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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林兆丰 | 我的继父是善人

  

    我的继父是善人 

                         文/林兆丰(黑龙江密山

单叔大号叫单仁,是爹的工友,爹和单叔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从农村跑到恒山矿挖煤的,我爹个头矮小,脸色黝黑,单叔个头高大,身材魁梧,他俩站在一块简直就是武大郞和武二郞,人家这样说,我爹一点不急眼,反倒沾沾自喜:“摊上这样的好兄弟是我的福份。”不知是什么缘故,爹和单叔关系老好了,一块下井,一块喝酒,一块谈天说地。单叔每次到我家都不空手,不是买包糖,就是买包果,让我和弟弟解解馋。

然而这样的好时光过了没多久,便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公元一九八二年春,我爹因救单叔而死,当时他们在井下打炮眼,突然从撑子面顶部下来一块两米见方的大石头,直奔单叔作业的那个地方滚落,单叔正端着风镐往煤层里打钻,一点没察觉,爹发现后飞快地扑向单叔,单叔得救了,我爹却永远地走了,生生被那块巨石砸死了。我爹死了,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全家人处于无比的悲痛之中,那时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上有年迈的爷爷,下有三岁的小弟,二叔刚刚初中毕业,一家人全靠爹挣钱糊口养家。没有了爹,往后我们家的日子可怎么过呀?爹死时我七岁,刚上学,但多少懂点事儿。

安葬完父亲后,单叔来到我家,刚进家门就给我们全家人跪下了,泪流满面地对爷爷说:“大爷,你家吉哥是为我而死,我就得承担起吉哥的责任,做你的亲儿子,我打小没有爹娘,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爹。”爷爷老泪纵横地摇摇头说:“单仁呀,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更何况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单叔却说:“即使成家立业,也不能忘了这份情。”单叔转过头又对娘说:“大嫂,大哥不在了还有我呐,我得帮你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娘哭得象个泪人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和弟弟都用仇恨的目光望着单叔,暗暗地想,若不是为了救你,我们能失去爹吗?

然而令我们全家人意想不到的是,单叔说到做到,打那时起,三天两头到我家帮忙,不是收拾收拾院子,就是帮着挑挑水。单叔还把他的未婚妻凤姨叫来帮忙。每到开资时,单叔只留下一点生活费,剩余的钱全都交给了娘,娘不肯收,单叔哭了,说:“大嫂,大哥为了救我把命都搭上了,我帮你们一点小忙有啥不应该的呀?

我爷爷刚强,不想欠单叔太多的人情,红着眼睛对二叔说:“光靠人家单仁接济也不是个事,你得找点营生干。把这个家顶起来。”农村子弟能有啥来钱道?二叔一咬牙一跺脚,决定走我爹那条老路,下井挖煤。单叔听说后拼命地阻拦:“二兄弟,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去挖煤,这个活计太险了,吃人间饭,干阴间活,有今天说不上没明天。还是选择干别的行当吧。”二叔反问单叔:单哥,那你怎么还继续挖煤呐?”单叔说:“我的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再冒几次险也没什么。

单叔私下里替二叔交了学驾照的费用,对二叔说:“兄弟,你肚里墨水多,学开车最合适,挣钱多,又安全。”二叔不肯,让单叔把学费退回来,单叔说:“交的学费退不回来了,不学也得作废。”二叔只得硬着头皮去学驾照。单叔这一举动竟引起凤姨的极大不满,那笔钱是准备结婚用的,单叔却用在二叔考驾照上。凤姨又哭又闹,到底跟单叔分手了。我们全家人都挺替单叔难过惋惜,单叔很是那个地说:“跟凤子分手是早晚的事儿,我们俩志不同道不合,即使将来成家立业也得打得过。

跟凤姨分手后,单叔来我家更勤了,话语更少了,干起活来更用劲了。爷爷经常叹气,娘也是这样,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单叔。但单叔只要见到我和弟弟,立刻就会阴转晴,动不动就拉着我和弟弟到供销社,给我们买好吃的。那时我和小弟比小狗强不了多少,谁给我们好吃的就跟谁亲,就对谁好,渐渐地,我们不再痛恨单叔了,反倒对单叔挺有好感。

