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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阳暴伸,另一个吴鞠通未能领会吴又可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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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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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薛吴王中的吴,是吴鞠通,不是吴又可。在我读过《瘟疫论》之后,曾一度为吴又可的声名不如后来这四位显赫而惋惜。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却越发觉得吴又可确实不该位列于其中。

叶薛吴王在温病领域中虽各有侧重,但读来终归属于同一系统。然而吴又可,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有一种“彼非此境人,误入此境中”之感。

而且,虽然只比喻嘉言早三年,相比喻嘉言一直被称作清初著名医家,而吴又可却属明末。但从吴又可本人而言,我相信他也希望被这样定义。

我们谈及“气节”时往往会想到傅山,从来无人提及吴又可,然而后者要比前者彻底得多。面对清政府的剃发令,傅山以做道士来逃避,而吴又可选择去送死。1652年,吴又可因坚决抵抗不肯剃发而被清廷处死。

我曾用一篇《清热药不清热》来表述吴又可对于“郁热”的领悟之透彻,在最近的《治血证不忘气》中也特地提及。而且我遗憾地发现,熟读叶天士,且距离吴又可将近两百年的吴鞠通,虽然在其校验《四库全书》时读到吴又可,并因此进入温病大门,然而直到《温病条辨》成书之时,仍然没能完全领会吴又可。

由于我先读《温病条辨》,后读《瘟疫论》,便会明显地发觉,吴鞠通未能完全理解吴又可的地方不少,除了之前提及的寒遏致热甚,还有本篇着重介绍的“郁阳暴升”。

可能也是缘分,我在之前读到《温病条辨》中的相关文论时,颇受启迪,并因此画了示意图,还据此写了一篇《头脑风暴》,当时尚不知道吴鞠通的这段文字来源于吴又可。

表面看起来,吴鞠通只是将吴又可散落在书中各处的与之相关的文字,凝聚提炼地进行再表达,并且删改了相应的处方用药。但当我再回头对两者进行比对时发现,这其中的区别何止于此。

我粗略统计过,《瘟疫论》中涉及到“经下后”,余热欲通过卫表透转而出的内容,不下十处,分布于全书各篇中。而字数是《瘟疫论》四倍的《温病条辨》,仅用了“中焦篇”的第十二至十四条,共三条内容来作归纳。其中第十三条算是总纲领,转述了为何“经下后”会有欲作汗的机理。

但很可惜,这段文字表面看起来问题不大,实则与吴又可相去甚远。吴鞠通的原文是:“此下后邪气还表之证也。温病之邪,上行极而下,下行极而上,下后里气得通,欲作汗而未能,以脉浮验之,知不在里而在表,逐邪者随其性而宣泄之,就其近而引导之”。

首先这里的“上行极而下,下行极而上”不知所谓,恐怕是吴鞠通因未能完全理解吴又可而另找的一个理论支撑点。另外,“邪气还表”和“知不在里而在表”的文字表达,显示了吴鞠通将这种下后脉浮而欲作汗的现象,理解为一种表邪。

这就直接导致《温病条辨》的点评本中,南中医的杨进教授将此段分析为是之前未解之表邪,就更加走样了。这也怪不得点评人,是吴鞠通自己先copy走样了。

吴又可原书中表达的意思很明确,经过下法后,“中结渐开…内外之气已通”、“里壅一通,卫气亦从而疏畅”、“内结开,正气通,郁阳暴伸也”、“里邪去,郁阳暴伸”…多处提及,我试举几处,其中“郁阳暴伸”提到了两次,这也正是经下后热势欲出的核心病机。

腑实外泄,主要的结滞已去,气机流通,之前因滞而生之郁热,得以随气机转畅而透解。倘若之前郁重热甚,那么当里壅得通后,会呈现热势暴出的状态,即吴又可说的“郁阳暴伸”,郁、阳、暴、伸,用词如此精准贴切!

