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庆生

  娟子表妹今年一月十一日邀我一起回老家郎溪玩了两天，十二日中午临行前三舅召集了二舅一家和大表弟中胜还有小舅一起在饭店吃了饭。当时估计还没有一人知道新冠病毒是什么个东东。席间大家把酒言欢，决定春节期间再给小舅庆祝六十大寿。

接下来的几个月自然是让这个计划泡汤了。不过等到疫情缓解后，就看到亲情群里确定五月三日给小舅庆生，老一辈尽量参加，小辈们随意。可是消息在群里一发，大家都很兴奋。除了远在广州的表弟和弟弟，其他人都积极响应。

小舅应该还在婴儿时就因小儿麻痹症而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比他大几岁的三舅也被传染，不过只是一条腿残疾。而当时外公正在外地给别人看病。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可怜的小舅就是拖着他毫无知觉的双腿生活，并且帮助外婆做各种家务。而我印象最深的则是他坐在灶台下往灶膛里塞树枝、加柴火，有时用火棍用劲吹，灶火映照下的脸红红的，带着永远的笑意。

每次看着小舅拖着两条长长的却无力的腿爬上爬下，我都异常难受。可是小舅总是开开心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我们每次回到外婆家，小舅都特别高兴。我也特别放心地知道，这个家里，小舅是永远不会缺席的，因为小舅的活动空间实在太有限了。

小舅温和善良，我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发过火、生过气。也不知道啥时外公外婆开始给他在村的另一头盖了一间房，好像是让他干干修自行车、修拉链修包之类的活。小舅特别聪明，可是因为没有办法上学，所以他只是自己认了一些字。三舅因为可以上学，所以三次高考都通过了，可是因为残疾三年都没有被录取，后来顶外公的职务当了医生。

小舅学什么都快，会做缝纫活，修的东西也好。之前还帮我修过鞋也做过鞋。自从他单独住后，我们每次去外婆家，都要先经过他那儿。然后小舅就摇着他的小车子，开开心心地载着我们的行李一起到外婆家。那是我儿时最最向往的时刻。

暑假的时候，忙碌完一天的小舅经常会带回来一只西瓜，然后把它吊在井里冰着。晚饭后，一家人开始分享。顿时，葡萄架下的小院子便满溢着西瓜的清香和大家的欢声笑语。

小舅简直就是我们儿童时代美好回忆的代名词，想到他许多往事都不由地涌上心头。所以他的生日我当然是特别想参加的。可是又圉于疫情，所以很是犹豫。跟小舅视频希望他推迟到国庆，小舅说他其实不想办，是舅妈们一定要给他庆生。话说我的三个舅妈真是中国好舅妈，大舅妈生性爽朗大方热情，是方圆几十里的热心人。对我们自家人更不用说。二舅妈能干勤劳，任劳任怨照顾一家老小。三舅妈简直就是三舅的贴身保镖，或者说就是左膀右臂，几乎是照顾地不离左右。因为三个舅妈榜样的力量，她们的媳妇又是个顶个的贤淑。所以我经常开玩笑说老彭家是优秀媳妇生产基地。这个是一点都不夸张。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表妹娟子邀我一起去郎溪。我便立即给我们单位领导请了假，然后就开始琢磨怎么跟大小王请假。大王他们单位规定五一期间不给外出，大王说我走了就等于他走了。我说，我们领导都批了。大王说你就是不能走。可是我毫不在乎，大王的话是可以忽略的。关键是小王。因为前一阵子小王要约同学出去玩、吃饭，被我百般阻止，为此我们还冷战了好几周。所以我真的不知如何开口。

五月二号走，从四月三十日我就开始努力表现。能让小王欢心的唯有美食，于是我苦看了无数视频，好像终于开窍了。连连两日都做了让小王赞不绝口的饭菜，并表示以后就都是这个水准了。小王果然对我满怀期待。

二号清晨，我又跟大王提了一下，还是遭到他的否定。正焦灼着，小王端着一杯水晃到了我正在忙碌的厨房，冷不丁说了句：“这个报应怎么来得如此之快啊！”我一听便知大王已经通报她了。小王紧接着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这小东西还真是道出了我此刻的心声。不过既然事已至此，人在屋檐下，低头就低头吧。于是我和颜悦色地说：“那不是前一阵子的事吗？现在已经安全多了！我可不可以走啊？”没料小王很爽快地说：“我倒是没意见啊，可是我爸不同意！”“你爸的意见不用管。”哈，没想到小王居然是这态度，这就好办。果然，大王看小王同意，他就立即默认了。大王于是说，我给了小王机会，而且我一走，小王彻底自由，这当然是她求之不得的。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能走就行。然后，就听小王在我耳边悄悄说：“其实我们不同意你也是会走的，是不是？”我嘴上否定心里肯定地笑了笑。

八九点，表妹妹夫到楼下了，无缝对接。我拎包走人。表妹夫一路狂奔，春夏之季的皖南如一幅幅画卷在眼前跳动。故乡，随着年龄的增长愈久弥香。

中午到达二舅家时，二舅妈已经准备好满满一大桌美食。下午我们去县城周边转了转，扩建后的县城和一般城市也没有太大区别，我已完全找不到老城区的痕迹。我们就在表妹夫的带领下顶着烈日在河边摘了一些酸甜的野草莓。晚上又和表妹吃着怀旧的老红豆冰棍在二舅家后面的大公园兜了一大圈。

三号一大清早，我们便到了长乐，我梦想的天堂。新农村打造下的长乐依然还有小时候的印记，看着十分温馨。尤其是外婆村子后面的长埂，望不到头的参天大树，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大舅妈现在住的就是外公外婆的老宅，我们儿童时的乐园。只是那片葡萄藤和那口深井已不知去向。原来的厨房也改成了小房间。自来水、空调和卫生间这些现代元素成了主旋律。

三号是三十七度左右，屋里屋外气氛都很热烈。小舅小姨大舅妈大姨二舅妈全部在忙碌，我也学会了清洗龙虾，这可是个小技术活。然后，我们开了两辆车，浩浩荡荡地去给外公外婆敬香去了。

外公外婆的安息地在一片青山绿水环抱的绿林中，记得我第一次去时。看到那么幽静的浓绿，悲伤的心情即刻平复了许多。大表弟中胜在大舅去世后，又建了一条水泥路直通到墓地前。这样大家来祭拜就方便了许多。我们焚香烧纸一一跪拜，往事一幕幕浮现，不觉伤感。也很想去看看已故的爷爷奶奶，只是时间太紧。只能再找机会了。时光飞逝，斯人已去，空留回忆。

祭奠完毕，我们返回舅妈家继续忙碌。晚辈们纷纷到达。小时候的伙伴们一个个见面了。只不过现在都是拖儿带女。空旷的客厅立即显得紧凑起来。能干的舅妈们把一波波美味端上来给大家品尝。正餐还没开始，肚子都快填饱了。

聚餐完，大家合照留影。大舅妈又留我们吃了晚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带着大姨从山里给我带的鸡蛋、笋子，大舅妈给我的鸡蛋鸭蛋煎饼、小舅给我买的大棒骨…..四号清晨，表妹又让我一同去吃现炸的春卷豌豆粑粑和糍粑。然后我们就满载而归了。

短短两天，却全是幸福的回忆。坐在车上，我们又聊到了小舅。我和表妹都惊人一致地认为小舅虽然是不幸的，但他却让我们因为他而感到无比庆幸。他的乐观、温暖、善解人意不知不觉已经鼓舞了我们许多年。感恩，小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