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覃在昨天写了《1946年,陈毅要粟裕听从指挥,粟裕反要他配合作战,两人互不相让》一文,文中讲到:1946年 7月29日,陈毅指挥山东野战军取得了朝阳集战役的胜利,这是山东野战军在解放战争开始后的第一个歼灭战的胜利。陈毅志得意满,兴奋地写下了《淮北初战歼蒋军九十二旅》一诗,颇有几分“羽扇纶巾,强虏灰飞烟灭”的周郎风采。
蒋介石在朝阳集吃了亏,大为生气,撤销了第69师师长梁汉明的师长职务,且下令南京军事法庭进行调查。同时,要求“国军”精锐“五大主力”中第5 军、整编第74师两大主力,以及新桂系第7 军一部,加紧向陈毅率领的山东野战军发动大规模进攻。
第5 军原是由杜聿明统率的全美式装备军,在抗战时期连续两次入缅作战,作战能力很强,斗志很足。
整编第74师是参加过抗战胜利大阅兵的王牌,是蒋介石心目中的“御林军”,师长为蒋介石的心爱战将张灵甫。
桂系的第7 军,是李宗仁、白崇禧在乱世间赖以安身立命的铁杆部队,自桂系重建以来就不曾改过番号,装备虽然比不上第5军和第74师,但士兵个个凶猛强悍,有“铁军”之誉,在抗战中一度让日军闻之色变。
“铁军”来势凶猛,行动迅速,于7月28至30日先后侵占灵璧、泗县、五河一线。
在这种背景下,陈毅电报毛主席,称:“现华中全境,苏中敌气已颓,淮南、淮北敌气正旺,我决心在淮北打一二次好仗”,以“改变局势”。
野司参谋处在分析作战计划时,参谋长宋时轮提出:“敌人在陇海线两侧的兵力都有所增加,其中,双沟和曹八集已经集结了15个团兵力,他们总是几个团紧靠在一起,缩成一堆,距离徐州总部不到40公里,彼此间也不足20公里,我军现有兵力只有22个团,只能击溃不能歼灭。桂系第7军孤立突出在灵璧、泗县一带,我军可以以集中兵力的优势先消灭其两个团,再转而进击津浦路徐宿段。”
宋时轮的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反对的声音都很一致:桂系的部队不好惹。
关于宋时轮其人,老覃在多年前写过《幼年曾醉眠老虎窝的宋上将,入朝后战哭,毛主席收其战报良久无语》,详细介绍过宋时轮的性情、气质和作战风格。
他是我军一员虎虎生威的猛将,平生打仗大开大合,以凶猛狠辣著称。与敌对战,专挑强敌打,并且遇强愈强。抗美援朝战争中那场举世震惊的长津湖血战便是由他指挥的。
桂系的第7 军好不好打,并非宋时轮所要考虑的第一个因素,他的着眼点,是要寻找到打破战局的关键点。
陈毅呢,他的战略大局观比宋时轮好,他认为打桂系的第7 军可以策应刘、邓的晋冀鲁豫野战军向豫东地区出击,因此力排众议,赞成宋时轮的提议。
既然决定了要打桂系的第7 军,接下来又有两种打法:一是打灵璧,调动泗县之敌回援,在运动中歼敌一部;二是直接打泗县县城。
哪一种方案比较好呢?
宋时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
原因何在?
