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老师问，语文还要进行单篇教学吗？给出的理由是，现在好多课文都是组合式的，如“古诗词三首”“短文两篇”等，这不就是要进行整合教学吗？还有的老师则疑惑，现在强调大单元教学、大概念教学，强调整合、组合和专题，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不用单篇教学了？对此，笔者的回答是，现在有些课文确实是组合式的，特别是高中学段，可能已经占到一小半。即便如此，我们在教学时还是得一篇一篇地教，先把每一篇搞清楚，再来进行比较、关联，否则这些比较、关联就是盲目的、无的放矢的。而强调大单元教学、大概念教学，跟单篇教学也并不矛盾，每个单元本就是由单篇课文或组合课文组成的，教学的基础依然还是单篇教学。所以，为什么不进行单篇教学呢？
如上所述，单篇教学本没有问题，但在实际的教育教学中，又确乎有些误会，这些误会如果不澄清，会影响语文教学的正常进行。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厘清单篇教学的一些问题，摆正单篇教学在语文教学中的位置。
何郁，北京市朝阳区教育科学研究院高中语文教研员，正高级教师，北京市特级教师，统编本高中语文教材编写者，统编本高中语文教材国家级培训专家，国家中小学语文教材重点研究基地特聘研究员，中国教育学会“领航计划”培训专家，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黄冈师范学院特聘教授，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校园文学分会副会长，曾获全国第九届“文学教育名师”称号，出版有《中国古代哲学十五讲》《文天祥传》《批评与建设：高考作文研究》等。
单篇教学是语文教学的基础
正确对待单篇教学是做好一切语文教学的基础。我们先来看看统编本语文教材的编排情况。小学一至六年级组编课文，一律以单篇为主：小学一年级共55篇课文，54篇是单篇，1个组合（两首古诗：《池上》《小池》）；小学二年级57篇课文，53篇是单篇，4个组合（3个古诗组合、1个寓言组合）；三年级55篇，51篇是单篇，4个组合（全都是古诗，但出现3首诗的组合形式）；四年级56篇课文，49篇是单篇，7个组合（四上3个组合，四下4个组合，出现新诗组合和文言小短文组合）；五年级52篇课文，46篇单篇，6个组合（五上4个，五下2个，出现现代小短文组合）；六年级45篇课文，加10首课外诵读古诗词，实际上有单篇课文55篇，50篇是单篇，5个组合（古诗词3首和文言小短文组合）。
从编排上看，小学语文明显是以单篇教学为主的，因此不存在“要不要进行单篇教学”的问题，而是必须做好单篇教学。
再来看看初中的编排情况：七年级，共组编47篇课文，7个组合，组合形式涉及古诗词4首、文言短文、寓言故事、外国诗歌等；八年级，共组编50篇课文，11个组合，组合形式涉及古诗词5首、文言短文、现代散文、新闻2则以及专题阅读，如《诗经》2首等；九年级，共组编49篇课文，5个组合，组合形式与七、八年级基本相同。从编排上看，初中单篇教学占比81%，组合课文占比19%，仍然是以单篇教学为主，同样不存在“要不要进行单篇教学”的问题。
既然小学和初中都是以单篇教学为主，那为什么会有人提出“要不要进行单篇教学”这个问题呢？症结可能出现在高中——高一必修课文32篇，高二选择性必修课文38篇，两项共计70篇，其中组合课文30篇，占比43%；如果再把4个言语实践活动和2个整本书阅读单元加上，组合课文占比就接近50%。可以说，高中在课文编排上，单篇教学和组合课文各占半壁江山。再加上专家反复强调的大单元教学、大概念教学，可能就把一些教师弄迷糊了。
高中语文应以单篇教学为主、组文教学为辅
