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社会领域的创造当代艺术是落后的

2011年12月15日 14:12:41    作者：韩见   来源：外滩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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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池、雪铲之类的生活用品，更不用说会用艺术的眼光看待它们。艺术和日常生活还是具有严格的界线。如果不是因为杜尚，我们今天仍然生活在一个界限分明的世界中。他用前者“创作”的《泉》彻底将作为艺术品的物品与作为日常文化一部分的普通物品的界线打破，同时也造成了紧随其后、延续至今的艺术观念的大混战。2004年，在英国艺术界举行的一项评选中，《泉》打败毕加索的两件作品成为20世纪最富影响力的艺术作品。自杜尚以降，整个20世纪，在非艺术世界中寻找一切新材料和新物质，将它们带入艺术世界，成为了艺术家们的主攻方向。

这一趋势发展到上世纪80年代，以阿瑟?丹托为首的美学家开始关注生活美学问题，并提出“艺术的终结”说。于是艺术家们开始自问能否在意义和概念上下功夫，从而代替哲学家进行思考。德国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院长、参展艺术家托尼?克拉格对此作出了否定回答。他认为，满足于赋予当代艺术以稀薄、甜腻的社会意义将使艺术无法前进。

今年，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推出首届CAFAM泛主题展——“超有机”，试图以双年展的形式，利用学院的平台优势来描绘当代艺术的全景图，探究当代艺术的创造力和精神特质，关注当代艺术家的创作状态。

“谱系考”解释展览主题

“超有机”展分为6个部分：“超有机”谱系考、超身体、超机器、超城市、生命政治和国际特别项目，展出中外艺术家49位(组)的作品。取名“超有机”，意在探讨“身体”、“城市”、“社会”、“政治”这些有机体如何突破了传统的定义和界限。有机世界一直是人类参与、改造和欲望的对象，随着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断深入，艺术的范畴也在扩大，固有的方式不断被颠覆，并且有新的话语生产出来。

当代艺术具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矛盾，它运用日常生活中的物质和材料，却倾向于概念先行，拒人千里。古典艺术之中的美大多不超出人们的日常经验，人人都能欣赏，当代艺术往往以打破和反抗经验为前提。如此便招来一个普遍质疑：是否只要有观念和说法，人人都可以是艺术家?甚至有狂妄者称自己就是“活生生的艺术”。“超有机”展的有趣之处在于，它没有摆出艺术家狂傲的姿态，它是解释性的，因此为观看者提供了进入当代艺术的通路，诱使他们因理解而对作品产生好感。

在展厅入口处，有四幅醒目的谱系图，是为“‘超有机’谱系考”部分，梳理了身体、机器、城市、生命政治四个展览命题的发展脉络和研究现状。比如“身体”的图谱就涉及欧洲身体思想脉络、东亚思想中的身体和现代身体思想三个部分，并对基督教的灵肉观念做了详细的概念罗列。该部分由美术学院的教授带领学生们共同完成。在理论领域，美术专业的学生们虽然是外行，但外行的“研究成果”准入门槛低，容易理解;而且通过文字来阐释展览的主题背景，也比直接面对抽象的作品更能准确把握展览的意图。这一区域是整个展览中人流量最大的区域，观看者们大多驻足仔细阅读内容。展厅内，展品陈列得很松散但动线明确，为观众预留了充分的观展空间。

在展览工业发达的今天，北京每周末都有五六十个展览要开幕，每年有三四个双年展，除了藏家和专业人士以外，关注当代艺术展览的人并不多。然而，学院办展有它特有的教育优势，能够使当代艺术展不仅仅是空洞的景观和模型，而成为具有博物馆性质的展览。除了“谱系考”的部分之外，展览还配合四个主题举办了四场论坛和多场高峰对话。策展人之一的皮力介绍说：“在论坛和对话中，我们不准备谈论爆炸性的东西，我们要探讨超越时效性的真问题，并且试图解决它们。”与公共美术馆的展览或田间艺术实践相比，“超有机”展看似封闭实则开放。它不满足于艺术家内部的交流，它首先面对的恰恰是最能够接受新事物和新观念的学生群体，他们有能力将这些观点通过众多的方式传播出去。从观展经验上看，学院办展也确实可以作为进入当代艺术的有效途径。

“艺术家对其材料承担责任”

未知博物馆的作品《漩涡》可能是展览中体量最大、材料最复杂的装置之一，它将几十个电扇安装在木结构走道中，周围凌乱地摆放着桌椅、梯子、鼓风机，空中拉着纤绳。在媒介高度发达的时代，艺术家可以选用的材料前所未有的多，但是要用五花八门的材料做成一件像样的艺术品，难度也更大。如果形式语言在今天仍然是艺术家的本分、艺术形式仍然是有价值的，那么艺术家们处理材料的能力便显得重要。像《漩涡》这样的大型装置，就要求艺术家即是电工、又是木工和搬运工，或者至少对这些材料有所了解，知道它们能被运用到什么程度。

托尼?克拉格的理科背景(他曾在生物化学实验室工作)使他具有精准处理材料的能力，此次参展的作品《薄肤》系列和《早期形式》都是富有几何感和想象力的雕塑作品。尤其是《薄肤》系列，作品整体线条和走势起伏变化、节奏鲜明，形体上布满工整、精致的圆孔，具有通透和理性的美感。冯峰的作品《身体里面的风景》展现的是具有琥珀纹理的人类手脚，作品的制作过程令人印象深刻——医生把类似丙烯颜料的化学试剂注入器官之中，待其凝固后，将其管放入腐蚀剂中腐蚀，当器官被腐蚀之后，残留在血管中的化学试剂构成了手与脚的形状。这可能是个极端的例子，克拉格并不认为所有艺术作品都必须具备精致的造型：“我不是那么关心一件作品处理得好与坏，但是艺术家应该有做出想做的东西的能力，并对其材料承担责任。有时候艺术家也不清楚自己的意图，要在创作中慢慢发现。”

此次展览展出的大部分作品无意挑战观众的审美极限，也就是说，它们之中的大多数是具有一般意义上的美感的。无论是绘画、装置还是影像作品，大都不准备让形式和概念超越其内容。邱炯炯的影像作品《姑奶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影片记录了设计师樊其辉的生活。白天，他是京城闻名的时尚裁缝，夜晚他是风情万种的“碧浪达夫人”;他经常去同性恋的专门据点寻找邂逅、调情的故事，他说他天生喜欢男人。《姑奶奶》其实就是一部纪录片，拍摄手法上也并无特别创新之处，但却能够吸引观众坐下来花时间观看。

“超有机”展学术指导、艺术家徐冰在谈及展览时说：“不要过分相信当代艺术，比起社会领域的创造，它是落后的。”既然如此，妄图以半吊子的哲学思想和玄虚概念震慑大众多半是要被拆穿的。艺术家可能并不比很多人高明，作为神话的伟大艺术家的观念在二十世纪的艺术实践中早已经被证明是陈腐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