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兄弟间之二十八:
兄弟都当皇帝：一个被北掳，一个向南逃
——宋钦宗赵桓与宋高宗赵构
一
大宋王朝走到宋徽宗赵佶的时代里，已经开始彻底衰败，社会黑暗，官场腐败，奸臣当道，民不聊生，矛盾激化，问题百出，外有辽金夏在虎视，内有各地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造反，在文化艺术上虽有杰出才能而治国实在一塌糊涂的宋徽宗，无法应对急剧变化的局势，束手无策之下，转而把皇位让给了他的长子赵桓，那是1125年发生的事，此时金军已兵临开封城下了。赵桓即位后，史称宋钦宗。
宋徽宗赵佶这人，如同南唐的李煜一样，有着非凡的艺术天赋，他独创“瘦金体”的书法是一绝，在绘画与诗歌创作上也颇有造诣，如果他不当皇帝，专心致志搞艺术，那将成为一代大师，可是他生在帝王家，他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赵佶除了艺术才华之外，还有一大本领，那就是性能力非常厉害。在中国历代帝王中，若问谁的孩子最多，那赵佶可能就是排名第一。在“靖康耻”之前，他共生有儿子32人，女儿34人；被金人掳到北方后，虽身处苦寒之地，心情郁闷，但他身边不缺女人，性的欲望一点也没减少。就在当俘虏期间，他又生了6个儿子与8个女儿，这样合计起来，他共有亲生儿女整整80人，远远超过了曹操和朱元璋。
在宋徽宗所有儿女中、或者在他的38个儿子中，最有名气的就是两个：一个就是老大赵桓，即后来的宋钦宗，一个是老九赵构，即后来的宋高宗。
宋徽宗赵佶把皇位让给大儿子赵桓后，感觉留在都城很不安全，就急忙要南逃，逃到镇江时，还与那些随从花天酒地地享乐，而那时他的儿子、新上台当皇帝的钦宗重用李纲坚持抗金，使金兵一度难以攻进开封，不得不暂时撤退北返。大宋的都城又有了和平的景象，钦宗就请他父亲回来，但是赵佶心里十分清楚，此时的大权已掌握在儿子手中，他自称“老拙”，而称儿子赵桓为“陛下”，表现的很是谦恭。
在稳定了局面之后，钦宗又处罚了那些罪大恶极的奸臣，特别是徽宗曾重用的蔡京、童贯等人都被彻底清除，让老皇帝身边再没有几个可以帮助他出坏主意的人了。表面上小皇帝对老皇帝还很敬重，也不时去看望一下安慰一下，可心里却始终提防着。有一次钦宗去看望徽宗，当爹的很高兴，就想与儿子喝几杯，可酒都倒上了，钦宗看了看杯子却没有端起，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徽宗这时就想着，可能儿子怕他酒中加毒，要将其毒死，自己好复辟帝位。想到自己被亲生儿子无端怀疑后，赵佶感到人生真的很无奈，也很悲哀，不由得泪流满面。自此之后，他也没心思去考虑国家大事，整天就是以酒浇愁，昏昏沉沉地打发着时光。
二
女真人阿骨打建立金后，迅速发展壮大起来，起初是对宋进行骚扰式的侵犯，也是带有试探性质，看看到底这个大宋王朝究竟怎样，还没有想到在短期内能够把宋朝摧毁，或将其都城攻破，当时金军的主要攻击对象是契丹人所建的辽。1125年，金军灭掉了也曾给宋王朝带来极大威胁的辽帝国。阿骨打死后，其弟完颜晟即位，是为金太宗，他野心勃勃，随即决定对宋发起总攻势。1125年10月第一次大攻击，就让宋的燕山守将郭药师投降了，还迫使宋徽宗发表了“罪己诏”，把皇权让给儿子了。抗金名将李纲组织的有效抵抗后，金军感到一时难以了解宋的军队与都城的清况，不敢妄动，暂时撤退北返。但是金军的胃口很大，他们的目的是要彻底摧毁宋王朝，打进繁华的开封府去。经过了北返的调整休养，金军又决定开始第二次大攻势。赵桓当皇帝后，面对金军的南犯，朝中大臣中有两派观点，一是主战派，以李纲等人为代表，他们坚决要求与金军血战到底，誓师保卫都城；还有一股主和的力量存在，他们主张要放弃开封，迁都金陵，或者说与金军谈判，看看可否给对方一点好处，让他们不再南侵？
