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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降:黄巢义军为何能从大败到大胜


  前文我们曾扒了唐朝义军教父王仙芝之败亡,话分两头,各表一枝。正当王仙芝被官军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黄巢军也正在苦苦围攻亳州(安徽亳县),久攻不下,刚好尚让率领王仙芝余部来投靠黄巢,于是合兵一处,众人公推黄巢为义军盟主,号称“冲天大将军”,还建元为王霸,设置部门属官,算是有了正式的组织架构,也不像以前一样当盲流横冲直撞雁过拔毛赤地千里了。

合在一处的义军势力有了回升。据资治通鉴记载,其时黄巢又领兵攻陷沂州、濮州,一度士气大盛。不过黄巢在有重兵把守的河南地区与唐军作战时,互有胜败,起义军根本不可能取得决定性的军事胜利。乾符五年(公元878年)三月,黄巢军攻打汴(今河南开封)、宋(治今河南商丘)二州,被唐朝东南面行营招讨使张自勉顽强抵抗,久攻不下只好转战卫南(今河南滑县东北)、叶(河南叶县)、阳翟(河南禹县)等地,唐廷为保京畿地区,又征调义成兵三千人守卫东都洛阳附近的伊阙(今河南洛阳南)、武牢等地,一时河南官军势力强盛,义军屡被唐军打败。

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可能是缓兵之计又可能是诈降),黄巢居然给唐天平节度使张杨写了一封求降信,想接受招安。唐僖宗得信后窃喜,立马下诏任黄巢为右卫将军,并指定黄巢率部到郓州解除武装,黄巢知道这一去也是有去无回,黄鼠狼给鸡拜年,所以没有按天子旨意赴约从命。然后义军转战黄淮流域,进而又进军长江下游一带。

因为唐朝在东南地区兵力相对薄弱,因此采取避强打弱的战略战术非常有必要,何况江南是富庶地区,也是唐朝的粮仓,打击唐朝的后勤生命线十分有军事意义和价值。所以,公元878年,黄巢率军在蕲州(湖北蕲春县)渡过长江,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战略大转移。

黄巢军渡江南下,由于唐朝军事力量薄弱,所以义军走遍长江、闽江、珠江三大流域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基本上都是所向披靡的样子。义军先是攻下饶、信等州,年底又攻入福州,然后转战广东,唐军被冲得七零八落,望风而逃。乾符六年(公元879年)九月,义军攻克当时唐朝最大的对外贸易港口广州,唐岭南东道节度使李迢被擒,并在那里对外 国人大开杀戒,血流成河。同时分兵西取桂州(广西桂林),使整个岭南成了义军的囊中之物,纳入了势 力范围。

正当义军一番顺利之后,居然天有不测风云,由于岭表气候湿热,南蛮多有瘴气,以北方农民为主的黄巢军由于水土不服,很多人患瘴疫而死,大概有十分之三四,士气由此十分低落,看来不能坚持太久,于是诸将“劝请北归,以图大利”,无计可施的黄巢只能表示同意,事实上也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北撤以摆脱瘴气。

义军于是自桂州编造几十个大木筏当渡船,趁洪水暴发之机沿湘江顺流而下,很快穿过衡州(今湖南衡阳)、永州(今湖南零陵),直抵潭州(今湖南长沙)城下。唐朝廷得知黄巢军又将北上犯境,惶惶不可终日,立马调遣宰相王铎为南面行营招讨都统,驻守江陵,李系为行营副都统兼湖南观察使,率领十万兵马于潭州正面迎敌,以便截断岭北之路,北拒黄巢军。面对黄巢义军,李系估计不能取胜,只好紧闭城门,不予出战。

黄巢也不打话,一上来就进行声势浩大的攻坚战,猛攻了一日,终于顺利打下潭州,然后又血洗该城,把所有官军全部杀了,还把尸体抛入湘江让其顺流而下,唐军十万人尸横遍江血染湘江,以致于死尸都把江面全给遮住了,惨不忍睹也,唯有主将李系逃奔朗州。

然后,尚让一鼓作气乘胜追击,以五十万军队进逼江陵。当时唐朝诸道军队尚未集结完毕,兵力十分分散,据说江陵城中官军不满万人,等于是一个空城,宰相王铎只好丢下部将刘汉宏据守江陵,自己狂奔襄阳(今属湖北襄樊)而去,假称是要去会合刘巨容所率军队,以便集结大军抗击贼兵。王铎自己开溜了,刘汉宏看到自己孤掌难鸣,于是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给黄巢,反正就是趁机对江陵大肆洗劫,然后将城付之一炬,火光幢幢,映红了半边天,几乎烧个净尽,那时候也分不清谁是官军谁是贼兵了。