在组合课文占比如此高的情况下，高中语文教学还要不要进行单篇教学？笔者认为，高中语文教学仍应以单篇教学为主，以组合课文教学为辅，共同做好语文教学工作。
首先说单篇教学问题。单篇教学是由统编教材的课文编排倾向决定的。统编版高中语文单篇课文共70篇，占课文总数的57%，这说明教材编排者在有意识地引导教师思考这一问题。统编教材是体现国家意志的教材，做好统编教材的教学工作是教师的重点工作。因此，高中语文教学仍应以单篇教学为主，根本不存在“要不要进行单篇教学”的问题。其次，要用心研究单篇教学问题。单篇教学要花力气去研究，这一点不用强调了，问题是怎样进行。笔者以为要注意两点——
第一，教出单篇的重要性。把单篇教好，就要使单篇课文起到叶圣陶先生所说的“一个例子”的作用。我们经常说，语文教学，学法在课内，而功夫在课外。课内的学法就是指要学会方法、积累经验，这就要充分挖掘单篇教学的“例子性质”。单篇课文有许多能起到“一个例子”的作用。如学习《背影》，可以学习朱自清的写人方法，即如何突出一个人的特点，如何写好一个细节；学习《紫藤萝瀑布》，可以学习如何抓住事物的特征，进行精细的描绘，学会托物言志；学习《师说》，可以学到如何立论、有针对性地阐述观点；学习《拿来主义》，可以学到如何先破后立，学会驳论与立论相结合；学习《登泰山记》，可以了解古代游记的写法，学会记录心中所想和眼前所见，等等。
第二，教出单篇的经典性。很多单篇课文都是传世经典，一篇作品就构成一座高峰，如《劝学》《归去来兮辞》《春江花月夜》《小石潭记》《岳阳楼记》等，每一篇都是经典；被选进教材的诗文，一般来说，都是文质兼美的经典之作，都有耐人咀嚼的地方。如何教出作品的经典性，这是摆在老师们面前的重要课题。最“经济”也最保险的做法是，反复研读经典，不仅读作品本身，也读一些作品延伸出的赏析文章、研究文章，甚至要读一点作者的传记资料。
孟子所倡导的“知人论世”，就是一个经得起检验的读书方法。比如我们要读好、教好《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除了要理解四位学生不同的政治思想、孔子为什么欣赏曾皙，可能还需要了解孔子的政治理想演变，这就需要了解春秋时代的政治面貌、时局走向和社会分化情况，只有这样才能准确地理解孔子以及以孔子思想为代表的儒家思想。这就是既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学习就应该这样循序渐进。
高中语文组合课文教学占43%，如果加上言语实践活动和整本书阅读，实际比例要更大，所以组合课文教学在高中学段不容小觑。组合课文教学，顾名思义，就是单篇组合。其重点是做比较，进行联读，发现组合课文的关联价值。如《哦，香雪》和《百合花》的联读，这两部作品放在一起，而且共同置于必修上第一单元，从人文主题上看，要追问青春的内涵；从学科素养角度看，要追问诗意的抒写。这就需要通过对两篇小说的学习，仔细梳理，找出共同点，并比较异同。这样的学习有结构化的追求，是一种深度且有质量的学习，既能避免单篇学习的碎片化，也能从规律上走出一条通道。这应该是我们的学习愿景。
但问题是，组合课文学习也应建立在单篇学习的基础上，一来组合课文本身就是由单篇组成的，所以必须先搞清楚单篇的内容和价值；二来要思考，两部作品放在一起意欲何为？这就需要从规律上、从单元学习要求上去关联，去追问。只有这样做，我们才能既教好单篇，也教好组合课文和单元。至于组合文教学怎么做，这个问题可以因人而异或因教学而异，有的人喜欢某一篇，对其中一篇更有研究，就作为重点；或一主一次，先学方法和思路，再训练学生自学能力；或两篇并读，不分主次，同步进行，重点是发现规律，找出异同。从这个角度看，统编教材在组合课文上留下了可以自主发挥和探索的空间，其鼓励教师大胆探索、大胆实践，事实上也是如此，有许多教师正是在这一块探索出了很有价值的路径和方法。
