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人的欲望简单来说,可以分为低级欲望和高级欲望。
一般来说低级欲望的满足,并不需要个体做出怎样的努力,只需要打开身体放纵感官便可获得,所以大多属于消极的欲望。而高级欲望的满足,需要个体付出极大的努力,克服并战胜一些低级的欲望才能实现,所以大多属于积极的欲望。
早晨醒来,人便面临两种欲望的斗争,或是为低级欲望所俘虏,翻身呼呼大睡。或是克制住本能的懒惰的欲望,起床,跑步,瘦身。
相较而言,睡觉的欲望更为原始和本能,虽然属于低级欲望,但力量强大。跑步瘦身欲望的实现,虽然可以给人带来诸多的美好,但因为实现的艰难,往往是脆弱而易于失败的,所以需要更多强大的精神力量作为支撑。
在低级欲望面前裹足不前或举手投降,还是通过高级欲望的实现来锻造自己的精神力量,造就了人与人最终的区别。
许多学生或者成年人,所以沉迷于手机、游戏等消极的欲望中,在于这种欲望所给人带来的满足是容易和即时性的,而积极欲望的满足却是艰难的,充满着不确定性。
大吃大喝一阵,口腹之欲立即便可满足,拼命跑步,锻炼一两个月,身体也未必能够达到完美。
就像学习,认真听课,努力做题,承受许多痛苦,坚持了许多时间,成绩未必一定会有提升。而网吧,台球,恋爱,三流小说所以校园里屡禁不止,就在于它给人的无聊空虚带来即刻的满足。
今天的人类仿佛愈来愈浮躁和功利,相较眼前芝麻大的快乐和远处西瓜大的幸福之间,大多人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就像小孩子一样,现在的一块糖果,和明天的十块二十块糖之间,成年人也更多偏爱前者,而缺少耐心等待命运更多的赏赐。
简而言之,低级欲望只需放纵便可得以实现,而高级欲望的快乐需要克制、理性、毅力等诸多意志品质的加持方才可以抵达。前者所带给人的满足大多是暂时的,而后者的收益注定是长久的。
贰
我有一个朋友,年轻时候,只要上午喝酒了,下午必定会聚个酒场,他喜欢这样耽溺其中的感觉。
做南明教育的干国祥魏志渊,从宝应到罕台,从北京丰台到山西运城,他们可谓教育的吉普赛人,一路流浪,遭遇了许多体制内人看来无法承受的痛苦,但他们的成长,是局外人所无从经验的,他们也耽溺于自己从艰难事物中获得的幸福感。
然而,人在自我理性的克制中生活久了,难免会有疲惫、倦怠和痛苦,那么可以通过顺从本能,通过偶尔的放纵来纾解内心的压抑。
比如偶尔的醉酒,比如爱情的耽溺,《氓》借女子的口吻这样说——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随着桑叶渐渐润泽光亮,桑葚也开始红通通的成熟了,贪吃桑葚,可谓斑鸠的本性,就像女子耽溺爱情之中,本无罪过一样。
罪过在于斑鸠知沉醉而不知清醒,女子知爱情的美好,却未曾看见她的局限,知耽溺而不知超脱。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我喜饮酒,喜欢尽情尽兴的生活,那种可以畅饮达旦,愈饮酒愈是清明的友情体验可谓是人生的一种极致,这种极致可以偶一为之,日日如此,便是昏瞀。
再说,李煜的《玉楼春》一词,从头至尾,写的都是歌舞盛宴所给人带来的享受——“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写宫女俏丽的妆饰完成以后,肌肤如雪鱼贯而列光彩照人,这是视觉享受的极致。
“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这里凤箫之声吹断,《霓裳》要反复演奏要重按歌遍,写的是听觉的极致享受。
除此之外,李后主还写到嗅觉享受——“临风谁更飘香屑”。
“醉拍阑干情味切”,微醺半醉的时候,他拍打着南唐玉石雕砌的栏杆,感受到了内心深切动人的情味。
“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李后主,是一个没有节制的人,他耽溺于感官的享受之中,不知反省,也不知醒来。如果止步于此,和我们并无不同之处,他超越我们之处在于最后一句——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欣赏了人间的歌舞享乐,他还要欣赏大自然天地之间那一片皎洁的月色,从“春殿”回到起居睡眠宫殿的路上,叫人不要点起宫中的红烛,因为那样有碍清夜的月光,有碍他更高层次的享受。
李后主就是这样,放纵,耽溺,但因为他的艺术的力量超越了一般人,所以这种没有节制没有反省的沉溺,反具有了如此富于感发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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