合了各种生物的特征：蛇身、兽腿、鹿角、鱼鳞等。以龙之躯体部位作地名，通常取用该部位所处位置或形状，比如老舍笔下老北京南城的龙须沟曲折狭窄，等等。龙口市是山东省下辖县级市，由烟台市代管。位于胶东半岛西北部、渤海湾南岸。龙口的历史可追溯到夏朝，商末建莱国，秦代设黄县，因明洪武二十一年修建的龙口墩而得名。1986年，经国务院批准，撤销黄县，设立龙口市。龙口最有名的是龙口粉丝。明末清初，招远人创造了绿豆做粉丝的新技艺。由于地理环境和气候优势，招远粉丝以“丝条均匀、质地柔韧、光洁透明”而闻名远近。
1860年，招远粉丝开始集散于龙口港装船外运，为与烟台其他地区的粉丝区别开来，包装物上标以“龙口粉丝”、“招远基本地”字样，始称“龙口粉丝”。2002年9月，原国家质检总局批准对“龙口粉丝”实施原产地域产品保护。▲ 龙口绿豆粉丝。供图 / 祖母绿的裙而在龙的躯体部位有关的景点里，最有名的要数河北秦皇岛山海关东海岸的“老龙头”。
层峦叠嶂、巍峨挺拔的燕山余脉，在华北与东北的交界处陡然崛起一座高峰，横开列障，南临大海。隋唐时，这里曾建有一座关城，名为榆关，是抵御北边突厥和东边高丽侵犯的军事要塞。虽然关城规模不大，但雄踞于山海之间的狭长平原地带，可牢牢守住整个辽西走廊。明太祖年间，大元帅徐达看中此处“守燕、依山、阻海”的地理优势，将位于山与海之间的榆关扩建，因其负山襟海，定名“山海关”。
山海关是明代长城的东起点，这座由戚继光修建的周长4公里的正方形入海关城，坐落于山海关城南4公里的渤海之滨，由水路关隘、海堡城、海上敌台等一系列完整的防御建筑群构成。石城入海约七丈，犹如龙首探入大海、弄涛舞浪，因而名“老龙头”。
龙之姿态
盘龙城、缠龙村、卷龙埔、卧龙山、游龙山、回龙观、斗龙坝、腾龙洞……
我们常用“矫若游龙”来形容书法作品或是某人的动作变化多端、连绵流畅。其实龙的姿态还常被拟作山水之势，成为地名。不过当“龙”作为帝王象征时，就另当别论了。
全国有几个地方叫回龙观的。比如武当山回龙观，它是在湖北十堰市武当山玉虚宫东南浩瀚坡上的一座道观，位于公路旁，元代建有祠宇，废圮不存。▲ 北京回龙观公园。供图 / 老五BI1JJB六百多年前，明王朝初期，回龙观地区尚是一片牧马草场，附近的西二旗、西三旗就是由牧马军卒的居住地而形成的村落。明代中期，弘治帝曾迷恋道教，引起文武大臣极为不满。在宫里修道，要经常听大臣们聒噪，于是弘治帝琢磨着另找地方。他以谒陵驻跸为由，传下一道御旨，在沙河南边的牧马草场上修建道观。道观由弘治十七年始建，正德十年建成，并最终改名为“玄福宫”。
建成后，明朝皇帝到天寿山拜谒皇陵，回銮途中多驻跸于此。大概就是这个原因，玄福宫在民间俗称回龙观，一直流传到现在。
▲ 明朝皇帝谒陵出警入跸图卷。来源／《中华遗产·浓缩的大明》今天，行宫已然残破不存，但对于京城的工薪阶层而言，这里却成了理想的居住地。回龙观具有850万平方米的超大规模社区，常驻人口30万，有突出的人文特色，被公认为亚洲大型社区，也是全国首级规模文化居住区。回龙观所在的昌平区，是北京三条文化带唯一交汇区。其中，大运河源头遗址公园内有个202层台阶的“龙抬头”。站在台阶上，游人会不自觉抬头仰望，而每登50级台阶也会抬首小憩，故此地取名“龙抬头”。
▲ 大运河源头遗址公园“龙抬头”台阶。在众多人文景观中，重点介绍盘龙城遗址。
武汉市北，府河向东南而流，并与南流的滠水一起注入长江，两河之地，低丘与湖泊杂间而处，交通地理位置优越。一座古城遗址，在府河之畔静卧了3000多年后，在考古调查中逐渐露出真容。
后来，它被誉为武汉城市之根，是武汉3000多年建城史的开端，2021年入选中国百年百大考古发现名录。它有一个霸气的名称——盘龙城遗址。
湖北是一片崇凤的土地。盘龙城之前的荆门石家河、孙家岗等史前文化遗址中，就出土过多件精美的凤鸟形玉石。其中罗家柏岭遗址团凤玉佩，被称为“中华第一凤”，堪称后世凤崇拜之源。就在这片崇凤之所中，竟镶嵌入一座以龙为名的城市，端的有趣。
