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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对话”第225话：
基因决定了猫咪舔毛、猴子梳毛、人类八卦闲聊，而且真的容易上头。
🐈小猫
春日的午后，一家子两大两小，围在公园路边一个白色的灯柱上。那灯柱上站着一只虎斑猫，安静地看着眼前离她最近的小女孩。只听见女人柔声劝：前面还有别的猫呢。男人伸手去拉小女孩。
女孩用力挣开男人的手，她往前走了一个半圆，红扑扑的脸鼓鼓的，她又折回来，定在猫面前，小男孩跟着她。女人轻声说：你跟猫咪说，你愿意跟我回家吗，如果你愿意，你就叫一声。
小女孩果真看着猫，用稚气的声音说，小猫，你愿意跟我回家吗，如果愿意，你就叫一声好吗？小猫太让她上头了。小猫只是看着她，没有动脚，也没有动嘴。
男人再次拉小女孩：前面还有一只白猫，走吧。
🐱舔毛
图文不相关
轮到后面的人看猫了。
Y站在前面小女孩站的地方，打量着身长不到一尺的小猫：这只猫还很小，不是成年猫，还是一只小奶猫。我接话道，不是成年猫，但也不是小奶猫，它应该有几个月大了。几个月大的小猫，Y重复着。
小猫一会儿蹲直了身体，正面看着跟前的人，一会儿又转头，探向别的方向。此时，小猫背后的香樟树林开始满地掉籽，黑乎乎的，彩色的叶片随呼呼风声飘落，可配“看漫天黄叶远飞”的旋律。
小猫开始动了。它还蹲在灯柱上，伸出右爪爪，一下一下地抹自己的左脸，很用力，很忘情，眼睛几乎闭着了，爪爪抹过的毛凹进去又篷起来。抹了好多好多下，伸出粉色的舌头舔右爪爪，相当仔细，相当认真。
大概它觉得左脸干净了，又开始抹右脸，按照前面差不多的动作和流程，给右脸来了一次清洗和马杀鸡。
它在洗脸，Y一边说，一边看得入迷。那入迷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把手伸过去，跟猫说，让我来，帮你洗！我的痴迷点略微不同：这种独特的洗脸方式是不是有什么隐秘的乐趣？好想知道啊。
左脸右脸都抹完了，可能猫还是觉得不干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清理。猫看上去很享受，我怀疑它舔毛甚至舔得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很容易沦为猎物。我没有说忘我，不知道猫有没有自我意识。
猫终于停下来了。Y仍在原地，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我说，要不你也问问它，愿不愿意跟你回去。Y就凑近了小猫，轻声喊，“咪咪”，猫慢条斯理地张开了嘴，发出一声柔软、悠长、低音量的“喵……”。
Y受到了鼓励，继续喊，头探得更近，近到有点超出礼貌的社交距离，“咪咪”，她喊。猫眯了眯眼，一会儿之后，“喵……”。“咪咪”，“喵……”；“咪咪”，“喵……”；“咪咪”，“喵……”，像语言类游戏。
也许猫只是想要吃的，发现眼前这人没有食物之后，它的热情减退了，反应变得更漫不经心，有点顾左右而言它的意思。
该后面的一老一少看猫了，我们退下。
🤳猫片
我一边走，一边和A分享刚拍的猫片。
A礼尚往来,发来了小视频。她公司养了一黑一黄两只，她每天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喂猫。生活多烦忧，工作压力大，小猫缝缝补补。公司只有猫粮，她给小猫喂猫条，“我是它们的猫条供应商”。
猫条和猫粮有什么区别？A说猫条是零食。“相比正餐，你想想自己是不是更喜欢吃零食？”Y怕我不懂猫条有多好吃，补充说。
