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宜尘
全文共2192字
小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奶奶在闹绝食，两天水米未进，谁劝都不听，让她回家看看。
小叶懵了，她正在计划着要带奶奶去北京看故宫呢，奶奶是遇到什么事了，居然闹绝食？
对从小跟着奶奶长大的小叶来说，奶奶是个乐观坚韧善良，还有点可爱的老太太，是她童年时的“妈妈”，也是她成长路上的“老朋友”。
父母常年在南方打工，小叶和弟弟是留守儿童，偎在爷爷奶奶膝下长大。
刚上小学时，小叶贪玩儿，不爱学习，放学了就像个疯丫头，要不满村和小伙伴跑着玩，要不就看电视，没完没了地看，连作业都忘了写。
上学时，不是忘带课本了，就是忘带本子铅笔了，上课也不好好听讲，东张西望，有时候跑到操场上捉蝴蝶，把回教室上课都忘了，老师把奶奶叫到学校好几次了，要她好好管管。
有一天，奶奶拿着一个作业本和一支笔，坐在小叶面前，说，叶子，奶奶小时候家里穷，没上过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看我家叶子多厉害，这么小，就认得了这么多字，奶奶也想认字，你给奶奶当小老师吧。以后，你在学校学了什么，就回来再教给奶奶好不好？
小叶先教奶奶写她的名字，一笔一划，奶奶学得很认真，小叶教得很负责。
但是要想把老师讲的内容再教给奶奶，就需要她好好听老师讲课。小叶当了一个月小老师后，奶奶认识了五十多个字，还学会了拼音，夸她当老师真厉害。
小叶上课也越来越认真了，很主动地学习，一点也不需要老师和家长的督促。
学习累了，奶奶会陪她看会儿电视，放松放松，记得那时正热播清宫剧。奶奶看着电视里巍峨的宫殿，感慨地说，这就是皇上住的地方？金砖金瓦的，这么多娘娘公主，跟画上的仙女似的。
奶奶还想到了一个词，庄严，又说，这辈子要是能去看看皇上住的地方，就有福了！
小叶攀过奶奶的脖子说，奶奶，等我长大了，赚好多钱，带你去看故宫，看天安门！
好，奶奶等着我大孙女带我去看！你多多地给我拍照片，拿回来啊，还不把你四奶奶眼气死！奶奶说着仰头哈哈笑。
如今，小叶刚大学毕业不到一年，工资不高，还没攒够要去北京带奶奶旅行的钱，奶奶也还没享到孙女的福气，怎么能绝食呢？
小叶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再倒小巴，父亲骑着三轮车等在镇上的公交站台。
坐在车斗里，父亲发动车后，一边开一边对小叶说起了缘由。
上个月，奶奶好几天拉不下大便，到村医那里开了两盒润肠丸，吃了两天，大便排出来了，但带血，颜色发黑，肚子疼得厉害。
村医让去县医院检查，医生开了一堆检查单，结果出来后，说是直肠癌，让赶快去肿瘤医院做手术。
奶奶听说是癌，说啥也不治了，开膛剖肚的，受老罪不说，还要花好多钱，她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够本了，也该去陪埋在土里好几年的爷爷了。
小叶听了一路，哭了一路。
回到家，她奔到奶奶的床前，跪下，哭着求奶奶去看病，花多少钱都要治。
奶奶伸出手摸着小叶的头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奶奶今年刚好七十三岁了，到时候了，你也长大了，有工作了，奶奶放心了。就是没看到你成个家，还是有点不落忍。
小叶哭着说，奶奶，你说好的，还要给我看孩子，给你的重孙做虎头鞋，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做好了，你瞧。奶奶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四双虎头鞋，递给小叶，你和你弟弟，一人两双，好看不？
小叶哭得更大声了，不行，我还没带你去看皇上住的地方呢，我要让你治病，让你长命百岁地活着。
父亲走过来，说，妈，你别操心钱的事，听小叶的，咱们明天去医院啊。
你能攒几个钱？把钱留给小叶做嫁妆，给小弟娶媳妇，我这条老命不值钱。奶奶很执拗地说。
不过，到最后，奶奶还是同意去医院了，因为奶奶不吃饭，小叶也不吃饭，她守着奶奶，连口水都不喝。
正在上高中的弟弟，也从学校赶回家，守在奶奶的床头，不吃不喝，颇有以死相逼的味道。
执拗的奶奶没扛住更执拗的孙子孙女。
在省肿瘤医院住了半个月，切除了癌变的一截直肠，做了一次放疗，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病灶也没有转移，您老啊，儿孙都孝顺，有大福气啊。
奶奶灿烂地笑着，小叶笑出了泪花。
住院并没花多少钱，医保报销了以后，只花了不到五万块钱，叔叔姑姑都送了钱，没给家庭造成多大的经济压力。
钱没了还能挣，可奶奶走了，就再也见不着了。
回到家的奶奶遵医嘱按时吃药，母亲还从老中医那里讨来了将养身体的中药，施以温补，慢慢调理身子。
奶奶和村里的街坊闲坐时，她常常撩开衣襟，让大家看她的刀口，说要不是小叶孝顺，非逼着她动手术，她这把老骨头就埋进土里沤成灰了。
小叶每次打来视频电话，都撒娇地要求奶奶好好吃饭，多喝母亲炖的鸡汤，排骨汤，补充营养，把身体养好，她呢好好工作，多赚钱，等到明年春天，天暖和了，花也开了，就带奶奶去北京，看皇上住的地方，再去一趟颐和园，那可是慈禧老佛爷最喜欢的皇家园林，她也要让奶奶去感受感受。
奶奶乐呵呵地说，她现在吃得香，睡得好，吃了上顿等下顿，日子过得呀比慈禧老佛爷都舒坦，不过呀，你爸妈陪我抹小骨牌时，总是挤眉弄眼地玩心眼，故意出错牌让我赢，逗我呢，以为我看不出来呢？你对他俩说，我玩小骨牌的时候，他俩还没生出来呢，要玩就来真的，看我不把他俩赢得满地打滚儿。
小叶哈哈大笑，祖孙俩隔着屏幕笑得嘴巴张得老大，屏幕上的脸夸张得变了形。
这就是幸福吧，很简单，一家人一直在一起，你守着我，我依着你，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高高兴兴地说家长里短，庸俗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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