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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旧事:沦陷时期的华北青帮头子魏大可

引子

*本文原作者史祥麟。

魏大可出身于地主家庭,自幼读私塾,聪悟善舌辩。1890年在济宁学习德文。1892年考入青岛铁路学校,三年后毕业,在青岛市铁路材料供应处任办事员。1899年回巨野,先后任县女子学校校长、县商会会长。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去法国当劳工。1916年当选为民国山东省议员。1926年前,魏大可拜徐州人王春斗为师,入门为“青帮”“大”字班,为2l世弟子。从此,他执“义气千秋”的门本,游荡于社会各阶层,国民党将领孙桐萱等拜其为师。

1937年上半年,他先后在青岛、济南摆香堂“开门”收徒,官僚、买办、商杂大批人拜其为师。1938年秋,他住在北平。1939年春住在天津。后由门徒迎回北平,接任“华北安青道义会”总会长、“家里教会”总会长。从此,他成为“青帮”在华北的领袖,并公开投降日军。他与北平日本宪兵司令佐佐木工雄交往甚密,收日本军官14人为徒,收日特务机关要员首野为义子。1941年,他为日军筹办“华北铁路保卫部”,被委任为总办(部长)。1940年到1941年,他又收国民党军统、中统分子多人为徒。抗日战争胜利后,他去上海与黄金荣、杜月笙、马汉三等筹建了“新中国社会事业建设协会”,任会长,国民党要员戴笠招待了他。

1954年5月他回到巨野。1955年因辱骂领袖罪,被巨野人民法院判刑5年,1956年上半年保释,1959年春天病故。

编者按:上述内容与正文有较大出入,不知何故。

正文

日军占据北平之后,到处网罗汉奸替他们做事,因见安清帮(即青帮)正在蓬勃发展,有利用价值,乃暗遣池原武聿进行活动,此时盘踞在北平的青帮头子魏大可献媚日军,池原武聿便与魏携起手来,秘密计划将安清帮积极扩大,并与各地帮首联结一气。关于魏的发展情况,我因曾在伪华北安清道义总会充任参议,故知之甚详。

魏大可其人

魏大可原名奇、字汉卿,山东文登县人,家贵富有,田园亦多,自幼生活快乐无比,延师教读,性颇聪颖,并喜读外国文学。由于读书上进,取得举人名衔。光绪初年他来北京投考“大清同文馆”,由是研究德文达成夙愿。毕业后茫茫宦海无机会,彼时魏寄居前门外小安澜营文光寺庙内,每日即以饮酒和吸食鸦片聊解烦闷。魏有姑母住在东城栖风楼,曾嫁京中某官,与清廷军机大臣那桐过从甚密,因之那女曾拜为义母。魏想若要早日为官必需恳求姑母大力帮助。惟知姑母财迷心窍,无钱绝不生效,为了前途打算,只有先出本钱,待谋官到手即可本利双收。心意拿定,乘其姑母寿诞之期前往拜寿,并送银200两为贺仪。姑母见银喜笑颜开,魏即将同文馆毕业待机之苦述出,希在那桐面前美言几句,倘能出任为官另有优厚孝敬。魏姑认为有利可图允代设法。是日那女亦来拜寿,魏姑当将大可欲求之事说知,那女满口应承请其父设法安置绝无问题。魏闻知颇喜,见那桐门路已通,旋又用银千两备妥珠宝、玉器、古玩、字画等物,请其姑母送给那桐,就便探听佳音。那桐收礼后爱女又从旁善言相加,慨然应允。未几适逢机会,清廷特命洪钩为钦差大臣出使德国,那桐即乘此机保荐魏大可为参赞随洪赴德。经历3载任满归国,得优保赐进士出身(与王克敏同年)。由此各方皆知魏系那桐近人,故回国未久即将他派为甘肃省两当县知县,魏自此混进宦途,收入甚丰。如此,目的已达,一方酬谢姑母,并对那桐竭力报效。魏每次对人谈到这段经过,面部即现得意之色。