A一手举着猫条，一手怼脸拍视频，猫在她手上吃，像极了一个妈给孩子喂奶瓶。小黄吃猫条的时候，偶尔舔到举着猫条的手手，甚至舔到嘴嘴，“从舔手手到舔嘴嘴，我是一点子变态在身上的”。
印象中，猫咪的舌头上有倒刺。“触感怎么样啊？”。“还挺有力的。”emm，似乎能去角质？
🐒梳毛
前段时间我在看《梳毛、八卦及语言的进化》。书中说，大猩猩猿猴彼此梳毛，梳毛是友谊和忠诚的象征，一只猴子发出声音，非梳毛搭档可能置若罔闻，但梳毛搭档会凝神细听。
猿猴日均花20%-40%的时间彼此梳毛，如果单为了清洁代价也太高了。被梳毛时，猴子会分泌内源性鸦片物质内啡肽，产生愉悦感，梳毛是一种社交，能舒缓压力。动物花费巨额时间梳毛，也能避免有的猴搭便车，只享受好处，不付出劳动。
书中还写道，动物没有发展出人类这样精密的、有语法、有指称、可习得的语言，它们通过梳毛来社交。而作者怀疑，人类之所以发明语言，不是为了说出那些金光闪闪、饱含智慧的话语，而是为了八卦。
你会发现，随便走进一个餐厅、一个咖啡馆，甚至是学术精英的聚会，人类大部分时间都在说八卦：自己干了啥，心情怎么样，别人干了啥，谁和谁干了啥……不论种族阶层。哪怕以严肃的讨论开始，不出几分钟就会偏离。
人类对八卦的热衷是写在基因里的。语言是梳毛的替代品，聊八卦是隔空梳毛。相互聊八卦的时间越长，则说明关系就越好。
频繁聊天容易产生好感吗？
我认为是的。一方面，没人会浪费时间和一个不想产生任何交集的人聊天，发起聊天意味着有兴趣，没兴趣这个天就聊不下去了。另一方面，聊天容易刺激多巴胺分泌，产生好感也很正常，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好感那就不一定了。
🐱干架
猴子梳毛、猫咪舔毛是一样的吗？猫咪舔毛的英文是groom，我重新翻到《梳毛、八卦及语言的进化》的内封，果然梳毛也是同一个词。猫咪平均花30%的时间舔毛，与猿猴梳毛的比例差不多。
猫咪舔毛也有社交功能。不过，猫咪舔毛略不同于猴子梳毛。在猫咪届，被舔的处在权力的低位。猫咪舔毛，是在告诉被舔毛的对象“我是你老大”，多为单向的。如果被舔的猫不接受，就会舔回去，两只猫可能会打起来。
在灵长类动物届，被舔的站在权力的高位。
我跟A说，你得用行动告诉你司的黄黑二猫，你才是老大。A说可能她连猫的小弟都算不上。考虑到A每次进办公室，两只猫已经在门口候着的排场，应该不是小弟可以享受到的待遇。
你司两只猫互相舔毛吗？A说会，小黑给小黄舔，小黄脸上的一块都被舔秃了。同事告诉她，如果猫咪觉得某一个地方比较硬舔不下来的，它们就会用咬的。如此看来，小黑觉得自己是老大。
小黑胖，小黄瘦很多，A的猫条主要给小黄吃，小黄吃得差不多了，小黑才获准舔奶盖。只能舔奶盖，不会让小黑的地位下降吗？A说，也许，最后那撕一下包装袋的动作，会让小黑认为自己吃到的是大的。
原来如此，也可能小黑假装自己吃到的是大的，蒙蔽小黄，我补充说。
👩梳头
头发是人类最显眼的毛发。
娱乐圈出过一个大八卦：某明星直播，粉丝问他老婆哪儿去了，他说去做头发了。我觉得他是在打比方。《梳毛、八卦及语言的进化》提到，雌猩猩会背着首领雄猩猩，偷偷找别的雄猩猩梳毛。
做头发，四舍五入也就是梳毛了。
在克莱尔·吉根的短篇集《南极》里，两处梳头发的细节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主打篇目《南极》，女主人公泡完澡，男人帮她梳头，为她梳理打结的头发；《姐妹》，姐姐贝蒂给妹妹梳头。
被梳的头发都是美丽的金色长发。克莱尔·吉根在同一本书中不止一次写到梳头，我想一定是有用意的，但用意是什么，我当时还不清楚。现在这个缺口补上了，梳毛是社交，是标记领地。
