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忘的那顿年夜饭
文/齐世福
进了腊月门,忙了一年的庄稼人,开始在家“猫冬”,置办“年嚼果”,准备过个喜庆年。也就在这临近年关的时侯,公社给我们生产队分来了20名下乡知识青年。他们这些年龄平均不到20岁的姑娘小伙,是响应伟大的领袖毛主席的号召,到我们这里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这些自诩为“要做塞外一枝柳,装点春色一簇辉”的热血青年,他们的共同口号是: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扎根农村干革命,革命到底不回头。
面对这些革命信念如此坚定的热血青年,村里的贫下中农也展现出了极大的热忱。尽管那时生活还不富庶,队里还是杀了一口肥猪给他们过年。因为,这些知识青年都表示,要和第二故乡的亲人共同过一个有纪念意义的革命化春节。
那年,我十五岁,在公社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挣大队的工分,所以有时间和这些插队的知识青年交往。年三十因没有慰问演出任务,,便回家和那些住在青年点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一起忙活过年。因为知识青年刚到没几天就赶上过年,临时组建的青年点,不是缺东、就是少西,尤其是在这过年的关口,我得经常帮他们找这找那,他们也渐渐的觉得我是他们在异地他乡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俗话说:年节好过,平常日子难熬。这话可一点都没有假!那时候过年是很简朴的,一般人家,三、五斤肉,就能过一个祥和年。可那些初来咋到的插队知识青年就不同了,年“嚼果”生产队里都给准备好了,鸡鸭鱼肉一样不少,就差天上飞的云中雁,水里游的海底鲜了。
年三十这天,大姐姐们围着灶台烀肉、剋鱼、剁饺子馅;大哥哥们则忙着布置屋子,把伟大领袖毛主席挥手前进的巨幅画像,恭恭敬敬的贴在了东山墙上,上边用大红纸书写着: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更精彩绝伦的是,一位大姐姐用一块大红布,绣了一个金灿灿的“忠”字,上面挂着二十枚毛主席像章,其意为二十名青年的红心永远忠于毛主席!屋子布置完了,但写春联就犯难了,抬头见喜可用“斗私批修”代替;出门见喜也可用“革命到底”替代,唯有这门上的对联不好凑合。虽然说他们是知识青年,但充其量也就是个刚刚迈进初中学生,根本就不懂什么对联韵脚。有几个大哥哥知道我在宣传队里,经常编一些枪杆诗、三句半、数来宝什么的,又知道我好“嘚瑟逞能”,就众口一声的怂恿我去编,我也不推辞,顺嘴皮子就溜出了“广阔天地,鋳就知青本色;革命到底,永远扎根农村”。虽然这副对联是我满嘴跑火车溜出来的,更没什么平仄可言,可那些大哥大姐却夸奖我说:不愧是个舞文弄墨的,编的不错,革命性和战斗性都很强,充分的体现了我们这些人扎根农村干革命的精神风貌。
当时钟指向深夜零点时,一阵接福接财接吉祥的爆竹声响过之后,他们开始了来农村后第一个春节的“年夜饭”。南北两铺大炕上,放了两张大桌子,上面各摆六个大菜,寓意是讨个六六大顺的“彩头”。于是,大家分两拨站在南北两铺大炕上,手拿毛主席语录,让我领着“三请三祝”。首先是敬祝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然后是祝福林副统帅身体健康)。接下来是背毛主席“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知识青年到那里去,是大有作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两段语录。然后,我们高唱《东方红》《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世界是你们的》三首革命歌曲。最后,我们就分两伙,围桌而坐,喝酒吃年夜饭。我不会喝酒,就和大姐姐们一起瞎搅和,喝“果酒”。酒酣耳热之时,我们就光着脚在炕上跳“忠”字舞,轮流唱革命歌曲。我在公社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已干了三年,吹打弹拉,说学逗唱,也算是乡村半拉“名人”,和大哥大姐姐们搞这些草台子戏,自然是小菜一碟。喝的酒兴浓烈之时,他们非要我说段快板助兴,我瞪着喝得通红的眼珠子说,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咱这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说着,我就来了一段既兴编写的天津快板: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说,专说俺队刚刚来的这些小青年,那男的像吕布啊,那女的赛貂蝉,若上九天比一比,吓死活神仙,扎根农村干革命,肯定胜似仙,革命生产两不误,各个是模范!喝的有点云山雾罩的大哥大姐们,都拍着巴掌给我助力,说我编的好,应时应景,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饮酒欢歌。这顿年夜饭,我们一直吃到凌晨三点多,才东倒西歪的怏怏散去。
然而,在这貌似欢愉的背后,我却窥视到了大哥哥大姐姐们那种苦中求乐和人逢佳节倍思亲的百结愁肠。他们有泪不轻弹,却把思念亲人的凄苦,深深的埋在心底,个中滋味尽留后人尝。
这,就是至今仍然令我难忘的那顿年夜饭……
2000年夏写于西行列车上
难忘的那个年代
文/ 齐世福
我的童年是在北方兴凯湖畔的一个小屯子里度过的。那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但兴凯湖这个母亲湖,以她慈母般的博大胸怀和周边地区的丰富物产,滋养着我们度过了那个“副食品、瓜菜带”的年代。每当回忆起那个年代的悠悠往事,至今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抓狍子
1960年,大跃进的热潮席卷全国,共产风也刮的尘啸甚上。但随之而来的粮食灾荒年,也将年轻的共和国的黎民百姓推向了死亡的边缘。人们采取各种办法与死亡抗争,只为日后活的更精彩。
记得那是一个大雪纷飞、北风呼啸的早上,我和弟弟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就在这时,“钢顶”大哥像雪人似的闯了进来,喊哥哥去帮他抓狍子。听说抓狍子,我麻溜的从被窝里爬起来,穿好衣服,脚跟脚的跟在他俩身后跑了出去。要知道,灾荒年肚子里没有食,那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啊!尤其是啃树皮、咽秕糠充饥的我们,要是能抓只狍子,吃顿狍子肉,哪怕是啃点骨头喝点汤,那都像过年似的那样诱人。
但当你把狗皮帽子朝它头上高高抛去,它便认为是天敌老鹰来了,便荒不择路的一个猛子向厚厚的雪地上扎下去,雪地上只露出来漂亮的尾巴。这时,你就可以像拔大萝卜似的,稳稳当当的将它们拼擒获在手。最多时候能拔出来十几只,足够一家人吃几顿。解除了吃秕糠的难咽之苦,是很受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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