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鱿鱼怎么卖？
——10元7串。
——买多了可以优惠吗？
——那我给你按10串算吧…
凌晨一点，赶完酒场的我正准备收摊，地龙领着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大老远就开始跟我打招呼。看着他们晃晃悠悠的样子，我便知道这个点儿喝的起码应该是第二场酒了。
我把桌子重新摆好让他们坐下，正打算简单给他们烤几样吃的，地龙的那个朋友跑过来拦住了我，说他们已经吃不下了，就是来喝几瓶啤酒，散散身上的白酒味儿。
我会意的关了火，陪他俩唠起了嗑。
地龙明显喝的有点高，眼睛半眯着，哼哼吖吖地嘟囔着近况。他的这位朋友自报家门向我做了介绍，包括与地龙的根源、与我们村的关系、与我的缘分统统数了个遍，那种高亢的姿态仿佛自己牛逼的跟玉皇大帝都能攀上亲戚似的。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吱着声，听着眼前这位满脸横肉的讲述者唾沫横飞地叙说着有些听不明白的人情世故。他也喝多了吗？可明明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字正腔圆。
一件啤酒见底，地龙醉的已经开始打呼噜了，就这样草草收了场。这位朋友跑过去结账，我想都没想，48元。
地龙在我们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地上了他朋友的车，司机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剩下满大街未完全燃烧的汽油味儿和我一个孤零零的摊位。
我知道，这次地龙真的喝多了。
今天遇到了旁边摊位的一个堂兄，他跟我说了一个表妹对我的吐槽，我突然想起来之前这个表妹从我这里买东西的事情。
关于这个表妹，我不想做太多评论，本来平时接触就少，加上她家庭不正派的风气，我一般都是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那天她突然出现在我摊前，跟我要了一份热销的网红小面筋。
出于亲戚关系，我没打算收她的钱，可她却不领情地甩下五元现金便匆匆离开。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哭笑不得，虽说扯血缘有点远，但好歹也算是比较亲近的亲戚了，这五元现金算什么？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把钱收进了钱箱。面对周围十元、二十元的面值，这五元钱的紫色调显得尤为扎眼，天外来客似的突兀在众钞之上。
堂兄告诉我，昨晚遇到这个表妹跟他半开着玩笑说我的小面筋有问题，吃完会拉肚子。我听了默不作声。
对于我自己销售的食品，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的材质，不敢保证全部都是新鲜的，但有些东西它本身就是冷冻产品。这么多人都喜闻乐见地围观点赞，我想不出来为什么偏偏到了自己亲戚面前，就变成了“吃完会拉肚子”？
堂兄转达给我的“开玩笑”这三个字听的格外刺耳，不知道是他的理解，还是这个表妹的本意。不过我在想，无论是谁的意愿，请他们记住自己这句“开玩笑”，因为以后我也会同样跟他们“开玩笑”的。
一位顾客光临，在摊前晃悠了半天，问问这问问那，也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索性我也不做理会，任他在面前细细研究着。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指着摆在一边的鸡腿，“这个怎么卖？”我耐下性子，强做着笑脸，“10元。”
“10元？有点贵哦…”
“大哥，你可以随便打听。我敢肯定，离了这个地方，你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家烧烤店鸡腿低于10元的了…”
“哦，那就烤一个吧…”
终于他也露出一丝勉为其难的笑，搭配着那一脸不和谐的赘肉，显得整个人都那么邪魅。
我向来都是用和善的眼光去看人，所以对于他的这般挑剔，即使心里有种异样的反感，但还是按照常规的流程操作着，加热、去骨、刷酱、撒料、分割，每一步都很小心地对待，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像他这样的客户肯定会随便抓个空当就能小题大做、无理取闹，我可不想在自己的操作上被他落下什么话柄。
完成，打包，他没有再说什么，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只找到零零碎碎的9元钱。看着他一脸的尴尬，我也是哭笑不得。
你可以走了，下次可以试试别人家的口味儿。
不远处的摊位上，一位好久不见的老同学跟我打招呼，指了指摊位后的桌子，示意我一会儿过去聊聊天。我笑着答应，继续手里的活儿。
不大会儿，他又亲自跑了过来，专门叮嘱我忙完一定要过去喝几杯。我依然笑着答应，一定一定。
他跟我是小学同学，而且彼此家也离得很近，小时候经常一起上下学。后来他经常跟他哥哥混在一起，成绩也变得越来越差，小学毕业以后就辍学了，我们也没再联系过。
平时总会听堂兄提起他，这些年他出车在外，除了过年，平时很少回来。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露了面。
忙完手头的活儿，我简单烤了一些肉串，便去往了同学那边。见我过来，他赶紧帮我整理了凳子和餐具，嘴里还笑着责怪，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烤串。他的语气很是恭维，倒让我觉得有点不适应了。
我们一起聊着这些年的遭遇，从他的辍学到我的本科，从他的运输到我的摊位，一切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无拘无束，酣畅淋漓。
酒足饭饱，转眼又是打烊时间，同学问我带来的肉串价格，我笑着骂他虚伪，就这点儿小吃谈什么价格啊，没想到他趁上厕所的空当往我摊位支付码上扫了100元。我一时无语，只能看着他骑上电车消失于夜幕之中。
——老板，鱿鱼怎么卖？
——对不起，鱿鱼不卖。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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