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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现代性重构》上篇|嬗变11:东晋门阀

门第社会政治象征意味最强的标志是东晋“王与马共天下”

元帝正会,引王丞相登御床,王公固辞,中宗(元帝)引之弥苦。王公曰:“使太阳与万物同晖,臣下何以瞻仰?”东晋开国初年诸帝,待王导以殊礼,不敢以臣僚视之。晋元帝对王导素以“仲父”相尊;晋成帝给王导手诏,用“惶恐言”、“顿首”、“敬白”,中书作诏则用“敬问”,幸王导宅邸时,拜王导之妻,王导元正上殿,帝为之兴。

帝室礼遇王导,并非明君贤相“同心翼德”的理所当然,而是软弱的司马氏皇权面对琅琊王氏家族“人伦之盛”的不得不然。

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父子强横,“三马食槽”,以士族共主身份取代曹魏,建立西晋的时候,士族名士还是司马氏皇权及宗室强王权力的装饰品。东晋偏安江左后,司马氏皇权已经演变为门阀政治的装饰品,宗室王公都要仰食于士族名士。“五马渡江”,除了琅琊王司马睿一马当先,在王导扶持下,化家为国做了晋元帝之外,其余四马,即彭城王司马纮、汝南王司马佑、南顿王司马宗、西阳王司马羕,都因不见容于士族权臣而丧生。

晋元帝曾用谯王司马承做湘州刺史以扼制王敦,被王敦派遣其弟王廙所杀;多年以后,王廙之子王胡之和司马承之子司马无忌居然做了朋友,关系非常亲密,某次一起游玩,司马无忌回家告诉母亲,请她准备饭食招待好友。母流涕曰:“王敦昔肆酷汝父,假手世将(王廙表字世将)。吾所以积年不告汝者,王氏门强,汝兄弟尚幼,不欲使此声著,盖以避祸耳。”无忌震惊嚎啕大哭。王敦、王廙正是那位元帝“引之同坐御床”的王导同族兄弟。宗室被杀,至亲都只能隐忍,居然不敢向后辈道其血亲之仇,琅琊王氏门强如此,“人伦之盛”绝非虚言。

琅琊王氏崛起的关键人物是王祥,以“卧冰求鲤”名列“二十四孝之圣”。王祥生于黄巾起义的184年,在曹魏黄初年间为徐州别驾,“以州之股肱,纠合义众”,凭借宗族乡党势力讨破利城兵变,时人歌谣传颂:“海沂之康,实赖王祥;邦国不空,别驾之功。”自此以后,王祥威望日隆,历居魏晋三公之职,八十四岁高寿善终,王氏宗族繁衍,名士辈出,在琅琊最显门第。

西晋八王之乱后期,北方一片狼藉残破,王氏兄弟策划于密室,南移江左。王旷倡其议,王敦助其谋,王导以参东海王司马越军事,为琅琊王司马睿的关键地位主持其事。司马睿当时不过一名平平无奇的普通宗室成员,“恭俭推让”,“时人未之识”,在南渡定策时无决断权,只能被动从命于王导丰富的政治阅历和名望。

永嘉南渡之后,王导始终居机枢之地,王敦则总征讨于上游,王氏家族近属居内外之任,布列显要官职人数众多。“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在江左维持了二十多年,其间王敦两叛,一叛“清君侧”,攻杀元帝亲信刁协、刘隗,逼死晋元帝,施施然全身而退;再叛“谋兴废”,虽然病笃事败,仍没有动摇王氏家族在朝中的地位,王导又做了十五年宰相直至病故,盛极而衰的琅琊王氏才被兴起的外戚庾氏家族凌驾于上。

即令庾氏代兴,王氏家族权势发展虽然越过了顶峰,社会、政治势力以及文化影响仍旧不衰。仅略举首倡“永嘉南渡”之论的王旷一脉,便知端的,王旷之子便是“书圣”王羲之,代表作《兰亭序》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王凝之、王徽之、王涣之都是史书传载的风流人物。

琅琊王氏并非特例,王导之后依次出现了颍川庾氏、谯郡桓氏、陈郡谢氏等权臣,仍然是庾与马、桓与马、谢与马“共天下”的格局。

庾氏家族底蕴不如琅琊王氏深厚,因缘际会联姻帝室得以外戚身份显赫,按常理本应依附皇权对抗外朝士族,但其当家人庾亮却以帝舅的特殊身份,“排闼入宫”,与王导合力巩固维护门阀政治,压制皇权,剪除宗室诸王。

庾亮虽因手段激烈,措置不当,逼反流民帅苏峻和祖约变乱而引咎出都,仍能侨立豫州刺史屯驻芜湖,就近控制朝政,其弟庾怿、庾冰、庾翼相继上位,或为朝中宰执,或为外镇领军,可惜庾氏兄弟都天不假年,寿命最高的庾亮也仅活到五十二岁,中道崩殂,一代而衰,“再世之后,三阳仅存”,庾氏家族逐步淡出了历史舞台。