《姐妹》，姐姐从小给妹妹梳头发，妹妹金发及腰，裙摆飘飘，光彩夺人眼目，姐姐勤劳肯干，朴实无华，不受异性青睐。妹妹出嫁，父亲去世，姐姐担起了家，可妹夫不靠谱，妹妹回来，想继承财产。
姐姐再一次给妹妹梳头，给她理顺打结的头发，妹妹享受着，从没想过给姐姐梳一次头，十指不沾阳春水，饭来伸手，挑三拣四。姐姐掏出藏好的剪刀，剪断了金发，剪断了对妹妹的牵挂。
短篇《南极》，男人给女人梳头，标记她是他的。她后来想走，他把她拐回去，锁死，也是情理之中，早有伏笔。
我老家方言（赣方言）有“梳毛”的说法，比如，“别人早就急死了，他还在那儿梳毛。”意思是不上心、不着急、悠哉悠哉的，可能毛确实要慢梳才梳服吧。
玛丽莲·梦露搞过一个恶作剧：
有一次，在片场，摄影师正给她拍大片呢，她突然说，我可以梳一下我的hair吗？对方以为她要梳头发，答应了，结果，她拿出一把梳子，慢条斯理地梳起了旁人根本不好意思看的某个部位的毛。
玛丽莲·梦露也是有点子变态在身上的。
💅自梳
梳毛，梳头，容易让人联想到“自梳”。
自梳是南方一种风俗，女子决定终身不嫁，从原生家庭搬离，去公共的专属于自梳女的空间生活。最早读到自梳风俗的时候我还是在校园，旁听广府文化的课，小娅老师说自梳女有同性恋。
有一部刘嘉玲杨采妮主演的电影《自梳》，虽然片中杨采妮对刘嘉玲好像更多的是恩情、情义，不过后来两人确实是一对一的亲密关系，漂泊乱世也矢志不渝。
从字面上看，自梳是自己给自己梳头发。从社会角度讲，自梳是自己给自己提供愉悦，自个儿在自个儿身上标记领地：我是我的，不是别的任何人的；我自己负责自己的快乐，不需其他任何人代劳。
从这一点上，自梳的意涵至今仍然是先锋的。
电影《自梳》的意涵宽泛一点。自梳是一种动作，将头发梳起；也是一种对遗弃、堕胎、社会歧视的逃离：它将自我重框为我的性别，和我的同性共居，我不再将幸福寄托在异性身上，同性可以考虑。
小娅老师还讲过她养宠物的历史。她不想宠物孤单，所以一养就养两只；她害怕宠物过度繁殖，所以选择养了两只同性；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同性宠物之间也发情，发情期跟疯了似的。
根据传记，玛丽莲·梦露也喜欢女人。
《梳毛、八卦及语言的进化》书里还说，“为了同性至交的利益，女性愿意设身处地地为对方承受苦楚，而男性之间则缺乏这种推己及人的无私精神”，克莱尔·吉根《南极》的女主人公说，她可以为了女性好友去死；男主人公没有说话。
可能女人确实普遍比男人更懂梳头吧。
❤️上头
猫咪忘情舔毛，猴子天天花大把的时间相互梳毛，人类无聊时和朋友八卦，出门前必先打理好自己的“头等大事”。舔毛，梳毛，梳头、八卦都能解压，刺激内啡肽的分泌，产生上头的感觉。
虽说人类高度进化，但毛如发，发亦如毛；毛孩子和人类，梳毛的梳毛，八卦的八卦，梳毛时且八卦，八卦时梳一下毛，八卦谁和谁梳毛，人和动物似乎也没有那么大差别。
据说猫猫狗狗焦虑不安的时候，舔毛会比平常舔得更勤快，铲屎官可以据此关注它们的状态。
语言出现的原因目前尚无定论。“人类为了八卦，所以发明了语言”，我个人有所保留。一方面，八卦是日常交流的一种形式，多为口头或即时通讯；另一方面，八卦不能替代其他形式，如信件、文论、著作等书面语言。
语言愉悦我们，八卦娱乐大家。聊八卦是人类事实上的头等大事。虽然八卦不是唯一能产生愉悦的语言交流形式，不过我在想，有时候我感觉不快乐，是不是花在八卦上的时间太少了？
多找朋友们一起闲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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