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雪似鹅毛，纷纷扬扬。
天地一白。
雪，大概是最公平的，无论朱门或是蓬屋，都是一样的覆在上面。
云天之下所有的静物都被雪埋葬了，只有流动的河水还兀自奔腾着。
除去河水，一色白的天地间还有一辆马车奔驰着。
马车跑的很快，却不颠簸。
白凤飞躺在又厚又软的绸垫上，好似躺在床上一般：“小顾以前是干什么的，赶车这么稳？”
许十方笑了笑：“你觉得呢？”
“镖师？”白凤飞拿一块柿饼放进嘴里，“还是哪个大马场的公子。”
“你不是说他赶车稳么，他以前就是赶车的。”许十方笑得很开心，“那你是做什么的？”
“明知故问。”白凤飞白了他一眼，随后坐起，看着他，“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天下天字号第一的杀手。”许十方笑眯眯地说。
“就你？”白凤飞嗤之以鼻，“你这样的人怕是连鸡都杀不了，还杀人？”
“我说了你却不信。”许十方笑着叹气。
“我看你啊，就是那种世家里的公子哥，自己不会武功，还天天那么开心，小心哪天被人劫了道，人财两空。”白凤飞又拿起一块柿饼，“江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人生眨眼三万天，开心过了一天便是一天。”许十方说道。
“就你这样的公子哥才这么想。”白凤飞翻个白眼，“你吃穿不愁，又有人照顾有人保护，才会觉得每天只要快乐就满足了。”
“我从没说过我是公子哥。”许十方摇了摇头。
白凤飞撇了撇嘴躺下，枕着胳膊，看着车顶，问许十方:“你和小顾是怎么认识的？”
“到了该认识的时间，到了该相遇的地点，自然就认识了。”许十方平静地回答。
“就是因为你喜欢卖关子，所以我到现在都不能确定你到底要做什么。”白凤飞躺在晃晃悠悠的车里，渐渐感觉有困意袭来。
“你就不怕我想杀了你？”许十方的声音也变得空旷高远。
“你想杀我，早就能杀了我，何必等到现在。”白凤飞翻了个身，背朝着许十方，打了个喷嚏。
许十方在背后盯着他，轻轻笑了一声，转过头去。
白凤飞正悄悄出了口气，马车却猛地停下，白凤飞撞到车厢上，疼得大叫。
“前面有人。”顾三里隔着帘子说道。
白凤飞轻轻拨开帘子看去，马上放下，对着许十方说道：“是四山五鬼！”
“那又怎么了？”许十方不解。
“他们认识我，我曾替他们偷过天武门的四绝剑谱。”白凤飞皱眉，“他们估计还记着仇。”
“为什么会记仇？”许十方轻轻拨帘看，雪地里的确站着几道身影。
“他们给过钱后，我又把四绝剑谱偷出来送回去了。”白凤飞尴尬地笑笑。
许十方笑了笑，钻出马车，对着前方问道：“几位英雄何故拦路？”
“你们要去哪？”雪渐小，前面的身影渐清晰，四男一女，最中间的那个人问道。
“江南。”许十方答。
“可否带上我妹，她到前面最近的城镇下车即可。”左手第二个男人说道，“我们听人之命守在此地，天气苦寒，实在不忍我妹受苦。”
“自然可以。”许十方转头冲着顾三里眨了眨眼，后者会意，握紧缰绳。
“多谢公子，将来如遇刁难，可提四山五鬼之名。”
先前那个人拱手道谢，身边那女子自然地朝马车走来，看见许十方时略吃了一惊，脸颊微红。
“谢公子。”那女子五官倒也算周正，只是脸黑了点。
许十方点点头，示意她上车，随后跟着一起上去，顾三里同时拽紧缰绳。
女子上车，看见白凤飞，大吃一惊：“是你？”
白凤飞吞了口口水，笑着问：曲老大现在怎么样？”
女子冷笑：“你还有脸问。”说完便要动手，只是下一刻脑后就被东西顶住。
“这是火铳，莫要乱动出声。”许十方回头喊道，“快驱车！”
顾三里猛打缰绳，马车飞快向前跑去，其余四鬼慌忙让开，其中一人疑惑道：“这公子怎么恁地着急？”
“白凤飞在这！”马车经过几人身旁时那女子突然出声，虽然下一刻就被许十方打晕，但车外的人已然听到，四人立刻动身追车。
骏马奔驰，虽然四人轻功不错，却也只能追出几里，停下后在原地气急败坏。
“大哥，五妹她……”
“去最近的城镇。”带头的人咬着牙说，“将此事通知香主，白凤飞，好你个白凤飞！”