宋钦宗本人不是那种有血性有主见的人，他骨子里与其父亲没有区别，他总在战与和之间摇摆不定，既想能通过战争打败金军，又害怕招引金军的更大攻击。当金军第二次南下之时，他急忙派了一个姓李的大员为特使去见金军大将宗望，并许诺以每年三到五百万两白银、另加军费三到五百万作为议和条件，去的时候还带了不少黄金与酒肉给宗望，以此表示慰问金军。可是宗望很苛刻，他提出了宋朝必得出五百万两黄金与五千万两白银、牛马各万匹、绸缎百万匹，还要宋的亲王与宰相去当人质，方可成议和的条件。
对于宋王朝来说，这是极其屈辱的条件，根本不能接受，可奸臣李邦颜与张邦昌主张全盘接受，钦宗在他们的唆使下竟然也同意了，但李纲等人坚定反对，要求辞职。钦宗不批准李纲请辞的要求，要他去前线巡视，等他巡视回来，朝廷已经同意了金军的无理要求，金军得到了一时的满足，又暂时北撤。
1126年11月，金军再次南下，直奔大宋的都城开封，那时又称东京。这一次金军似入无人之境，轻松攻陷，把宋徽宗与宋钦宗这父子俩全都抓获，皇室那些公子公主、后宫中的嫔妃，还有一些大臣等共三千多人都成了金军的俘虏。金军要把这三千多俘虏全都运到北方、运到他们发起的大本营去。在中国的历史上，父子俩都是皇帝的很多，但都是皇帝的父子俩都当过俘虏的却没有，一代书画大家宋微宗赵佶从这时起，就开始与他的那个大儿子宋钦宗赵桓一起“同甘苦、共命运”了，他们再也没有人身自由了，要远离故土，去那遥远的北方，并最终老死在那里。
两个皇帝与那三千人被掳走的那一天，金军准备了六百辆牛车。开封城的许多人都来送行，走的与送的哭声震天，大家知道这一分别再无相见之日！徽钦二宗面对这样的惨象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当年高高在上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成了人家的俘虏，祖宗开创的大宋基业就这样断送在他们父子手里。此去路途遥远，凶多吉少，这是一条不归之路呀！
一路北行，金军根本不把宋皇室这批俘虏当人看待，夜晚怕他们逃走，就用绳子将两个皇帝捆起来，一些金兵甚往这父子俩身上撒尿，种种屈辱无法言说，可他们又能怎样呢？金元帅粘罕的儿子看中了徽宗的一个叫王琬容的妃子，赵佶二话没说，立马同意，还希望以此能得到金军的照顾，但王琬容很有血性，她说：“何忍一身事二主？”自杀身亡。金太子感叹道：在宋大臣中也没有这样的人。
三
徽钦两帝被金军押着行至燕山，也就是现在的北京稍南一点的时候，金军要举行一个献俘受降仪式，面对着那么趾高气扬的金兵，已成阶下囚的这父子俩只能忍气吞声，两眼含泪，任人摆布。
在这次停顿中，赵佶看到了一枝红杏，触景生情，写下了一首《燕山亭》的词，以杏花自喻，感伤人生：“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凭寄离恨重重，这只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这也有点当年李煜“一江春水向东流”之意味。一切所谓的荣华富贵都已随风逝去，等待他们父子的还有更艰辛的生活。
就是在这次所谓的献俘受降仪式上，金人逼着宋朝所有的俘虏都穿着他们百姓的服装，要头缠帕巾，身披羊皮，袒露上身，到阿骨头的庙前去行“牵羊礼”。金人还为徽钦二帝送了封号，称赵佶为“昏德公”，称赵桓为“重昏侯”。也就是在燕山时，钦宗的朱皇后不堪忍受污辱，投水自杀。她是后来一代理学大师朱熹的姑祖母。
赵家这两位落难的皇帝被劫持到北方后，先被关押在位于现在黑龙江依兰县的五国城。因为受不了金人的折磨，一日徽宗将衣服剪成条，结成绳准备悬梁自尽，被钦宗抱下来，父子俩抱头痛哭。后金人又将二帝移到位于现在内蒙古自治区通辽一带的均州，此时徽宗已病得很厉害，不久就死在土炕上了，钦宗发现时，尸体都僵硬了。徽宗的尸体被架到一个石坑上焚烧，烧到半焦烂时，用水浇灭火，将尸体扔到坑中。据说，按金人的习俗，这样做可以使坑里的水做灯油。可怜的赵佶，曾经不可一世的宋朝皇帝就这样死后成了灯油。看到老爹那个悲惨的样子，钦宗悲伤至极，也要跳入坑中，但被人拉住，说活人跳入坑中后坑中的水就不能做灯油用了，所以，不准钦宗跳入坑中。宋徽宗死时54岁。