1911年10月10日湖北武昌起义,辛亥革命成功,推倒清王朝建立共和。然而第一任大总统又被窃国大盗袁世凯攫取到手,由于施行总统职权非法成立国会,设参、众两议院以为强迫通过议案之工具。魏以清朝既倒只好另换方向以求进取,乃花钱运动,由山东省议员一跃而成国会议员。在参议院内大施钻营手段,先与副议长汤化龙表示友善,复因出使过外洋并与唐绍仪、伍廷芳等交结甚近。适袁世凯欲洪宪称帝,杨度、孙毓筠等在太庙组织筹安会时,魏以能书善谈又钻入起草委员会担任秘书职务,因而又与嵩山四友李经羲、徐世昌、赵尔巽、张骞等联系成为诗友之交,终日饮酒赋诗其乐融融。但魏醉翁之意不在酒,诗酒之乐并非本意,所希望者与这班人接近可以拾高身价,将来好找出路。但事与愿违,证料袁世凯洪宪梦未能做好即行垮台,魏因暂时无路可钻,不得不退一步借观风势,遂决定返回山东故里享其田园之乐,用此表示清高以免有人对他注意。魏在家表面虽是消极而暗中却很积极,屡次寻找故旧拉拢关系。但时代的变迁与过去不同,一派有一派的用人,故魏屡谋皆无效果。由于他的要求过高,大事没人用,小事他又不愿就,因之停留在家。好在他已成就家业,生活无忧无虑,做事与否没什么关系,他所抱的目的,不出来则已,要出来非名利双收不可,否则,不如闲在家里。有时他跑到京津沪各地,借游逛观取风势,探听一下消息再回去等机会。

利用安清帮东山再起

1931年国事日非,而安清帮却突然盛兴,各地入帮者甚众,而山东地界更较突出。魏把这个看在眼里,先找关系人研究此道。他是举人出身,对于安清帮的内幕一通即明。由于他的年岁高迈,名字又唤大可,正适合安清帮第21代大字班辈的“老前人”,经人一架弄他就成为“嘉白帮”的道高尊者了(按安清帮帮规,大、通、悟、觉4个字系代表第21代至24代的班辈)。魏大可得着这个门径,装模作样,公然以安清帮老前辈自居,手下用着一般对“摆香堂、办行当”有相当经验的人,魏班辈虽高入道很浅,有什么事皆由这班人替他去办。通过一个时期的实地演习,魏将帮内一切事情摸清,借传道为名各处云游。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魏趁势潜来北平,仍下榻小安澜营文光寺庙内,和尚们对他很敬仰,招待甚殷,腾出一部分房屋给他住用。诸事准备停当,由他部下找北平各安清帮首联系,顷刻间魏大可之名无人不知,彼此介绍前来拜师者络绎不绝于是就在文光寺庙内设立香堂公开收徒,未几桃李遍北平,哪个行业的人皆有,成员非常复杂。自此魏每天两餐到煤市街丰泽园饭庄去吃,一日三次到大旅店吸食鸦片,均由徒弟黄子华等招待,一文钱不用花。总而言之,魏每天的生活日用皆由徒弟供给,真是“远来的和尚会念经”,在众人拥护之下显赫一时。他的得力部下有张世五、逯纯斋、焦爱棠、高祝三并效十人。此时魏收徒只索见面礼,多少不限,如需大量款项就由张世五等发起给魏办一次庆寿大会,请安清帮众献款祝贺,即可收到大批款项。

日军假意入帮以作利用

日军占据北平之后人生地疏,对于地方人情更不十分了解,如无汉奸暗通声息,什么路亦摸索不清,因此到处乱抓人给他们出主意做参谋。时安清帮正在活跃,被日军视为可利用的对象,秘密派遣池原武聿向安清帮进行活动。池原是个中国通,竟与魏拉成关系。魏老奸巨猾深明池原来意,所以二人意旨不谋而合,各怀鬼胎含而不露。日军想借魏利用安清帮以遂侵略野心;魏则借日敌扩张安清帮势力从中生财,于是就把他当初入帮的秘诀传与池原,并拉池原为师弟,因而池原也成为“嘉白帮”第21代的老前辈,两个人共同研究生财之道,大摆香堂广收门徒。起始是魏专收中国人,池原吸收日本人,在一个很短时期里,魏与池原竟收了中日安清帮门徒1000余人。后来池原大要花招,以为自己入道日浅,帮内一切知道的很少,又给魏介绍日本徒弟200余人,如东本愿寺光冈和尚、特务机关长根本博及谷秋等,这些人均系日军著名特务,由此可见日军对安清帮是如何重视!池原见安清帮人数日有增加,而日方在帮内亦有了相当势力,遂与魏大可计划为笼络安清帮众须要成立一个组织,经过再三研讨拟成立“安清家庙”用以号召。先设筹备委员会,推定张世五等为筹备委员负责进行。委员会地址择定在东城煤渣胡同,委员会在前院办公,后院设有大规模赌场,赌的花样很多,有金钱摊、大宝、牌九、花地等等,赌徒除安清帮众之外亦有帮外人等,里面设备很完善,吃饭住宿均可,赌场昼夜不停抽头甚多。