这样只是苦了百姓,眼看着自己的家园成了焦土,无家可归的市民只好逃窜于山谷之中避难,那时候正值天寒地冻下着鹅毛大雪,很多人在山野被冻死,山上积成大片僵尸。

最搞笑的是,焚城十多天后,黄巢军才赶到江陵,等于是玉石俱焚,谁也得不到好处。刘汉宏是兖州人,江陵也不是他的家,反正义军来了也守不住,得不到的也不给别人得到,便把江陵变成焦土之后,只能逃之夭夭,带领残部向北逃窜成了新的盗匪,呜呼哀哉。

唉,还真是那句古词所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官军已经跑了,黄巢军当然是兵不血刃占据了江陵,然后向北进攻襄阳,却在此演成了义军的“滑铁卢”,差点就全军覆没,果然战争的形势像“点指兵兵”的游戏一样瞬间巨变,十分诡异是也,曾经勇不可挡的义军在此却损兵折将十之七八,始料不及。

因为其时有点势不可挡又骄傲轻敌的义军遭到了唐军的伏击,一时兵败如山倒也。话说那时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和淄州刺史曹全晸合兵,驻守于荆门(今湖北荆门),抵抗黄巢军。义军一到,狡猾的刘巨容便在林中埋下大批伏兵,然后让曹全晸率少量骑兵迎战,假装不敌败走,诱敌深入是也。正在杀得性起的义军不知是计,连忙追赶,却陷入了官军的伏击圈中,猝不及防的义军立马被早有准备的官军杀得人仰马翻,大败而回,只好退回江陵。经此一役,义军被俘虏和斩杀十分之七八,元气大伤,黄巢与尚让只好收拾残部渡过长江向东转移,寻找喘息机会,无心恋战。

这时,有人劝刘巨容要痛击义军,“宜将剩勇追穷寇”,一定能把贼军一网成擒,为唐朝尽忠,但刘巨容却不这样想,还以“朝廷无信”停止进攻,坚拒不出,不想自己白白做炮灰。他甚至于有点激愤地说:“朝廷常常出尔反尔朝令夕改的,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多了去,在危急的时候需要你卖命就抚存将士当宝贝来看待,还不惜一切奖赏有功之人加官进爵在所不惜,而事情平定下来后就弃如敝履,不闻不问,正所谓狡免死走狗烹也,甚至有人还因功获罪,得不偿失。与其如此,不如让贼军残部留下来,这样朝廷还有用到我们的地方,这正是我辈谋取功名富贵的资本也,何乐而不为?”这话说得虽然不是很地道,不过正好讲到了各打小算盘的众将心坎上,于是大家也不想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款式,反正天下是姓李的,打得再好也轮不到自己坐江山,还可能被秋后算账,咱们瞎起哄个啥?所以刘的部众便不再提追击黄巢之事。

而曹全晸率军渡过长江要追赶义军时,恰好朝廷任命泰宁都将段彦谟代曹全晸为招讨使,果然是秋扇见弃(是不是唐廷怕刘曹势力大到会威胁朝廷才换的将不得而知),于是曹全晸也只能停止追击,官都没了还追击个屁,就任凭义军溜之大吉,恢复势力了。段彦谟杀宋浩及其二子,朝廷还任命段彦谟为朗州刺史。

得到喘息机会的黄巢军又进攻鄂州,并攻陷其外城,然后转战江西,掠夺饶州、信州、池州、宣州、歙州、杭州等十五州之地,曾经几乎全军覆没的黄巢军又迅速崛起,其时部众又发展到了二十万人,简直就如变戏法一样神奇,在这见怪不怪也不可思议的唐代末世。

广明元年(公元880年)三月,眼看义军又得到迅速补充和发展,唐朝大将高骈立马派自己的骁将张璘渡江南下,寻求与黄巢决一死战,官军势大,义军只得退守饶州(今江西鄱阳),不想硬碰。张璘紧追不舍,五月义军又退守信州(今江西上饶)。其时,正值春夏之际,岭南爆发瘴疫,义军在信州居然又遇到传染病,一时间士卒死了很多,史曰“死者十三四”,还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内外交困啊。