接力而起的桓氏家族祖上荣显,但渡江南下时族单势孤,宛如新出门户,却在王氏庾氏势力就衰之后,乘势而起专制朝政,一度改移晋鼎。

江左桓氏之兴起于桓彝,他过江时奉母携同堂弟卜居宣城宛陵,多方探索立身处世之宜以存自存,与南来的元康名士周旋交游,得以列名“江左八达”之中。但桓彝没有条件凭门资坐取高位,只能以事功为用,求得晋身,他与郗鉴参与晋明帝密谋,引流民帅扼制平定王敦之乱有功,得以进入高层。立功受爵的桓彝旋即又死节于苏峻之乱,以身殉职,有功于晋室,扩大了家族影响,提升了家族地位,也赢得皇家信任,桓彝之子桓温尚南康公主为驸马,为尔后继王氏庾氏诸族居位奠立了基础。

但桓氏以行伍起家,门户不为人所重,屡被其他门阀士族鄙视,桓温不胜其烦,谈玄不胜,继以逞武,意气始雄,与一般士族清谈做派格格不入。某次桓温乘雪射猎,名士刘惔见其装束单急,问:“老贼欲持此何作?”桓温回怼:“我若不为此,卿辈亦那得坐谈?”

奋然以武事立身的桓温,执掌军政权柄以后,总想乘时立功以增加操控朝政的资本,但纠结于大胆谨慎的双重性格,三次北伐,一成两败。望实俱损的桓温尽管控制了中枢,却受制于朝中王谢大族的掣肘,临终想要九锡也求而不得。

虽然桓温篡位的行迹人所共知,一旦个人身死意消,家族势力却能全身而退,桓冲出镇荆州,“时桓氏犹盛”,控制长江上游持续半个世纪之久。直至桓温之子桓玄,起事废晋立楚,捅出大篓子,被刘裕攻灭,桓氏家族势力彻底连根拔起。

在桓氏权势最盛时,敢于关键时刻以拖待变掣肘抑制桓温的陈郡谢氏,在门阀权臣中最显恬淡冲退。谢氏与桓氏类同,都在庾氏势力骤衰当口乘时而起,地位渐重。陈郡谢氏祖上并无荣显,不过,相比桓彝单身过江的族单势孤,陈郡谢氏南来兄弟辈人数众多,分据朝廷内外,彼此支撑策应,得以从容布局。

两晋之际,谢鲲由儒入玄,与桓彝同列“江左八达”,桓彝势单情急,附庸风雅求名望志在立功,很快便以身搏命立功受爵传家;谢鲲则于放浪中有稳健,假作忘情物外,其实为子侄不废事功,逐步进入权力中心留有余地。谢鲲之后,子侄辈谢尚、谢奕、谢万相继出任侨立芜湖的豫州刺史,十余年将此地经营成了家族兴旺发达的实力基础。

在桓温坐大与朝廷抗争的过程中,谢氏家族以豫州势力维持着上下游的平衡和士族门户的平衡,逐渐培植成几个最有实力的家族之一,取得举足轻重之势。原本有布衣之交相好的桓、谢两个家族关系越来越具有政治性,桓温为全取豫州,废黜谢万,意在摧毁谢氏地盘势力;原本高卧东山颐养名望的谢安为了家门利益,出仕勉从桓温为军府司马,借此表示谢氏与桓氏的通家之谊,缓和谢万被桓温废黜而出现的家族紧张状态。

正是谢安的老谋深算和三思后行,凭借家族势力和抗拒桓温的机缘,得以综任将相;又以淝水之战的卓越功勋,使谢氏进入士族的最高层,成为了江左最高的门第之一。谢安善于韬晦,桓温诛殷氏、庾氏人物后,气焰极盛,谢安每见桓温,则遥拜之;又曾与王坦之谒见桓温心腹郗超,没有得到即刻会见,王坦之大名士脾气发作,掉头就想离去,谢安拽住衣袖苦劝:“不能为性命忍俄顷耶?”隐忍不发的谢安既保全了门户,得以在简文帝死后的关键时刻,与其他士族人物共阻桓温九锡之请,扭转了朝局。

谢氏地位日益增高,在淝水之战达到顶点,当时谢安在朝中执政,与谢石一起后方指挥,战事在谢氏家族迭为镇将的豫州境内,主力军是谢玄所组由谢氏豫州旧部刘牢之率领的北府兵,所以谢安战胜后貌似轻松道出了那句“小儿辈遂已破贼”。谢氏家族实已到了功高不赏的地步,直到谢安逝后二月,始“论淮淝之功”,距离淝水之战捷报已过了近两年,谢氏家族兵权被除,谢玄也解甲归田旋即去世。

从此,谢氏家族从政治、军事的实权地位退出,再未产生真正当道处轴的人物,但谢氏家族巩固的社会、经济地位却稳定在一个极限水平上,一直延伸到南朝之末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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