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文人的风流日常你可懂？苏轼《嵩阳帖》：吟诗落籍，因妓而书

《嵩阳帖》，又称《天际乌云帖》、《嵩阳居士帖》，行书，36行307字，无款，传为苏轼所书。此帖有墨迹本传世，为清翁方纲旧藏，今在上海博物馆。

翁方纲藏墨迹本

据多位专家考证，《嵩阳帖》今存墨本系摹本，但其母本必是苏轼手书。此帖字及寸许，笔力丰肥，势多欹侧，皆以“卧笔”行之，用笔森秀，姿态横生，较好地体现了苏字的用笔特征和气韵风貌，可谓下真迹一等，多存韵度，可资借鉴。

一、《嵩阳帖》的主要内容及北宋文人的风流日常

苏轼于熙宁四年（1071）上书神宗，论朝政得失，忤王安石，遂出为杭州通判。《嵩阳帖》所载为苏轼任杭州通判时的两件轶事，也可说是苏轼所写的散文体小品。

《嵩阳帖》或可分为二帖。一是《天际乌云帖》，是说苏轼到当时的杭州知州陈襄陈述古家饮酒，见到他家阁中墙壁上有蔡襄蔡君谟所书的诗迹。二是《杭州营妓帖》，记载当时的营妓周韶要求脱籍从良，知州陈襄及其客人苏颂要求周韶吟诗落藉，并营妓胡楚、龙靓作诗送别事。

吴江史氏刻本

快雪堂法书本

《天际乌云帖》载：“天际乌云含雨重，楼前红日照山明。嵩阳居士今何在，青眼看人万里情。”此蔡君谟梦中诗也。仆在钱塘，一日谒陈述古，邀余饮堂前小阁中，壁上小书一绝，君谟真迹也。“约绰新娇生眼底，侵寻旧事上眉尖。问君别后愁多少，得似春潮夜夜添。”又有人和云：“长垂玉筯残妆脸，肯为金钗露指尖。万斛闲愁何日尽，一分真态更难添。”二诗皆可观，后诗不知谁作也。

蔡襄《端明集》卷五 “梦游洛中十首”

从此帖可知，苏轼没事的时候就到上司家喝喝茶，饮饮酒，赏赏书法和诗词，是何等的潇洒闲适啊。

《杭州营妓帖》载：杭州营籍周韶，多蓄奇茗，常与君谟斗胜之。韶又知作诗，子容（苏颂）过杭，述古饮之，韶泣求落籍。子容曰：“可作一绝。”韶援笔立成，曰：“陇上巢空岁月惊，忍看回首自梳翎。开笼若放雪衣女，长念观音般若经。”韶时有服，衣白，一坐嗟叹，遂落籍。同辈皆有诗送之，二人者最善。胡楚云：“淡妆轻素鹤翎红，移入朱栏便不同。应笑西园旧桃李，强匀颜色待东风。”龙靓云：“桃花流水本无尘，一落人间度春。解珮暂酬交甫意，濯缨还作武陵人。”固知杭人多惠也。

营妓，指集中于乐营习歌舞的妓女，有陪侍官员宴集的义务，人身权属地方政府或军队。

据说营妓周韶因父涉盐案，12岁没为官妓，后被当时的杭州知州蔡襄所赏识，成为官妓头牌，经常与其斗茶为乐。

在杭州知州陈襄宴请宾客苏颂（哲宗朝宰相，北宋著名的天文学家和医药学家，传见《宋史·苏颂传》）时，营妓周韶泣求落籍从良。时周韶居丧，“有服衣白”，故诗“开笼若放雪衣女，长念观音般若经”，“一坐嗟叹，遂落籍”。苏轼还记载了当时两位营妓送别周韶的诗，并感叹“固知杭人多惠（慧）也。”

据清翁方纲所考，苏轼有《常润道中，有怀钱唐，寄述古五首》 之作，其次章有“去年柳絮飞时节，记得金笼放雪衣”句，并自注云：“杭人以放鸽为太守寿。”此正是帖中所言陈襄放营妓周韶事。

北宋文人宴酒交游，吟诗斗茶，就连营妓的才华也令苏轼赞叹，记而书之。这又是何等的风流蕴藉啊。

二、《嵩阳帖》的书法艺术特色

 作为尚意书风的主要代表，苏东坡的艺术追求，从来就是强调自我发挥，挥洒性情。他屡屡自道“我书意造本无法， 点画信手烦推求”，崇尚自我和自然的艺术情感。

董其昌跋

据黄庭坚载，据载，苏东坡“少时规摹徐会稽，笔圆而姿媚有余；中年喜临写颜尚书，真行造次为之，便欲穷本；晚乃喜学李北海， 其豪劲多似之”。纵观此帖，明显地留有颜字的遗痕，是苏氏中年临写颜字的自然流露。落笔沉着，行笔涩进，提按转折凝重，线条圆润丰实而富有内涵。字态的率意洒脱，字列的大小错落，都营造出一种顺乎自然的艺术情景。明代书画家董其昌题跋云：东坡嵩阳帖，词翰两绝，余见摹本，辄为神法，今得展观，移日颇如米老得王略时。意思说，看到《嵩阳帖》，就好像米芾得到王羲之的《王略帖》一样高兴。

张雨、翁方纲跋

黄庭坚曾云：“余谓东坡书，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芊芊发于笔墨之间。” 苏轼那种萧散的性情和学问文章之气，正是他的书法艺术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