取消家庙改组伪中华同义会

1939年池原与魏大可鉴于安清家庙筹备多时,帮众参加者不甚踊跃。因此即将家庙名义取消,改为成立伪中华同义会,并将地址改在宣外米市胡同,由魏大可担任会长,池原武聿为顾问,不悉何故池原把名字改成池聿极,并聘苟无恶为道译,张世五、李万寿为常务理事,王隐菊、夏阴轩等为理事。该会成立之初京剧界参加的人不少,如南铁生、姜铁麟等均被拉入,凡会员均发给会员证,内部人将会员证唤做“派司”,上面除本人姓名、相片之外,并加盖会章和魏大可、池聿极图章。此外使人最注意的即有“防共”二字,持此证出入城门不受检查。此时街巷之中经常有日本宪兵临时检查,对持伪中华同义会会员证者亦不检查,证上有什么神秘不知,有此便利入会者始源源而来。会中内部力量增加,便进一步扩大。1941年经与伪新民会接洽,复将伪中华同义会改组为伪华北安清道义总会,又将会址迁至骡马市大街,仍由魏大可为会长,池原武聿与山本鹿雄为顾问,张世五为理事长,高祝三、逯纯斋为常务理事,此3人不但办理会务并担任搜集情报和特务工作。会内各部门工作者均系伪中华同义会原有职员,除去参议系义务职外,其余皆有薪金待遇。经费来源由伪新民会供给,每月给予4000元。对于面粉等物配给,在会工作者具皆有份,与其他机关相同。该会既由伪新民会拨付经费,亦即隶属于伪新民会范围之内,但一切行动不受伪新民会限制,凡事均由魏大可、池原武聿、山本鹿雄与张世五等主持。

与各地帮首取得联系

伪华北安清道义总会成立后,日本人池原等已经掌握一大部分势力,管理上也有规矩,不像过去杂乱无章。因此又想把各地安清帮门徒联系到一起,以期加速他们的利用愿望,遂命魏大可以伪华北安清道义总会会长名义,向外地各省安清帮首脑人取得联系。当时与南京伪安清总会会长张德钦、天津伪内河航运公会会长张英华、张家口伪民生会会长祖北轩以及上海的四大金刚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王晓籁等互通声息,信使往来不断。魏大可此时俨然成为华北安清帮的总头子,地位日高交际亦广,自以为安清帮大权在握,声明不再随便摆香堂。这是他的一项计划,外人不得而知。以后再摆香堂如同盛事大典,排场特别阔绰,与过去大不相同。凡拜他名下为徒者均预先呈进名帖,并须交纳压帖礼费,普通者一条至三条金子,自愿多交者数目不限,作为拜师之敬,特别拜门者竟有出金子10条以上的。魏这样做,日本人方面百依百顺并不反对,因为他们亦可以从中分肥。此后魏与各地帮首互相包揽诉讼以及私运货物等等,日本人概不过问,遇有较大事故发生,并协助调解,即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因此,亦有一般不法之徒借着安清帮势力大肆活动,所以在拜师方面花多少金子在所不惜。日方实施什么诡计,魏亦故做不知,任其所为,魏只求个人利益,其他方面不加可否。日军见他善于利用,故此一再拉他上贼船,有地方上的事,凡是认为与安清帮有关的即交他去办,因此引出好多要做的事。