单篇教学要注意的问题
其一，单篇是小学初中教学重点。从学段上看，小学和初中要以单篇为主，适当辅以组合课文教学，单篇绝对是教学重点。同时，小学、初中是打好学生语文学习基础的重要阶段，教师不可盲目整合。
笔者看到有些初中语文教师，大搞特搞专题教学或群文阅读，对待单篇反而不很关心、爱教不教，这是非常危险的。可以说，一个学生学完了小学和初中的语文课程，基本能够对语文的常见门类和各种文体，如现代文的记叙文、说明文和议论文，文学作品的诗歌、散文、小说和戏剧，文言文的说、记、论、书、铭等；必备的学科知识，如拼音、文字、词语、成语（包括短语）、句子（包括病句）、篇章、标点符号、修辞、简单的逻辑、简要的传统文化等；要训练的关键能力，如识记、理解、赏析、说明、概述、议论、评论等；要培育的必备品格，如专注力、科学思维、文学想象、独立读写的习惯、质疑批判的精神等，有较为系统的认知。
所以，一个优秀的小学/初中语文教师，就应该借助“单篇教学”，以及这些课文例子，帮助学生打牢基础。这个阶段培养的基础知识，不仅决定着高中语文教学的质量，而且将影响学生的一生。
其二，注意整本书阅读中的单篇现象。小初高三个学段的语文都从整本书里选编了大量单篇，如小学的《祖父的园子》选自《呼兰河传》，《草船借箭》选自《三国演义》，《将相和》选自《史记》等；初中的《故乡》选自《呐喊》，《我爱这土地》选自《艾青诗选》，《刘姥姥进大观园》选自《红楼梦》等；高中更多一些，不仅有选自《诗经》的《氓》、选自《庄子》的《五十之瓠》等节选篇章，更有《乡土中国》和《红楼梦》整本书阅读进入教材和单元。这一方面说明古今中外经典名著本就是中小学语文阅读的重点，教材重在引导阅读，另一方面也体现编写者的良苦用心。
教材选编一些单篇，意在引导学生从中探索阅读方法，积累阅读经验，所以教师务必要做好这些单篇教学。需要注意的是，小学和初中的重点是读好这些单篇，把它当作“一个例子”来学习，积累经验和方法；而高中阶段，则要通过这些节选的篇章，引导学生去阅读整本书。
高中语文课标规定，高一必修阶段总文字阅读量不能少于150万字，高二阶段也相当。要完成这样的阅读量，就一定要多读课外经典名作。即便是整本书阅读，也应该认真阅读一些重点章节，这些重点章节的实质就是单篇。比如阅读《乡土中国》，第一篇《乡土本色》、第四篇《差序格局》、第八篇《礼治秩序》，都可以看作是单篇阅读。有一位老师建构的《乡土中国》阅读课程体系，就是以这三篇作为骨架，而且把这三篇作为精读作品处理。以前京版高中语文教材也选过《乡土本色》，当时就是作为单篇课文对待的。以前教材选过许多《红楼梦》中的篇章作为单篇，如《林黛玉进贾府》《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宝玉挨打》《香菱学诗》《刘姥姥进大观园》等，学习这些经典篇目，便于快捷地走进《红楼梦》整本书。
无论是作为整本书阅读里的单篇，还是作为专题教学里的单篇，或者是组合课文里的单篇，都要注意将单篇放置在一个专题、一个单元或整本书阅读的背景中，注意单篇与整体之间的关联。那么，如何区分以前的单篇和当下新课改背景下的单篇呢？“区别可能在于，倡导单元整体教学时的单篇教学，要把该单篇放置在单元背景下来看待，单篇教学时要注意关联单元教学内容，关联单元人文主题和单元核心素养，甚至还要关联单篇与单篇之间的关系；而以前的单篇教学可能比较多地关注单篇本身，这就是区别。当然，做得好的老师，或许不存在前后这两种区别。”这是笔者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说过的话，今天看来这段话仍然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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