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女儿们的一封信

女儿：

      你们好！

有时我欣慰把你们带到这个世界，有时又希望不要把你们带到这个世界。如果能给你们提供好的物质条件，我想我不后悔让你们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前几年，觉得自己撑不住的时候，我脑海里经常会冒出一个画面：一手牵一个，从楼上跳下去。如此，就不会有任何烦恼。写到这，我的眼泪涌出眼眶。这样的事在别人身上是真的发生了，每当见到此类事件，我总是心惊肉跳，表示理解。如果我真那样做了，我现在就不能坐在这给你们写这封信了。

你们带给我欢乐，也让我操劳。现在，你们会跟我顶嘴了，或让我哑口无言，或让我笑，或让我生气。比如今天是儿童节，我兴致勃勃地拿出一套是一头牛的连体裤说等下出去拍照我就穿这个，预示给你们当牛做马。大宝，你却说你就知道拍照。你这句话伤着我了，我是为了给你们过节。你以为我真的心情很好吗？这段时间，我郁闷至极，没有心情见任何人，只想找到挣钱的方法。我打算做DS，要交费，竟然显示我卡里的钱不够扣费（那一刻我懵掉了，明明里面留了妹妹的学费。外婆也当场气哭了，说钱到哪去了？本来就没钱。）介绍人跟人家说了我是单亲妈妈，这时听我说卡里不够扣费后，让我先交一部分钱，我说外公拿药要花钱，商量着再少交一点，人家同意了。所以其他的还欠着。后来才知是妈咪在保险公司时拉不到单只好让我们买，所以把我的钱自动扣掉了。若不是某内刊打来一笔小小的稿费，我卡里可能只有几块钱了。妹妹没钱交学费，我本打算去办信用卡交上再说，还得感谢可以办信用卡，要不然我借钱都找不到人借。我知道不应该向你爸爸开口，还是没忍住，跟他说先借给我。我跟他说了这事，他有他的目的，说别怕，有我在。我竟然心安了不少。后来我问他，他骂我怎么好意思向他要钱，他把钱借给别人了，我再一次气哭。我真是一点也靠不了男人啊！你出生后他没养过你，这两年也只是出你的学费，没出过生活费，就这两个月一个月给500，这两个500是一个月内给的，他说他一个月给了一千多了。给这么一点他就受不了了。他也嫌在这里给你交学费要那么多钱，如果在老家要不了这么多。他想和我复婚，还假装说一个月我要几千都行。他要是真给几千，我们也不会过得这么苦了，我也就可以好好带着你们就是。我们是没福气得到这样的待遇，所以我们只能各自管好自己，合理利用时间。这段时间外婆心情也不好，牙齿痛，我却没有钱去给她修补，你们不知缺钱的无奈。不说回到童年，就是我婚前外公病前，日子也好过许多。那时外公外婆能挣一点钱，我也没有生下你们。一看到你们，就想到钱，感到巨大压力，该交这费那费了，胸口堵得慌。我怕去年被医生说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外公有新状况，怕外婆身体有恙，无时无刻不担心。这段时间外公又在忍受病痛的折磨，外婆也腰酸背痛，增加了我的忧虑。你们不知道，我有时急得恨不得把自己卖了。我希望你们永远不会经历这样的生活。

一眨眼，你们都这么大了，我抱得有些吃力。童年也是转瞬即逝，都没有陪你们好好度过。

因为三外婆说过我会把外公外婆整死，我害怕成真，今天早上梦见外婆在骂我说三外婆说我会把他们整死，我跑到三外婆家门外生气地找她对峙。

你们这段时间爱吃零食，不吃饭，我坚决反对，苦口婆心跟你们说吃零食对身体不好，还花钱，家里做了的饭菜呢，就算我没有肠胃不好，外婆也会自己揽下来吃。为此外婆也生气，说天天讨神费力做了没人吃，她天天吃冷饭，身体都吃坏了。每当你们要吃零食，或打扰我写作，我就说我们没有钱了，你们不像别人有爸爸给钱，妈妈又要带你们，又要想办法挣钱。你们说你手机里有钱，我说这点钱有什么用？交社保都不够。我报读大专是分期付款，现在卡里也没钱，拿什么来扣？唉！跟你们说也没用。

你们从小到大，不像别的家庭会专门做给小孩吃的食物，主要没那么条件。所以你们个头小小的，想到这一点，又免不了自责。外婆眼看你们不吃饭，说只有这个条件，有这些吃都好。

