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声望著五岳

一个世纪之前，法国汉学家沙畹就曾发出如此景仰——

泰山声望著五岳

□《泰安日报》记者 李长刚

    与日本间谍岛崎役治的窥伺行为（参见本报9月14日《日本间谍80年前就曾窥伺泰山》一文）迥然不同的是，许多外国汉学专家，更以其独特的文化视角，对泰山展开探讨和论说，大大推进了泰山研究，法国汉学家沙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随同近代古老帝国大门的开启，大批欧美人士奔赴泰山，访古览胜，至今五大夫松附近山崖还有清末所镌“德人巴贺”的题名，便是西风东渐泰山时留下的雪鸿之痕。据泰山学院泰山研究中心副研究馆员周郢考证，目前所知第一部西人泰山专著，是德国学者帕·蒂施佩所撰《泰山及其宗教信仰》一书。蒂氏生平不详，其书亦未见传本。根据沙畹的著录，此书出版于1906年，除了长达百页的考论外，还附有33幅照片。

    继蒂施佩之后，法国学者沙畹于1910年在巴黎出版了他的法文泰山著作，这就是在西方产生了极大影响的《泰山祭礼》。

 

沙畹其人

    沙畹本名埃马纽埃尔——爱德华·夏瓦纳，沙畹是其汉名。1865年生于法国里昂，早年受业于法最高学府巴黎师范大学。在此期间，沙畹对中国文化产生浓厚兴趣，由此奠定了他毕生的学术生涯。1889年，沙畹被任命为驻清公使专员，在华三年中，他利用公务之余从事汉学研究，并很快通晓了汉语。1890年，沙畹完成《史记·封禅书》的法译，引起学术界的注目。随着他又发表《中国西汉时代的石雕》，对山东武氏祠和孝堂山石刻作了探讨。1893年，沙畹回国任法兰西学院教授，主持“中国中原和鞑靼——满族语言和文学讲座”，这是当时面向高级学者的汉学讲座。1895年起任法亚洲学会秘书长，参加东方学杂志《通报》的编辑。1903年为法兰西学会会员。1907年再度来华进行考古调查，尝蹀躞于冀、鲁、豫之故墟，陟龙门、云岗诸胜，成《北中国考古旅行记》。1916年当选为英国皇家亚细亚协会名誉会员。第一次世界大战为沙畹带来了灾祸。他为法国的命运担忧，同时也为不到年龄就应征入伍的飞行员儿子担惊受怕，严重影响了健康，但他对学习汉语和汉学研究工作始终抱着极大热情，凭着坚忍的毅力继续学习，顽强练习汉语口语。1917年当中国加入协约国一方参战时，他作为译员以流利的口语接待了中国的政治家代表团。1918年，他在索邦神学院的大阶梯教室发表了题为《中国人的一些道德思想》的演讲。不久，便在巴黎溘然长逝。

　　日本道教专家福井文雅评价沙畹：“尽管他在年仅53岁便已去世，但他是一位大学者，甚至可以说他什么研究领域都涉猎到了。”（《欧美的道教研究》）特别是对历史地理、宗教、古文字学研究，沙畹用力甚勤，成就斐然。所著有《西突厥史料》、《中国之旅行家》、《佛经中五百故事》、《斯坦因在东土耳斯坦所获汉文文献》、《摩尼教旅行中国考》（与伯希和合撰）等数十种。另外还译有《易经》、《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史记》（未全部完成）等汉文古籍多种。尤其是他对出土简牍的校正和西夏文的识读，曾对中国学者罗振玉、王国维等人的研究产生过重大影响。周郢指出，陈寅恪《王观堂先生挽词》：“当世通人数旧游，外穷瀛渤内神州；伯、沙博士同扬榷，海日尚书互倡酬。”所言之“沙”，即指沙畹。

 

两次泰山之行

    1891年1月24日，沙畹首次登临泰岳。当沙畹从泰安的碑贾手中买到武氏墓刻石拓片后，便翻译了碑文并作研究。他还翻译了中国学者的考证，特别是黄易在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以后的新发现。在沙氏书中发表了66件石刻，除武氏祠外，还有孝堂山与刘村的。以后，沙畹的兴趣又转向记载秦始皇出游巡视的秦代刻石。当时原刻只剩下《泰山刻石》、《瑯琊刻石》两种残石，《峄山刻石》只有宋人的摹刻。沙畹把记录于《史记》中的八种秦代刻石都译注出来，后来收在他翻译的司马迁《史记》第二章的附录中（1897年出版）。