那年,单叔二十五,比爹小五岁,比娘小两岁。在我们乡村算是大龄青年了。

二叔得了单叔的济,驾照拿到手后就给人家开大汽车,我们家的日子渐渐地好转起来。娘不想再拖累单叔,娘与单叔常常因送钱还钱的事儿,推来让去,单叔一看娘不肯再收他的钱,便瞪个眼珠子说:“大嫂,你若是真的不收,我现在就把钱撕个粉碎。”娘这才把钱收下,娘的眼里闪着泪花。

五年后,爷爷去世前紧紧地拉着单叔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单仁,你,你真是个善人,这,这个家,就交给你了。”爷爷去世时,单叔亲自披麻戴孝,哭得比娘和二叔还厉害。料理完爷爷的后事之后,娘对单叔说:“单仁兄弟,你都三十出头了,该成个家了。”娘帮单叔物色了好几个对象,但都是因为单叔跟人家提出那个特殊条件而未果,单叔跟女方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永远地帮助我们家。娘说:“单仁兄弟,我们家日子已经抬头了,不用再帮了。”单叔却摇摇头说:“不行,谁说也不好使,这个底线坚决不能破。”从那以后,不管是谁,给他拉媒扯线,单叔连看都不看,还解释说:“看了也白看,莫不如不看。

也许是天意,我娘也救了单叔一命,在我上初二那年冬,单叔头天晚上跟娘说好了,第二天早晨七点钟到我家帮着拉煤,可是等到早晨七点半了,也没见单叔的影子,拉煤车已经开到我家门口了,娘便匆匆地跑到单叔家去找,多亏了娘去找,进屋一看,单叔煤烟中毒,已昏迷不醒,赶紧叫人将单叔送往医院抢救,才使得单叔转危为安。单叔出院后,来到我家痛哭流涕地对娘说:“大嫂,我欠你家的情太重了,怕是一辈子也还不完,若是不嫌的话,咱们就在一起过吧,共同把孩子抚养成人。”娘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又无力地将头低下,喃喃道:“单仁兄弟,你的好意我领了,这可使不得,我有两个孩子,他二叔还没成家立业,家庭负担这么重,得拖累你一辈子。”单叔憨憨地说:“有啥拖累的,我的命都是你和大哥给的,就是再苦再难,我也愿意跟你分担。”

下晚,娘涨红了脸征求我和弟弟的意见,我极力赞成:“这可太好了,现在这年月象单叔这么有良心的人实在太少了。”弟弟说:“单叔对我可好了,动不动就给我买好吃的,前几天还领我到早点铺吃油条,我一口气吃了六根大油条,吃得我连路都走不动了。”我不满地对瞪了弟弟一眼说:“瞧你那点出息。”弟弟不服气地说:“姐姐,你也别说我,你也是那个味,去年元旦时,你们学校宣传队准备到县里参加演出,单叔特意给你买了一大包子好吃的,当天晚上你就吃了一大半,吃得你跑肚拉稀,差点耽误了演出。

我娘没有立马答应单叔,是有顾虑的,主要是二叔的婚姻大事没有解决,二叔开上大车以后,头些年还行,没少挣钱,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去年秋因疲劳驾驶,竟将一台路上出了故障的小轿车轧个粉碎,那起事故二叔负有百分之百的责任,把那档子事平息以后,家里的钱所剩无几,二叔跟女朋友处了好几年,皆因手头没钱,不能成婚。就在这时单叔主动对娘说:“大嫂,你看这么办好不好?在大哥没走之前,我就盖好了三间大瓦房,若是咱们结合在一起,我就搬过来住,把那三间房给二兄弟结婚用。有了房,其它的花销凑一凑就够了。”娘眼前大亮,倾刻又低下了头,小声说:“唉,这么办是不是欠你单仁的太多了。”单叔说:“咱们谁欠谁的呀?什么东西比性命还金贵呀?”二叔就是在单叔那三间房里结的婚,二叔紧紧地拉着单叔的的感激地说:“单哥,你真是我的亲哥呀。“也就是从那时起,单叔搬到我家跟我们一块生活了。我和弟弟跟单叔相处的都很好,就是那个爹字一直叫不出口,虽说娘也开导我们说:“既然单叔跟咱们一块生活,你们也应该改改口了。”我和弟弟却始终没改口,一直叫单叔。单叔倒是挺大度,说:“只要有感情,愿意叫啥就叫啥吧,无所谓。”