第二种歼敌方式比较直接,而且占据着主动,对敌人造成的威慑力和影响力更大。
1946年7月30日,陈毅、宋时轮把攻打泗县的战斗部署上报给毛主席并刘邓及华中军区和华中野战军领导人。
华中军区的张鼎丞、邓子恢发回电报,也以“桂系的部队不好惹”为由,劝陈毅改变主意去打蒋军。
陈毅大笑,回复电文,答:“当前之敌一为桂系,一为蒋五军,一为薛岳部九十九旅、六十旅,均系硬货。”“我决心消灭桂系在泗县之两个团,并调动其援队,逐次消灭其二三个团。”
8月3日,毛主席代表中共中央、中央军委致电陈毅,并同时告刘伯承、邓小平、张鼎丞、邓子恢、粟裕,指出:“凡是只能击溃不能歼灭之仗不要打。”劝陈毅、宋时轮不要打没有把握的仗。
但是,陈毅已经在这一天率山东野战军主力到达雅宁以南雅河西岸地区隐蔽集结,并就进攻泗县的作战进行了部署。
老覃特别在这里补充一下,在8 月3 日这一天,粟裕那边在海安的运动防御战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陈毅对粟裕取得的胜利一无所知,他仍然坚持集中南线三大主力外线出击计划。
泗县攻坚战是在8 月7 日晚发起的,担负攻城的曾被称为陈军长袖子里的“小老虎”的第8 师。第8师进行了持续10分钟的接连爆破,然后以5 个营的兵力发起冲锋,一下子就突破大北门和西北门,成功地攻入到城内。
但桂系部队确实凶悍,并没有弃城逃走,而是组织起猛烈反扑。
双方你来我往,战局陷入了艰苦的拉锯战之中。
在如此激战中,陈毅不忘在8月8日给毛主席并粟裕发去一电,称:“粟裕部在苏中已打两个胜仗,再打一胜仗也不一定能改变局面,还是迅速西调为好。”
但是,粟裕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西调的。
因为,他在苏中又找到了一个破敌良机——李默庵占领海安后,于8月10日令驻海安的新7 旅与驻李堡的第105 旅换防。
粟裕趁着敌人换防之机,集中兵力对驻李堡之新编第7 旅旅部及第19团发起了猛攻。
这场战斗从8月10日夜发起,11日下午结束,歼灭敌人两个旅部及3个团,共歼敌9000余人。
而陈毅的泗县攻坚战则于8 月9 日夜以失败收场了。
说陈毅攻打泗县失败,是指他没有能拿下泗县城,未能达预期全歼敌人两个团的目的。
细看这一场战斗,也并非一无是处。
比如我们前面提到的,桂系的第7 军素有“铁军”之誉,他们据城而守,有地理之便,又有飞机、大炮助战,却在此战中阵亡了3000余人,全军为之气沮。
李宗仁、白崇禧对我山东野战军心有余悸,连连摇头叹息说:“打仗还是'老八路’厉害。”
还有,泗县城在这场战斗中已经数度面临易手,只可惜,关键时刻,敌人总是有援军赶到。
对这样一场战斗,胜利固然合理,失败也不意外。
但单论战斗力,还是我军高出一头。
战斗结束后,我军因为没能达到作战预期目的,又牺牲了2000余名将士,部队怨声四起,自认为是打了“窝囊仗”,士气低迷。
大家都知道战役决策是宋时轮提出来的,都把怨言集中指向了他。
有人说,打仗就应该以强打弱,找软柿子捏,不应该去碰桂系第7 军。
有人说,连日大雨,我们行军困难,火炮辎重未及跟上,炸药受潮失效,就不应该选在这种鬼天气去打仗。
还有人说……
一时间,怪话满天飞。
其实,打强敌有打强敌的好处,打弱敌也有打弱敌的好处。
这次是没能全歼桂系第7 军的两个团,但也给桂系第7 军以及国民党的其他军队心里蒙上了一道阴影。
而我军后来在孟良崮战役中专打蒋介石心爱的“御林军”整编第74师,得胜之后,战局不就为之一变了吗?
至于大雨天出战,像李靖冒雨下江陵、李朔雪夜入蔡州等成功的战例还少吗?
只能说,成败论英雄。
成功了,怎么做都是对的;失败了,怎么做都是错的。
宋时轮能做的,就是好好认错。
宋时轮急急忙忙地赶到8师做调研,向8师将士道歉,然后回来跟陈毅汇报,请求处分。
陈毅心胸坦荡,揽下了全部责任,说:“不能怪你,你只负责提供作战方案给我参考,是我这个司令决心下错了。”
陈毅向8师诚恳地检讨说:“(仗)未打好,不是部队不好,不是师旅团不行,不是野战军参谋处不行,主要是我这个统帅犯了两个错误”。
我军在泗县失利稍后,接下来又有大同失利。
而到了8 月26日,粟裕已经苏中打了七仗,七战七捷。
现实摆在眼前:外线作战连连受挫,内线作战七战七捷。
陈毅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致电粟、谭,称:“宜就地开展局面,不必忙于西调。”
毛主席也调整了外线出击战略方针:“只要有好仗打,在内线多歼灭几部分敌人再转外线作战更为有利。”
到了9月初,毛主席考虑到敌人在控制陇海线之后,山东与华中的联系将被切断,他给陈毅发了一封电报,称:“我们准备派徐向前同志来鲁,负鲁南前线指挥之责。你率2、7师及九纵组成淮海前线,准备敌切断陇海时亦有一个时期留在淮海区域。”
俗话说,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陈毅自然明白毛主席这一考虑的含义,他非常大方地致电中央,表示欢迎徐向前来山东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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