吴又可说了两个暴伸而出的途径,一是卫表,二是大便。后者是三焦有形之邪,因气机转畅后,陆续汇集到胃肠,与余热互结而成的新的腑实,须再用下法,关于这点本篇暂且不谈。

从卫表暴伸而出的方式,吴又可提到了汗与斑,且以汗为主。

并根据郁热转透卫表是否顺畅,分为五种情况:①自然汗解;②用药辅助清气疏卫;③以养阴生津疏卫之宽缓法,以求渐解,不强其汗;④一次或数次战汗而解;⑤欲战汗而不得,厥逆不回而死。

吴鞠通的表述中,仅涉及到了②与③的一部分。

关于第②点,吴又可分为两种情况:

一即清气法。热势盛口燥渴,无论有汗无汗,都用白虎汤(正虚加人参)。在吴又可的理解里,白虎汤的作用是令邪从汗解,即气分转透外出,我在《误用石膏》一文中有详细说明过,白虎汤要达到透邪出表才算起了作用,否则就是误用。

二即疏卫法。虽热但不渴饮,吴又可用柴胡清燥汤去花粉知母加葛。此汤是吴又可的自拟方,原方组成为柴胡、黄芩、陈皮、甘草、花粉、知母,姜枣煎服。经过加减后的方子为:柴胡、黄芩、陈皮、甘草、葛根。虽然此方并不属于典型的温病方,但以温病眼光来看,柴葛疏卫气,黄芩甘草清卫热,陈皮化卫邪,属于卫分方。

或用疏卫法或用清气法,以药物来辅助郁热外透,这就是吴又可给出的针对第②种情况的方案。但吴鞠通只保留了白虎。

关于第③点,吴又可举例用柴胡清燥汤来“和之”,以待其汗解。此汤原方疏散清热兼养阴生津,用温病眼光来看,可视作津伤之辛凉法,一边生津养阴以滋汗源,一边疏通卫气以畅汗路,直至条件具足而得汗解。且吴又可强调,始终不得强行发汗,苛求汗出。

吴鞠通倒是领会到了这种“辛凉合甘寒”法,拟出了“银翘汤”(银花、连翘、竹叶、甘草、麦冬、生地),以麦冬生地“增液以作汗之具”,以银花连翘竹叶“轻宣表气”。后三者是温病透热转气的典型用药。

那为什么我仍认为关于③,吴鞠通也只领会了一部分呢。

因为吴鞠通虽领会到了生津疏表法,却居然没能领会吴又可针对此方所出具的柴胡清燥汤,另外自拟了一个“清燥汤方”(麦冬、知母、人中黄、生地、元参)。一方面是因为他搞混了吴又可的原方,以为有当归;另一方面,吴鞠通接受不了温病方中用柴胡陈皮。

只是吴鞠通自拟的方子,更适合邪去正安后的善后,而在吴又可原方中,养阴只是手段,出表才是目的,因而以柴胡作为君药。所以,吴又可的柴胡清燥汤完全符合“辛凉合甘寒”法,只不过其时温病学说尚未成熟,所用之药非后来典型的温病用药罢了,而吴鞠通的银翘汤则属于典型用药。

从两吴之间的差异,可见吴鞠通对于外感所致的“郁热”,理解尚未达到透彻的地步,其不解吴又的凉遏致热论(参《清热药不清热》),与其对于吴又可的“郁阳暴伸”没能完整到位地进行转述表达,都是源于他未能领悟到吴又可的深度。

《吴鞠通医案》与《温病条辨》出版时间相当,因而前者中的医案必然大多发生在《温病条辨》成书之前。我曾在《吴鞠通亲自教学》中介绍过一则医案,内容呈现了经下后,郁热分别透转出表和汇聚下行,正是吴又可书中提及的两大出路。

我虽未通读过吴鞠通医案,但我相信这类医案,不止这一则,因为我在王孟英医案里,喻嘉言医案里,都处处可见。可以想见的是,吴鞠通若不是通过实践了解到吴又可所说不虚,可能都不会在《温病条辨》中撰入相关文字,因为他对于吴又可的总体评价为“学术未精”。

吴鞠通怎么会想到,是因为他没读懂没参透,所以误以为吴又可“学术未精”,实际上,吴又可对于温病的领悟境界远在他之上。只是限于当时战乱灭国的动荡局势,以及不够丰沛的相关医学书籍资源,他未能写就一部详实细致兼具广度的温病巨作。

但是,这不妨碍我们能读出吴又可的境界之高度。这种异军突起迥异于其它温病学家的地方,可能正是源于那些年,在极端的历史背景中,他亲身深入各个瘟疫之地,观察、分析、临床、总结,曾直面过真实的残酷,才得以成就非凡的吴又可。

在《湿温病篇》之后我应该会介绍《瘟疫论》,但愿我能将《瘟疫论》讲好,不辜负惊鸿一瞥的吴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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