消灭窃患成立伪保卫部

彼时北平铁路局货物运输或旅客交运的行李等物,经常发生事故,不是丢失就是短少,日本人认为路局信用扫地,感到十分头痛。盖事故发生原因有三,·系日本宪兵在检查时见有贵重的东西就偷;其次为中国的伪警察与宪兵并侦缉队探警于检查时再一次乱拿;第三则为小偷偷窃。但是路局摸不清楚这个情形,竟将屎盆子完全扣在小偷头上,认为安清帮内分子复杂,即想利用伪华北安清道义总会设法除去此患。魏知道这是个好机会,经与路局接洽,他谈出一大套理论和解决方案,结果路局日本人很满意,决定依照魏大可的建议成立伪华北交通株式会社北平总站铁路运输货物保卫部。该部归北平铁路局特务室主任狩野黑一直辖,由魏大可任总办,张世九、焦爱菜、秦福亭了人为帮办,下设总务、组织、督察3组;各设组长1人,计总务组长由焦爱棠兼,组织组长终宇海,督察组长姚振华,另外有保卫队员数百人担任押车与保护货物。伪保卫部的地址设在宣外骡马市大街先贤祠内,各主要车站并派有驻站负责人专司其事,计前门总站负责人为姚振华兼,西直门站为何铎、广安门站为白吉生、丰台站为秦福亭兼、保定站为焦爱棠兼、山海关站为高海峰。并规定前门总站站内管理人为脚行头目史金利,对于货物搬运须与驻站负责人取得联络后再行运出,以免发生错误。关于站外管理另由保卫部派人负责以期权限分清,遇有事故发生便于追查责任。伪保卫部为了办事周密并聘请安清帮各派头目任顾问,该部成立后,安清帮声势提高不小。

关于货物保运方面,经铁路局代为规定缴收两项费用,一为押运金,一系保护费,其收费办法按照路局过磅原价之外另加2成,收现金并开给收据,到站凭收据取货。不经保护押运者丢失概不负责。凡是保护押运的货物,均有记号以资区别,其记号系在货物上紧一绳扣,按安清帮术语谓之“三老四少扣”,并在扣旁挂牌一面,表示“皆系自家人的东西”,不准随便乱动。明明是个骗人的招术,怎能防止贼偷匪盗?不想竟起到很大作用,这是什么缘故?其中并无神秘,极容易了解。自伪保卫部成立后,无形中给日本宪兵和中国的伪警宪侦缉队等在检查上予以很大掣肘,只要他们不偷货物就有了相当保障,而中国的伪警宪等在这种情形之下更有所戒。不过日本宪兵对于伪保卫部队员监视甚严颇为不满,经常借故殴打伪保卫部队员,甚至持刀动凶。为此魏大可一再向狩野黑一交涉明确是非,经日本人出面制止,此事故始减少发生,同时站内货物亦少丢失。伪保卫部业务从此蒸蒸日上,收获甚佳。魏恐时间一久日本人变卦,特命与小偷有关的徒弟暗示小偷,车站内不准偷窃,一定遵守,但离开车站可随意而为。并言明北平前门总站关系重要,不要在日本人眼皮底下作案,起码要过丰台才能下手,但偷时必须注意,挂牌者不准拿,无牌者尽量取之。如此,不但伪保卫部无责可负,对日本人方面亦有话讲。总而言之,魏大可这种行为,不是专要挟日本人,其中还要挟着货主和旅客,所以后来为了不损失货物,货主宁可多花钱,也必须找伪保卫部保险。

尾声

通过魏大可的各种手腕和调动,伪保卫部已打下基础,但魏贪而无厌,对伪华北安清道义总会会长一职把持甚紧,因而引起夏阴轩等人的反对,暗与池原武聿相商,拟由大汉奸张璧出任伪华北安清道义总会会长,池原表示换个新人亦好。魏耳目灵通,知己不能恋栈,为顾全面子决定在怀仁堂举行交接大会,是日并演戏招待安清帮友众周知。记料张接会长尚未展其汉奸所长,而日本人竟宣告投降,该会随之消灭,魏的伪保卫部亦自动撤销。从此魏大可销声灭迹,隐在文光寺庙内。他很有经验,过去植朝换代善于钻营,满身罪恶全凭摇身一变化险为夷。在国民党又来捕拿汉奸之际,魏竟投入“蓝衣社”特务组织,藉此躲过“汉奸关”。于是他又存了侥幸心理,还想待机活动。时至1949年北平解放,魏始失去神通,情知山东家乡不能回去,别处又无走脱之路,只有一人在庙中隐避,回想利用安清帮助敌为恶,其罪已无法弥补,复因年老气衰一病不起,乃于1952年病死。

(唐友诗整理,1966年2月)

资料来源:

《文史资料存稿选编》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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