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饭

昨天到家的第一顿饭桌上，就已经把第二天一整天和第三天的早饭预定出来了。吃饭，似乎成了离家以后每次回家的一种盛大仪式，母亲总会在人还在路上甚至是提前好几天就问想要吃什么，然后早早的准备好。回到家以后，一定是每顿饭都有自己爱吃的食物，能一直吃到再次离开并且还要大包小裹带走的那种。

我发现母亲和饭总是分不开的，不只是我的母亲这样，我看过父亲的母亲在孩子们回家前就忙于灶台，也看过爱人的母亲从早饭结束后就开始准备这一天接下来的两顿饭，后来又在各种社交平台上看到，原来全天下的母亲几乎都是这般“痴迷”于做饭。这让我一度误认为母亲们的乐趣或者一种幸福就是做饭。

母亲好像永远知道下一顿饭吃什么，明天吃什么，她好像也永远有办法做出好吃的饭菜，不管身体是否不适，心情是否不好，总之我所不愿意做饭的任何一种情况似乎从来不会在她们身上发生。她们在我们的印象里，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着一顿又一顿的饭，也似乎一切就该如此，就像坐在办公室里的打工人一样，母亲这个角色赋予了她们某种约定俗成的责任。有人算过自己的生命还有多少天，有人算过自己一生睡觉的时间是多久，我想着也算一算一个母亲一生要做多少顿饭。就按照我的母亲这一代人来算吧，假如从二十六岁算起，一直到六十六岁，四十年就是一万四千六百天，每天三顿饭，就是四万三千八百顿饭，有些人可能做不到这么多，有些人可能还不止这个数。

当我这样算下来的时候，当我自己也一天三顿饭的连续做过一段时间的时候，我觉得这种做饭不可能是一种幸福或者乐趣，至少不是持续的。虽然我也说过热爱生活就是好好吃饭，但那不是一回事儿。除非真的热爱烹饪，否则做饭本身几乎是没有任何乐趣可言的，让做饭充满某种愉悦感或者成就感的是为谁、为什么而做。仔细观察你就能发现，母亲平常日子里做一顿饭和一些节日里或者子女回家去做一顿饭的表情都是不一样的，后者总是面带微笑，甚至还很享受。

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做这样的一顿饭，对母亲来说是一种必尽的责任，还是一种特殊的权利。一种身为母亲看着子女吃到可口的饭菜就会觉得满足的权利，一种或许在生活的其他地方已经不能够再给孩子提供过多帮助与保护，退而求其次用一顿满含爱意的饭菜来温暖孩子的权利，或者说回归一个哺育者本色的权利。从这个角度来说，母亲与这样的饭的关系确实是幸福的，那是一种不需要言语的表达，就流淌在一桌的饭菜之间的深情，那是除这个角色以外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体会得到的幸福感。

每一个母亲最大的特点就是自我牺牲，好东西都留给孩子，或者留到孩子回来的时候再拿出来，无论贫瘠还是富裕的年代，这似乎成了那一代人的习惯。获取幸福感的途径有很多种，如果做饭的幸福感是以一种自我牺牲的心态换来的，我想我们就不能再吃的那么心安理得了，至少要让母亲明白，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她们要学会“只考虑自己”的享受生活。但如果这是最简单的一种，而母亲应付做饭这件事又是身体可以承受的辛苦，所体验到的又是大于辛苦的幸福，那我希望她们可以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幸福下去。

算那样一笔账，是希望每个吃饭的人都不要太理所当然，这是对母亲与饭最起码的尊重。把母亲做饭的幸福感提炼出来，是想在尊重的基础之上能更深的理解母亲，是要看到但不过分歌颂，好不至于直接忽略那份爱或者鼓励母亲的那种自我牺牲，然后更好的彼此成全和充分享受这种爱。

我知道在母亲心里是从来没有那样一笔账的，对于她们来说，母亲与饭的关系，就是我做，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