看到义军遭到如此灭顶之灾,骁勇善战的张璘当然是“趁其病,索其命”,掀起了一轮急攻,看到情势危急,黄巢于是假装投降,还大耍“金钱阵”收卖张璘,诱以大量黄金,请他手下留情,放过义军,不弟秀才黄巢始终也认为钱能通神,不会有人故意和钱过不去。与此同时,黄巢还向高骈致书请降,请求高骈向朝廷保奏。这个正中下怀,因为高骈其实也想引诱黄巢上钩以便把义军一网成擒,所以也口口声声夸口说一定为黄巢向唐朝廷求得一官半职,然后引蛇出洞一口吃掉,果然都是用兵诡异之人,端的都是三十六计中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各种高招是也。

于是足智多谋的高骈一边上奏朝廷,声称黄巢军“不日当平,不烦诸道兵,请悉遣归”,一边秘密调兵遣将围攻义军。当时昭义、感化、义武等镇官军都集中赶到淮南,为的就是打义军立功受奖。狡猾的高骈当然怕各路人马分薄了自己的功劳,乃上奏朝廷说了上面所引的一番话,大意也就是说贼兵不几日就能平定了,没必要调集诸道军队劳师动众浪费人力物力,还是叫这些人哪来回哪去,大有杀鸡焉用牛刀的架势。高骈这家伙毕竟也是晚唐著名将领之一,蛮会打仗的,唐廷当然相信高骈,不假思索就批准了他的请求,而且是宰相卢携以朝廷名义遣散的诸道唐兵,也就是让那些想争功的人打道回府。

黄巢原本就是诈降,争取点喘息时间,当他刺探到唐诸道兵已经北渡淮河时,便趁机与高骈绝交,还大胆向官军下了战书,心高气傲的高骈闻讯大怒,立即命令张璘攻击黄巢军,这次却被义军杀得大败,连老高手下最能打仗的张璘也阵亡了,这倒是打出了义军的声势,复使黄巢军的势力大振。是年六月,义军相继攻克池州(今安徽贵池)、睦州(今浙江建德)、婺州(今浙江金华)和宣州等地,势如破竹,七月又强渡长江,兵锋大盛。

总之,经此次的冲击之后,心事重重又心怀鬼胎的各路官军便被义军打得支离破碎危机四伏,再也不能组织一支十分像样的兵力去追击甚至于消灭黄巢义军了,而是让其自由穿插指东打西游刃有余,如有神助,义军也从此从胜利走向 胜利,官军只有撒丫狂奔望风溃逃的份,简直是爽到麻痹。

此次黄巢义军从采石渡过长江,重兵围攻天长、六合。眼看着义军如蝗虫过江,来势汹汹,想挡也挡不住,淮南军将毕师铎便向主帅高骈进言要他固守,面对义军几十万军队,而此时此刻的高骈却又没有了当初要争功的勇气和底气了,因为诸道援军被他一言而遣散,自己的爱将张璘又战死,一切都调了个个,以一己之力估计要阻止黄巢北进简直就是螳臂挡车,与其自取灭亡不如采取自保策略,拒绝不出兵,还急奏朝廷:“黄巢贼兵六十余万众现屯聚天长,离我军不到五十里。”要朝廷增援的意思。

原先宰相卢携还夸耀高骈有文武大才,只要让他出兵平定黄巢将不在话下,而且遣散诸路兵马也是卢宰相具体操作的,似乎信神的老高一出便有如神助天下就能太平的款式。高骈的这份加急电报送到朝廷时,朝野立马一片哗然,人心惶惶是也。

原本要高骈统兵剿匪,朝野人士就颇有微词,说高骈这家伙夸夸其谈不足以依恃,不过当时也没有更加得力的战将了,就死马当活马用了,果然最终还是死马罢了。为平众心,唐僖宗只好下诏严厉谴责高骈为自己立功而妄自遣散诸道援军,致使黄巢贼众乘唐军兵力空虚而渡过长江,应负主要战败责任。

高骈一看到天子的诏书,立马称病说不能再打仗,还上表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道:“关于遣归诸道军队的问题,记得我是上奏朝廷也曾得到批准的,现在情况有变,谁也想不到,这当然不能算是我独*断*专行。如今贼众势大,如果我竭尽全力保卫一方还能勉强守住,只是因为贼众已经浩浩荡荡渡过淮河,所以朝廷必须急令东面诸道将士加强戒备奋力抵御为上。”这高骈行事确实也是够诡异的,不经意间就把球又踢回唐廷,自己坐守扬州,一方独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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