写作业呢，也要靠自觉。我会说别人的爸爸会给钱，妈妈不用做事，只要管好小孩就可以了。大宝，你现在班上只有一个同学是幼儿园的同班同学，之前她的成绩不如你，但她的妈妈专门带她，她爸爸在工作之余可能也会管她的学习，所以她现在在拿奖状，你没有。我也想在你做作业的时候陪着你，但我无法安心。前段时间上网课，我看到群里别人拍的上网课的照片，都有家长陪在一边，不免愧疚。我多么希望没有我的陪伴，你也能自律，不用我操心，我也可以安心做我的事。你养成了拖拖拉拉、懒懒散散的习惯。前段时间上网课，你黑白颠倒，晚上怎么叫你睡你都不肯睡，早上叫你起来上课还迷迷糊糊，有时拿着手机还睡着了。我说你晚上活蹦乱跳，白天要死不活。那天外婆提起你之前是三好学生，老师让你争取拿奖金，我才想起这事，你的“三好学生”奖状飘在我眼前，老师来家访时让你争取拿奖金的声音也回荡在我耳边。我说你本来可以做学霸，现在变成了学渣。外公病后喜欢用随身听听歌，有时会看下电视，难免影响你做作业，不能给你们创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对不起！

快写完让大女儿下楼拍

我是如此焦虑，自己钱没挣到，也没管好你们，充满严重的挫败感。大宝，你们班上的学霸每天晚上八点半左右就在QQ交流群发读课文的语音，每当这时我就会提醒你，说人家是学霸不是白来的，都是靠刻苦。在开学前一天，她妈妈还发了个图片，她写了开学计划，列了好几条。她妈妈好像在做微商，她有时会帮大人干活。她妈妈一边干活一边把女儿管得这么好，我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真羡慕她。

大宝，我也会痛心疾首地对你说，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以后你也找不到优秀的男人，或者说以后你就像我和妈咪一样，因为没有钱，只有哭。还会说你只有好好学习这一条路，不然以后在这儿没高中读，我给不了你什么。我是多么不想你们重蹈覆辙，希望你们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我们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如果不努力，只会被人家狠狠甩在身后。你们现在还不知人生多艰，不知道外公外婆和妈妈活得有多难，不管我们多着急，你们一句也听不进去。

有人说我坚强，我说我不坚强。我真的不配这两个字。

我结婚不叫结婚，没有披过婚纱，没有婚纱照、婚礼和酒席，现在也不可能找得到人结婚，死了这条心。我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们能风风光光出嫁，我说过，你们努力学习，以后你们会有风光的婚礼。写到这，我又忍不住哭出声来，小宝，你问，妈妈，你在干吗？我只告诉你们今天要给你们写一封信，没有回答你我正在写。以后会不会给你们看也不知道。只希望尽我所能，把你们养大。

我总是让你们看到我的眼泪，真怕影响到你们。虽然现在还是前路茫茫，我想我没有几年前那么脆弱了吧。

大宝，你的抚养权属于你爸爸，他利用我舍不得你这一点离婚几年还一直纠缠不清，给我们一家人的生活造成困扰。别人都说我应该把你给他，这一切就解决了，好像觉得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最烦人家这样说，你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说句话轻轻松松，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说这话的要么是男人，要么是没孩子的人。如果真把你送走，我这一生会更加愧疚，自责。

小宝，你天真可爱，是天生的开心果，让我生气，还有本事逗我笑，不知你是不是遗传了我的幽默细胞。有时你要缠着我，我烦，没多少耐心，会吼你，吼了又难过。

如果你们有个负责任的爸爸多好，我们应该是快乐的四口之家。这只是美好的幻想罢了！没有爸爸，妈妈得刚强，我却是弱女子，不配为人母。你们长大了，一定会觉得不该做我的女儿。

如果以后你们不愿结婚，想一个人过，我不反对。只希望你们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其他的，随缘吧！

虽然你们得不到父爱，我和外公外婆妈咪都很爱你们。大宝，你昨天吃不下饭，说没有糖醋排骨，今天外婆想着是你们的节日，为你满足了这个愿望。外婆还想着外公要吃壹方城的鸭肉，想带你们一起去，可外公没精神，我们都没出门。你们也要学会爱长辈，不求你们的回报，只要你们的尊重。你们有时吃东西不首先给大人，希望以后能改。

永远爱你们的妈妈：邬霞

2020.6.1（一）

个人简介：

           邬霞，四川人，1982年出生，写小说散文诗歌，在《天涯》、《作品》、《诗刊》、《散文.海外版》、《广州文艺》等杂志发表文章。2014年参与拍摄纪录电影《我的诗篇》，2015年登上央视五一特别节目《工人诗篇》、凤凰卫视《冷暖人生》、《鲁豫有约》，走上第18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的红毯。曾获深圳网络文学拉力赛优秀奖，全国青年产业工人文学奖散文类提名奖，深圳睦邻文学奖2019年年度十佳等奖项。出版散文集《深圳纪事》、诗集《吊带裙》。代表作为诗歌《吊带裙》，单篇获“2016年度深圳市群文优秀诗歌评选”一等奖，诗集获2019年“全国十大劳动者文学好书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