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郭虚己墓志》看颜真卿早期书风的转变

《郭虚己墓志》，全称《唐故工部尚书赠太子太师郭虚己墓志铭并序》，唐天宝八年（749）刻立，颜真卿撰并书。志盖盝顶，高107厘米，宽104厘米，厚4.5厘米。志石高104.8厘米，宽106厘米，厚16厘米。志文楷书，凡35行，满行34字，共1150字。1997年出土于偃师市首阳山镇唐代郭虚己墓。现藏偃师商城博物馆。

郭虚己墓志

郭虚己墓志盖

《郭虚己墓志》是颜真卿41岁所书，结构端庄严谨，笔道刚劲有力，刻工十分精细。该志晚于他32岁所书的《王琳墓志》九年，早于他44岁所书的《多宝塔碑》两年，保存完好，字迹如新，保持了颜氏楷书风格的原风原貌，是研究颜体早期书法成就弥足珍贵的资料。

一、《郭虚己墓志》的主要内容及郭虚己其人

《郭虚己墓志》主要记载了墓主郭虚己的郡望来历，祖、父姓名官职及郭虚己自身的生平事迹。特别是郭虚己征战吐蕃的事迹，对唐史研究具有重要的价值。

郭虚己，两《唐书》无传。《郭虚己墓志》并未见诸史籍，《全唐文》有《河南府参军赠秘书承郭君神道碑铭》，铭文载“君讳揆，字良宰，太原人也……父虚己，银青光禄大夫守工部尚书兼御大夫……”。

在郭虚己墓志出土之后不久，在郭虚己墓东北方约30米处又出土了一方《唐故太原郭府君墓志》，其志文记载：“府君姓郭讳傪，字茹夫，其先太原人也……曾祖郭虚己，皇检工部尚校书、蜀郡大都督府长史剑南节度使并山南西道采访处置等使……祖彦，皇检校礼部郎中绵州刺史……”。

《郭虚己墓志》志文亦载“公讳虚己，字虚己，太原人也。其先虢叔之后，虢或为郭，因而姓焉。……有子五人，长曰揆，河南府参军，先公而卒，赠秘书丞。次曰恕，右金吾卫兵曹……”。

志文载，郭虚己“十岁诵老庄，即能讲解，泉诸经典，一览无遗。”可知，郭虚己不仅出身食禄之家而且自幼聪颖好学，精于坟典，曾先后任节度判官、侍御史、行军司马、中丞使、工部侍郎、户部侍郎、御史大夫、蜀郡长史、剑南节度支度营田副大使、工部尚书等职，治绩卓著。

《郭虚己墓志》所载墓主郭虚己的仕臣以及征战经历，补充了史书记载的不足：其一，《旧唐书·吐蕃上》对天宝五载（746）剑南节度使及其支度营田副大使记载较为简略，《郭虚己墓志》对此期间的唐蕃交锋记载更为详尽，“有羌豪董哥罗者，屡怀翻覆，公奏诛之……七载，又破千碉城，擒其宰相。……八载三月，破其摩、弥、咄、霸等八国卅余城”，此三件事史书无载；其二，据志文郭虚己“八载三月，破其摩、弥、咄、霸等八国卅余城。置金川都护府以镇之”，可知，当时有金川都护府，其辖区包括当时摩、弥、咄、霸等八国卅余城。

有唐一代，朝廷共设置有安西、安北、单于、安东、安南、北庭等六大都护府，而在玄宗天宝八载（749）设置的这个“金川都护府”史书并没有记载，大概是因为此地多次陷于吐蕃，所以金川都护府就没有保留多长时间，又从志文“平国都护，首恢吾圉”来看，郭氏应该是金川都护府的首任都护。

从整篇墓志铭文的记载可以看出，郭氏是一名为唐王朝边境稳定做出重要贡献的人物，自天宝五年至蜀郡任职，直至最后“薨于蜀郡之官舍”，一直在西部与吐蕃作战。

二、《郭虚己墓志》与颜真卿早期书法风格的比较

据志文载，“朝议郎行殿中侍御史颜真卿撰并书”，可知郭虚己墓志的作者为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

从志文来看，颜真卿对郭氏的才学、品德十分钦佩，志趣相投是颜真卿为郭虚己撰书墓志的原因，同时也有“以真卿宪台之属，常饱德音，见托则常感忘论”的同僚情谊。

颜真卿为后世留下了极其丰富的书法作品，据专家研究，可考的颜真卿书法作品约170件，现存约71件，分别以石刻、拓片、墨迹、刻帖等形式留存。其中楷书作品36件，约有24件为大历年间及其以后所书，多为碑刻。

颜真卿以擅长楷书而为世人所熟知。颜真卿的楷书又可分为三个时期：其一为前期，即颜氏45岁之前。颜氏这一时期的书法主要是师法前人；其二为中期，即颜氏45到58岁之间，颜氏此期的楷书已表现出明显尚肥的特点，是颜氏独特风格的酝酿期，其在笔画上全用藏锋，横竖粗细变化明显，中宫亦见打散，章法上日趋茂密，此期代表作为《鲜于氏离仲记》；其三为后期，此期颜氏雄厚磅礴的书法艺术完全成熟。中宫打散，结体宽博，行间茂密，以不见虞、褚半点娟娟之习。代表作为《麻姑仙坛记》《颜氏家庙碑》和《自书告身帖》。

王琳墓志

颜氏前期书法取法主要是“初唐四大家”——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王羲之。对欧阳询取法最多，对王羲之取法主要是行、草书上。颜氏前期的书法主要为登科取士用，现存颜真卿最早的作品是《王琳墓志》，唐开元二十九年（741）时所书，其与后来的颜字明显不同，其在笔画上微显孱弱，而且还夹杂着一丝不成熟，如一些不统一的结构与笔画。这段时期的颜真卿主要取法欧阳询，其中亦有融合虞世南与褚遂良的某些特征。

王琳墓志、多宝塔碑和郭虚己墓志

《郭虚己墓志》在书法上，颜氏已从初唐名家的风格渐变为隋朝与北朝笔踪，颜字的清雄、宽厚的特点在此开始展露。

《郭虚己墓志》与《多宝塔牌》两碑虽然在书写年代上仅仅相差两年，但是二者风格迥异，在《郭虚己墓志》中字形偏长，似从虞世南的《孔子庙堂碑》，而《多宝塔碑》中字形偏方，似从初唐书风上溯隋代与北齐、北周书风，且与隋代的《苏孝慈志》《贺若谊碑》接近。

从《郭虚己墓志》到《多宝塔碑》这两年时间里，颜字中宫开始缩紧，笔画上露锋处理较多，字形归于方正，用笔上已有明显提按，横轻竖重特点开始出现，转折处放弃早期的圆转，采取方折，章法上采取“小促令大，大蹙令小”的结体方法，使每个字尽量均匀地占据界格，重心平稳。从这三块碑中可以研究颜氏早期取法，同时也可以看得所处时代对于书家书风形成的影响。

从《郭虚已墓志》可以看出颜真卿的用笔、结字稳健、圆润、精美。下笔有力，落笔藏锋，字体之间端正对称、宽博，将字体的风格进行整改，形成一种创新，为书法艺术写上了新的篇章，是书法艺术上的一座不朽的艺术丰碑。

崔寒柏临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