其实在五国城期间，因为时间很长，喜欢作诗的宋徽宗还常常洗面写诗，把自己的伤感融入诗中，流传下来的仅有十几首。其中，《在北题壁》最是有名: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无南雁飞。
九叶鸿基一旦休，猖狂不听直臣谋。
甘心万里为降虏，故国悲凉玉殿秋。
孤独、凄凉、无助、悔恨之感跃然纸上。
父亲死后，宋钦宗赵桓还在那里苟且偷生，他没有勇气自杀，只能活一天算一天，任金人随意摆弄。他从黑龙江又到内蒙古一带，辗转了许多地方，心中盼望着弟弟赵构能挥军北上解救他，可哪儿还有半点音讯？1156年6月，57岁的赵桓被金主完颜亮命令与一些金人打马球，结果被马踩死。（一说是被金人射死）
关于徽钦二宗在北国受的苦难，据说南宋时期著名诗人辛弃疾非常关注，他搜集了不少资料，后来写成《窃愤录》与《窃愤续录》两篇文章，被明《永乐大典》收入。在那篇文章里，辛弃疾讲述了两位北宋皇帝在苦寒之地所受到的非人折磨，读后令人唏嘘！
四
宋徽宗的大多数子女都在靖康之变中被金人掳往北方，只有第九子赵构活了下来，并且得以继位，成为南宋的第一个皇帝。赵构为何没有被金人抓获呢？原来在金军攻占开封前，宋钦宗派他与张邦昌一起去金军的大营议和，走到半路上，老将宗泽对他说：此去危险，金人必将你扣留当人质，还是不去为好。在宗泽老先生的劝说下，加上当时不少宋军将领也反对他去议和，所以赵构就半路而退，得以保全了一条性命。此后，他回到河南相州，自称河北兵马大元帅，一些抗金的武装力量也开始向他靠拢。
但另一说法是：北宋末年，时为康王的赵构赴金营为人质，金兵押其北上，途中赵构脱逃，逃至磁州时，夜宿崔府君庙，梦神人告知金兵将至，赵构惊醒，见庙外已备有马匹，遂乘马狂奔。这匹马居然载着赵构渡过黄河，过河后即化为泥塑之马。
赵构赴金营为人质，历史上确有其事。靖康元年正月，金兵已经攻至开封城下，宋廷向金求和，金人要求以亲王、宰相为人质，方可退兵。钦宗命康王赵构前往金营。接下来的事情就与传说的内容完全不一样了。在金营被软禁了20余天后，幸运降临到了赵构的头上。金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怀疑赵构不是亲王，将其遣返，而不是像故事中那样，押着赵构北上，所以赵构根本无须逃跑。钦宗只好命肃王赵枢代替赵构，赴金营为人质。在钦宗答应割地、赔款等要求后，金人暂时撤军，肃王却没有被放还，而是被掳北去，当了赵构的替死鬼。
总之，不管是那一个版本，反正是赵构没有死，没有被掳到北方去受罪，他活下来了，而且活得不错，还于他老爹与哥哥被抓走的那一年，即公元的1127年在应天府，即现在河南的商丘称帝，史称宋高宗。
赵构这家伙称帝后，其心思并没有怎么放在如何打败金军、解救父兄、收复失地、报仇雪耻这样的大事上，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安全，感到在北方有危险，所以就急忙南逃，把都城先是搬迁到了现在的南京，后来又南下到了临安，也就是现在的杭州，再后来又被金人赶着到处跑，一会是陆地，一会是海里，慌不择路，十分狼狈。
为了苟且偷安，赵构上台初始就重用汪伯彦与黄潜善两个主和派代表人物，还让已成为汉奸的张邦昌给金军主帅写信，表示愿意以黄河为界，把河南河北许多尚在宋军控制下的土地送给金朝，想以此换取金军不再南犯。但当时汉族人民反抗金人的热情很高，朝中不少大将大臣也都极力主张奋起抗金，在这样的情形下，赵构为了安抚人心，也不得不利用一下主战派的人物。他先是让李纲为相，可李纲当了宰相后与主和派进行了激烈的斗争，赵构却在这中间搞平衡，使李纲难以维持下去，75天后就被迫辞职。之后不久，又用秦桧当了宰相，把局面弄得更为糟糕。
秦桧原本是如徽宗钦宗等一起被金军俘虏，可抓走后他很快当了叛徒，金军北撤后把他留下，作为内奸潜入南宋朝廷内部，这样一个大汉奸当了宰相，可以想见对南宋的抗金是何等的不利。而韩世忠与岳飞后来的抗金屡次受阻，岳飞被迫害致死，也都是秦桧一手策划而成的，当然最主要的罪魁祸首还是高宗赵构，他若不点头，他若坚持抗金，岳飞又怎么可能有那样悲惨的结局？
