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不成字句。
我觉得元白之间没有正式吐露过超于友情之外的感情。
意思就是,在元稹与白居易各自的有生之年,他们没有和彼此直接说过”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话。
这段似友情但又非友情的感情是旖旎、暧昧而扑朔迷离,如水中之月一般耐人寻味的。
从同登科第的少年情谊,再到同朝为官的志同道合,直至日后唱和百首的高山流水,甚至到了最后那一刻雪满头的黯然神伤。
他们或许早已在数十年的陪伴中滋生了别样的情愫,彼此都心知肚明却秘而不宣。
他们并不像同人文里写的那样有过花样繁多的床笫之欢,也没有壮丽宏大的激情告白。
元稹和白居易都是文人,他们身上都有中国古代文人骨子里浸淫的含蓄、内敛和君子端方。他们不会像我们如今眼光里的cp一样卿卿我我,大胆表白,只会在举手投足、字里行间流露出一丝暧昧的熟稔与亲切。
由友及情,他们的感情永远有那层最澄澈干净的友情做底,故也永远被小小地束缚在这”知己“二字之中。
他们会在来往的诗文中若无其事地试探几番,又恰到好处地点到即止。
”君今劝我醉,劝醉意何如?“
”我进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想君骑马好仪容。“
他们知道对方会明白其中隐晦的情意,也自不必过多提点,一笔带过,脉脉隽永。
或许在某个对坐而酌的向晚,有过醉眼迷离时偶尔的失言,过于炽热的眼神,忽而紧扣住对方的手腕,以及昭然若揭的心跳声。
但谁也不会刨根问底,自让那无意倾泻的感情慢慢冷却,和衣而睡,吹灯垂帘,什么也不会发生。
天明之后长亭短亭的送别,望着那人的眼睛就能明白所有。
或许在久病床榻,望眼欲穿时终于等到了那封书信,如见故人,泪流满面的失态。
但当颤抖的手展开了薄薄的信笺,扫过寻常朋友间关切的嘘寒问暖后,看着妻子担忧的面庞,什么也不会说出口。
寄出的回信墨迹过于潦草,像仓皇的长叹。
元稹不会向白居易说什么,白居易也不会向元稹说什么。
他们根本不需要说什么。
他们只需沉默地并肩而立,在缓缓流动的风里就早已有过千千万次的拥有。
我想知道,当白居易终于独自站在了元稹的石碑前,他会想起什么吗?
是浮光掠影的蛛丝马迹,是未曾开口的情深义重,是那人眉眼流转间的熟稔,是长亭送别时的欲言又止。
他只想永远唱和永远送别,寄出的诗总有人和,挚友也好知己也好地一辈子。
可是,连这样的机会终于也要没有了。
在九年后的那个夜晚,白居易午夜梦回时忽而泪流满面。
起身披衣而立,在那倾泻而下的月光里想起了从前,想起了故事,想起了故人。
有没有遗憾?他不敢回答。
如经一场大梦。
梦的名字叫做微之。
太长太久,耗了他大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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