谁最崇拜龙？至少在尧舜时期的中国古人，就可谓龙的传人。传说中的尧都——4300年前的山西临汾陶寺遗址内，出土有6座早期王族大墓，均发现了蟠龙纹陶盘。那么，位于崇凤之地的盘龙城之名由何而来呢？盘龙城的称谓起源很早，在1556年《黄陂县志》的《山川·名迹》篇，就写道：“甘露城：在县东十里甘露山上。盘龙城：在县西五十里。”后来《大清一统志》也沿袭了这个说法。这种“意外”的矛盾，足可让我们和盘龙城的性质联系起来——它是外来文化入侵的结果。而在自然景观中，不少都叫“龙洞”的，比如位于湖北省恩施利川市近郊清江上游的腾龙洞。
未见其洞，先闻其声。距离腾龙洞还有两三公里，一阵壮烈激昂的轰鸣声便传入耳中。八百里清江千回百转，至腾龙洞口猛然跌落成宽50多米、落差30余米的瀑布，所谓巨龙吞江，从此悄然潜入地府长达16.8公里，流量巨大，气势磅礴。在中国近400个旅游洞穴中，腾龙洞是规模最为宏大的一个，总长度52.8公里，乃中国第二长的洞穴。腾龙洞的洞口高74米，宽64米，洞内最高处达235米，洞穴面积200多万平方米。腾龙洞中有5座山峰、10个大厅、10余处洞中瀑布，正是洞中有山、山中有洞，水洞、旱洞相连，主洞支洞互通，别有洞天。▲ 恩施腾龙洞，地下暗河汹涌奔流。供图 / DEEPSTUDY
腾龙洞在世界已探明的最长洞穴中排名第七，世界特级洞穴之一。被《中国国家地理》评为“中国最美的六大旅游洞穴”第4名。
龙之颜色
黑龙江、白龙镇、黄龙乡、蓝龙村、东紫龙村、翠龙街、青龙峡、苍龙岭、赤龙山……龙与颜色的地名组合，以五色龙地名居多，这与传统的五行学说中，五行对应的色彩有关，其中又以“青龙”最为常见，五行说认为青龙代表东方和春季，所以我国一些带青龙的地名，往往位于某一区域的东方。
不过，也有例外，全国有好几个叫青龙峡的景区，得名与当地历史或神话传说有关。北京怀柔的青龙峡，位于怀北镇大水峪村古长城关口，是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据史料记载，大水峪金代成村，因村西有座青龙山，村子便以山为名。20世纪70年代，村北山谷内修建水库，90年代中期又将其开发为景区，从而得名青龙峡。▲ 北京怀柔青龙峡景区。摄影／孔庆阳
黑龙江是流经蒙古、中国、俄罗斯的亚洲大河之一。古称羽水、黑水、浴水、望建河、石里罕水等。黑龙江的名称来源，有学者考证，辽初，太祖多以“黑龙”二字命名，如祖州有太祖庙曰“黑龙”，太祖陵有门曰“黑龙”。《辽史》：“太康三年春正月癸丑，如混同江（即松花江）。夏四月乙酉，泛舟黑龙江”。至此，“黑龙江”之名方显于世。又有地方志记载：“黑龙江水黑，蜿如蛟龙，故名为黑龙江”。黑龙江之长、之广远超出许多人心中的概念。长达 4370公里，流域面积达184万平方公里。▲ 中俄界河“龙江第一湾”是黑龙江源头流经红旗岭段形成一个“Ω”形江湾，气势磅礴。摄影／陈小羊
黑龙江两岸满是绿色，无论是主流还是支流，左岸还是右岸，除了森林还是森林，只是在部分江段，两岸能看到田野。黑龙江还是一条宜于航行的河流，一个俄国作家曾经写道：这是一条全江都可以航行的河流。它的支流松花江、乌苏里江、嫩江的中下游，干流在漠河以下都可航行。
因为黑龙江，才叫黑龙江省。黑龙江省是中国最北端及最东端的省级行政区，是国家重要商品粮生产基地、重型装备生产制造基地、重要能源及原材料基地、北方生态安全屏障、向北开放新高地。省会城市哈尔滨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国际著名的冰雪文化和冰雪旅游城市，素有“东方莫斯科”和“东方小巴黎”之称，是“一国两朝”即金、清两代王朝发祥地，金朝第一座都城就坐落于阿城，清朝肇祖猛哥帖木儿出生在依兰，金源文化由此遍布东北，发扬全国。中国传统哲学的理论之源《周易》便以龙的种种状态来比拟人生的际遇：“潜龙勿用”，是告诫你在人生的低谷期要守得住寂寞，同时积极为将来做准备；“飞龙在天”，是苦尽甘来、如日中天的鼎盛状态；“亢龙有悔”，是警示你身在高位必须居安思危，保持谨慎、朴素。
龙，貌似无形，却在我们的日常生活和节日习俗中留下了无数印迹。二月二，既是天上的龙星腾空之日，更是世人撸起袖子，向着美好生活努力进取之时。
《龙的传人，依龙而居》，2018年10期，撰文/向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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