1907年对沙畹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一年，他在中国北方进行了长途旅行和考古活动。他先到辽宁考察了清帝祖先的帝陵，然后去鸭绿江畔看了高丽《好大王碑》（刻于414年）。 沙畹在后来的五个月里从北京到泰安、曲阜、开封、洛阳，再西行至西安、乾州、太原、五台山、大同等地。其间，沙畹于6月17日至25日在泰安考察，对其风俗信仰、名胜古迹作了细致调查，收集了较多的地方文献，还拍摄了大量的照片。此次中国北方之行，沙畹结识了许多文人与官吏，获得照片与刻石拓片数以千计。回国时带回了丰富的文物、碑铭，还有两大箱壁画，为他的《华北考古记》和《泰山祭礼》两部著作做了大量的资料准备工作。

 

泰山祭礼

1907年6月17日-25日，沙畹在岱庙福桑石旁↓

     沙畹因从事《史记·封禅书》的法译，引发了其研究泰山宗教的兴致。两次泰山之行后，沙畹开始了对泰山的案头研究，至1910年推出了《泰山祭礼》一书。

　　《泰山祭礼》全书分列六章，分别是：第１章《泰山的祭礼》，内容为泰山崇拜及其源流的概论；第2章《泰山风景名胜》，著录介绍了山川、庙宇、遗址等景点252处；第3章《关于封禅祭礼的资料》，分别摘译了《后汉书》、《旧唐书》、《宋史》的有关记载；第4章《碑铭》，分别译录了《纪泰山铭》、《泰阴碑》、《重修蒿里山碑》、《重修朝元观碑》、《去泰山神封号碑》、《重修岱庙碑》等１１种泰山石刻全文；第5章《祈祷》，收录北魏、唐、明、清各朝祭告泰山文33篇；第6章《民间信仰》，包括民间传说、五岳真形图、泰山宝镜、泰山神玺等内容。书后附有《中国古老的地神》一文。

　　 沙畹认为：在中国，每一座山都被认为有神灵主宰，神被视为一种具有思想意识行为的自然力量，而为世人所崇拜、信仰。在中国山神之中，影响最大的是五岳，而五岳里尤以泰山声望最著。因而便以此作为研究专题，试图对泰山崇拜产生的心理动机、宗教意识中山的作用以及造就泰山显赫地位的原因等问题进行探讨。本着这一命题，沙畹对泰山崇拜、地狱观念、封禅活动与元君崇拜几个泰山宗教的重大关目，分别作了论说。

其他如石敢当、泰山神府谱系、封禅起源等问题，沙畹也都认真作了研究，提出一些独到见解。沙著中著录的众多泰山古迹、碑刻等，很多今已毁坏不存，其详实记录为了解其旧貌提供了参考，亦弥足珍贵。

沙畹第一个向西方系统地介绍了泰山的历史文化。沙畹以汉学专家的高深功力，箴缕百家，对泰山宗教作了全方位的研究，将此悠久而丰富的东方文化介绍给欧美，首功甚伟。而且沙著还是较早从理论上研究泰山的，他关于泰山崇拜、封禅等问题的探究，至今仍有很高的参考价值。日本道教专家福井文雅曾从道教史角度，对沙畹泰山一书的学术成就，作过很高的评价。沙畹还以西方学者的眼光，详实地记录了二十世纪初的泰山，其中很多内容都是中国学者未予记录或未予重视的。这为今天全面了解泰山历史，提供了一些重要史料。故其书在泰山研究史上，实具有无可替代的重大价值。

 

泰山研究的终结——投龙简

    沙畹除了完成《泰山祭礼》外，还对较多泰山课题作过探赜。最有名的是他去世后才发表的长篇论文《投龙简》（1919年出版），包括译注杜光庭所编《太上灵宝玉匮明真大斋言功仪》，对泰山等处“投龙”碑记作了详细考释。

    沙畹整理和翻译了8至10世纪的简文，它们是在泰山、汲水、大房山、华山、嵩山等地发现的，有着银、铜、玉的不同质地。他在论文序言中说：投龙简是一种道教礼仪，即把金属牌上的愿望投人洞穴、峡谷或泉水中，向神祈愿。沙畹在译文中对玄宗皇帝54岁的投龙简加注说：“此礼仪之目的在于使皇帝自己得到长生，使皇帝在道教秘术的指导下成为与不死的仙人同样的人。”

    周郢认为，沙畹的泰山研究，硕果累累，堪称大家。沙畹在泰山收辑的大量资料，至今完整保存在法国远东学院图书室（据《饶宗颐史学论著选》）。这一域外泰山文献宝库，尚有待于国人的开发利用。

 1907年6月16日-17日，沙畹在灵岩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