夜深人静的时候,娘以为我们睡着了,小声对单叔说:“单仁,咱们年纪都不算太大,是不是再要个孩子?”单叔说:“咱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再要的话,日子会更紧。”娘说:“可这两个孩子毕竟都不是你亲生的呀。”单叔说:“我品出来了,这两个孩子都挺有良心,将来一准能对我好。”我已经是初中生了,知道些人情世故,心里头直翻腾,单叔真的打心眼对我们好,这个情怕是一辈子也还不完。

在我上初四时,单叔在井下遭遇塌方事故,砸伤了一条腿,娘捂着单叔的伤腿流着泪说:“单仁,别再冒这个险了,赶紧到井上找点活吧。”单叔说:“再坚持几年吧,等把这两个孩子供出来,我就到井上找活干。”单叔这般对待我们,我们也得替娘和单叔分担些什么。上秋了,几场秋雨过后,满山遍野长出了好多蘑菇,我和小弟趁着星期天钻进山林子里采蘑菇,一是自家吃;二是可以卖钱,补贴家用。那日上午,我和小弟在离家足有六里多远的大青山半山腰发现了一个蘑菇群,那片大概有蓝球场大小的榛柴棵子,长了密密麻麻刚冒头的榛蘑,我们欢快地采摘着,把随身带的筐采满了,又把裤子脱下来装蘑菇,直到我们感觉到再采的话拿不动了才住手。我和小弟挎着筐,扛着装满蘑菇的裤子艰难地一步步往家挪,走到大青山山脚下时,我和小弟又渴又累,实在走不动了,把筐和裤子放下,小弟尿尿时惊喜地叫喊起来:“姐,快来,这个坟堆边上有上供的东西。”我走过去一看,坟头边上果然有供品,那馒头有些变黑了,几个水果也烂得不成样子,饥不择食,我和小弟顾不上那么多,便把那些供品填进了肚子里,吃完之后,又摇摇晃晃地往家赶。直到天大黑了,我们才把蘑菇扛回家。那天娘不在家,到三十里之外的大姨家参加表哥的婚礼。单叔看见我们背着蘑菇回来后,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你们这俩孩子可把我吓坏了,这么晚才回来,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多让我担心啊?”我和小弟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了,就上吐下泻起来,单叔见状吓得脸色惨白,赶紧问我们到底怎么啦?我把我们吃供品的经过一说,单叔顿时大呼小叫起来:“肯定是食物中毒了。”便急忙喊人帮忙把我们往镇里的医院送。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以后发生些什么事情一无所知,我和小弟苏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守在病床前的单叔眼里含着泪,惊恐万状地说:“你们总算是醒过来了。”娘流着泪说:“多亏了你们单叔心细,若是再晚到医院的话,你们俩全都得交待了。”娘又说:“你们都给我记住,你们的命是单叔给的。”我吃力地动了动身子,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了颤抖的声音:“爹。”躺在临床上的小弟也喊了一声“爹”,单叔听后万分地惊喜,继后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小弟,饱含热泪地说:“好孩子,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在线编辑:腊梅】

作者档案

林兆丰男,字瑞雪,号藏趣斋主人,笔名:北羽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煤矿作家协会会员(密山工作站站长)、鸡西市冷面协会理事(鸡西市冷面协会研创中心副主任)、密山市作家协会副主席、2015年11月创办《兴凯湖文化在线文学平台》。作品散见报刊共发表1000余篇。诗歌《小村冬日》获鸡西喜迎十八大微博大赛一等奖。有文集《藏趣斋诗文选》。2019年出版诗集《田园放歌》。

顾问:孙文斌  沈晓密  秦 萌  郭亚楠  鄂俊光  于浩  白雪  张磊晶  刘俊

主编:瑞雪   13115477919(微信)制作:腊梅 15045786778(微信)  主播: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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