而此时的车上，许十方把火铳扔给白凤飞说：“你看着她。”
“我不会用。”白凤飞摇头。
“本来也是坏的，拿着装装样子就行。”许十方拨开窗帘探头看去。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白凤飞接过来，“现在多了个包袱，甩也甩不掉。”
“去最近的城镇，等他们过来。”许十方说道。
白凤飞还想说什么，看了看手里的火铳，沉默下来。
车入城镇，已近傍晚，三人找客栈休息，安排妥当后，顾三里给白凤飞上药，许十方在另一间屋里看着昏迷的女子。
白凤飞趁机问顾三里：“你以前是赶车的？”
“嗯。”顾三里点了点头，继续低头上药，“不止赶车，扫地买菜倒便桶这种事我也做。”
“那你是怎么和许十方认识的？”白凤飞装作不经意地问。
“怎么？”顾三里抬头问道。
“你真的了解他么？”白凤飞说，“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也没必要骗我，我什么都没有。”顾三里笑了笑，继续给他上药，但手上明显重了几分。
“你别借机报复，我是觉得你看起来老实才和你说的。”白凤飞呲牙咧嘴，“你轻点！我和你说，他和我说的那个朋友我根本就不认识。”
顾三里停手，白凤飞喘了几口气，说道：“我在江湖闯荡时间不短了，我有几个朋友我最清楚，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个医术高超的女子。”
“那他为什么要骗你呢？”顾三里挑眉。
“他是为了……”白凤飞话还没说完，许十方在门外敲门，白凤飞瞪了顾三里一眼，喊道：“什么事？”
“什么事也要进来说。”许十方很自然地推门进来，“你们似乎聊的很开心。”
白凤飞尴尬地笑笑，瞟了眼顾三里。
顾三里平静地说：“他问我那个女的醒了没。”
“刚醒。”许十方点了点头，“要过去看看么？”
“你先过去吧，我扶着他过去。”顾三里指了指，白凤飞赶紧点头。许十方看了他们一会，笑了笑走出门。
两人对视一眼，顾三里先开口：“许十方不会骗你的，只是你朋友不许我们和你说她的名字，也许她想你自己猜出来”
“什么？”白凤飞皱起眉头，这究竟是什么朋友，派人保护自己还不允许泄密。
“他真的是来保护我的？”白凤飞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谁会让一个不会武功的公子哥和一个扫地赶车的老实人来保护自己。
“话逢知己千句少。”许十方倚着门框，对二人说道，“不过，那女人已经醒了。”
白凤飞尴尬一笑，从床上爬起。许十方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三人来到另一间房，那女子倚在床上，已经被点了穴。
白凤飞先开口问：“你们为什么知道我要走这条路？”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白凤飞接着说：“你们究竟听谁的指使？”
那女子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白凤飞转头问二人：“她怎么什么都不说？”
顾三里哦了一声：“我忘了解开哑穴了。”说完上前解开哑穴，还没等白凤飞问，那女子喘了几口气后先说话了：“白凤飞，今天你一定要死在这里！”
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那女子口中怪啸连连，城里也有一样的怪啸回应。
“要来人了。”许十方轻描淡写地说，“把她穴位解开吧。”
顾三里解开她所有的穴道，那女子看了顾三里一眼，暴起冲向白凤飞，却被许十方挡住。
“你走可以，不要伤人。”许十方指了下门，那女子扫了三人一圈，怒哼一声，猛地将门一掷，出去了。
“你不是好奇她背后是谁吗？”许十方朝着白凤飞说道，“马上就要知道答案了。”
残阳如血，像快要燃尽的红烛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