五
赵构偏居江南，不积极抗金，不想收复失地，一个重要心理作用就是不愿让他父亲和哥哥回来，在他看来，若是父兄安全回来，那么他这个皇帝肯定就当不成了。在国家民族土地与个人权力的关系中，赵构更看重的后者，没有皇位，他要再多的国土又有何用呢？所以，基于这样的考虑，他当政期间，对金军一直采取打打和和，以和以退为主的方计。
但是偏于一隅、对金议和又难以真正换来和平安定的赵构，在杀死岳飞之后，情况并未有何改观，金人贪得无厌，得到一时好处，可能稍稍退让一下，但转而又来更大的攻势，南宋居民总在慌恐中生活，朝内外对赵构极为不满，他也算有点自知之明，感到再在那位子上坐着，不但于国家大事不利，于他个人而言也可能会有灾难发生，所以就提出把皇位禅让给了他的养子赵眘，是为宋孝宗。
赵眘是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直系的七世孙，赵构则是赵光义的直系后代，这是两个分支，那么赵构为何让位给赵眘昵？一是因为赵构本人没有儿子，这一点他远不如他老爹赵佶厉害；二是学界一些人认为是赵构明白当初是赵光义篡夺了赵匡胤的皇权，杀死了哥哥，自己继位，心中一直有愧，所以就想以自己的主动下台让赵匡胤的后代继承大统，也算是为祖上减轻一点罪过，自己的心里也可以好受一些。
这种说法，似乎把赵构说得有人情味似的，我看并不可靠。他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与哥哥放在北方都不管，还会想到死去许多年的赵匡胤？他找赵眘当皇帝，主要原因还是自己没儿子，他不可能把皇位交给一个与赵家没关系的人手中吧？另一方面，在那种乱糟的情形下，他是不是也存心想着放弃一下，找个人来代己受过、以此混过那种危局？但不管出于那一种考虑，赵构还是下台了，把位子交了出去，这一点也实在不太容易。
那是他当称帝34后的1161年，为了搞得降重一点，还举行了禅让大典，文武百官自然全都到场，不少百姓也闻风而来，想看个热闹。大典之后，赵构就以太上皇的身份居住在德寿宫里，对国事自然不再过多干预，但孝宗赵眘这人的确表现出应有的孝心来，他身为皇帝，总考虑如何让赵构高兴，每五天就去看赵构一次，送上好吃好喝的，说尽不少安慰的好话。然而，退下来的赵构有时对一些国家大事，还是想要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样就往往与新上来的皇帝赵眘产生矛盾，赵眘毕竟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事事都要听赵构的，父子之间的纷争不可避免。赵眘想恢复抗金大业，想给岳飞平反，想处罚秦桧，都遭到赵构的反对，老皇帝甚说：等我死了再说。
六
就这样，赵构与新皇帝在拉剧战中彼此消耗着能量。自下台后，他又活了25年，一直到81岁才最终闭上了眼睛，这在中国历代帝王中属高寿。
宋钦宗赵桓比宋高宗赵构年长七岁，在家中的兄弟间，一个是老大，一个为老九，由于徽宗的孩子太多，又是帝王家里，所以虽是亲兄弟，彼此的交往不会太多，感情也不会太深。赵桓是那种苦命的人，他接其父亲的班，是在危难之时，又未有扭转乾坤的能耐，很年轻时就被金军抓到北方，从此就过着难以想象的俘虏生活，惨死在那边；而赵构在赵佶所有的儿女中是幸运的一个，其他兄弟姐妹都成了金人板上肉时，他得以逃脱，并称了皇帝，后来一直在中国的南方经营着那个小朝廷，一生都在与金人谋和而不得和。他活到了81岁，锦衣玉食，寿终正寝，较之在北地受苦受难的父兄，他真是活在别一个极乐世界里。另外，赵构与他哥哥不相同的是他传承了他父亲赵佶喜欢艺术的特点，在书法上有很大的成就，尤其是行书草书，为一时之冠。
可是，不管他活了多大岁数，在书法上有何样的本事，提到他人们还是嗤之一鼻，把无能与窝囊废放在他身上那是客气，他就是十足的混蛋与邪恶，是极度自私自利的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