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
“无尽对话”第158篇原创:
他爱火车,火车也爱他。
爱是对称的。
托尼·朱特爱火车,火车也爱他。
爱给人空间,让人可以做自己;爱予人呵护,让“自己”能够成长,里尔克如是说。爱也是一种境况,让人觉得舒适、自洽。
托尼·朱特和火车就是这样。
瑞士的小火车。瑞士真美,你去过吗
童年时,他鲜少在家人面前觉得自在,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取悦不完的人,扮演不完的角色,怎么着都不得劲,独处是一种奢望。
存在(being,中译“停驻”)不自在。
生成(becoming,中译“前行”)就不一样了。
他从未像在路上那样快乐过,路程越远,快乐越大。步行是一种愉悦,骑行是一种享受,坐巴士是独有的乐子,而乘火车,简直就是他的极乐天堂。
和当时一帮热衷于站在站台、没完没了地数着来往的火车数目的小孩不一样(他觉得那样傻到家了):
“火车,当然是要坐上去才行!”
火车是他隐秘的天堂。
从7岁左右开始,他总是一个人乘火车,从这一端坐到那一端,然后从车上下来,倒也不为了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无非是东瞧瞧,西看看,买点零食和饮料,再搭乘下一趟车,回到原点。
父母朋友如相问,他总是编造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每一次都不一样,每一次都不是真的,没有人知道他其实一片冰心在火车。
滑铁卢火车站 ,下同
他愿意把钱都花在火车上。
12岁时,每周除了留几个便士买零食,零花钱他几乎都花在火车上了。最远的时候,他坐到了福克斯通中央车站,心满意足地看到了当时新款的法国急流快车。滑铁卢车站简直就是他的宝藏车站,那里的引擎、车次表、书报亭、公告栏……
都是他热爱的宝贝。
后来,他开始在火车的家里过夜。
偶尔错过回家的末班车,他在通风良好的滑铁卢车站候车室,就着车站供应的可可,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深夜能听到柴油机车换轨、工人装卸邮包的声音。父母对此一无所知,他也不想让家人担心。
奇的是,他在火车上有独处的感觉。
按理说,火车是拥挤的,不同的车厢不同的级别暗示着不同的阶层。但在那个年代,车厢是舒适的,乘客是克制的,火车是静雅的。
此处可以关联乔治和吉尔伯特双人组:“我们需要独处。”当两个人单独处在一起时,他俩是在独处。
想必托尼·朱特和火车也一样。
再后来,家乡的火车变味了,瑞士的火车进入视野:原来效率与传统可以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将滑铁卢车站视作他的大教堂,而列车时刻表,则是他丈量欧洲的工具。
火车还是他的灵感缪斯。
托尼·朱特说,如果说对战后欧洲当代史的解析他有什么独树一帜之处的话,那应该是一种下意识地对空间的强调:“在一个次大陆有限的框架内凸显出区域、距离、区别和反差的感觉。”
这种空间意识,极有可能是在他乘坐火车时形成的,包括在车上漫无目的地扫视窗外、下车后仔细考察车站景物和声音的对比。
火车启发了他,滋养了他。
60多岁时,被ALS困在肉体的终身监禁中,他先是手指和脚趾头失灵,接着四肢瘫痪,连给自己抓痒也变成奢求,托尼·朱特夜夜造访脑海的记忆小屋,他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坐火车了。
这不仅仅是一种乐趣的缺失,一种自由的剥夺,还意味着他自我的一部分缺失了。他再也不能有一个空间,让他自在,助他成长。余生往后,生活只剩下存在(being),不再有生成(becoming)了。
他再不能爱火车,也再不能得到火车的爱了。
众人皆睡他独醒,长夜何其漫漫。说一个人没有办法决定人生的起点,至少他可以决定人生的终点。托尼·朱特已经想好了,人生的终点要和火车在一起:
“我要乘坐那辆小火车,无所谓终点,就这样一直坐下去。”
他走之后,家人带着他的骨灰来到瑞士,把骨灰洒在一个缪伦的小山坡上,旁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火车铁轨。
爱也是永恒的。
当我说“爱是对称的”,我的意思是什么呢?
☝️爱不是单向的,是相互的。一个人对某一个对象付出爱,必定是这个对象赋予了他一个自洽的境况。
✌️爱本身包含两个对称的部分。尊重对方本来的样子(being),参与对方重塑自我的过程(becoming),两个部分必不可少。
🤟爱关涉到两个独立的个体。一般来说,它是两个独立个体之间的互动,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和另一个独立个体所能给到对方的关怀与滋养。
我自己类似的“互仿”关系应该是书了。
我看书的时候,100%觉得自己是在独处;书被我看了,回馈我以知识,以启发,以滋养,我的成长离不开书籍。
如此说来,我爱书,书也爱我,哈哈哈。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