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崇宁二(1103)年,秋闱放榜之日,文艺皇帝徽宗赵佶大宴琼林。一来隆重庆祝朝廷安邦治国得其俊杰,天下英才为我所用;二来为金榜题名学优则仕的举子庆贺道喜。你想啊,真龙天子与后备干部同喜同乐,国家祥瑞、帝王恩典、主司拔擢,更兼士子自此平步青云,遂鸿鹄之志,一举成名,鹏程万里……那酒简直喝得四海翻腾,五湖荡漾。
这一天,终于功成名就,有幸跻身于琼林宴者,有位福建的士子徐遹(yu)。久困场屋累试而不第的徐遹同学,是年芳龄七十有六。宴罢,天子命他们换上青衫官服,满头插花,一起跨马游街,炫耀荣华富贵。沿途观者如堵,水泄不通。路过繁华的平康大街时,年轻的同榜头上的鲜花,都被女子们争相摘去,唯独徐遹无人问津。此情此景,徐遹五味杂陈,口占一诗曰:
白马青衫老得官,琼林宴罢酒肠宽。
平康过尽无人问,留得宫花醒后看。
“留得宫花醒后看”,这幽默背后自然是无尽的苦涩……
封建社会的读书人要博取功名,就得“头悬梁,锥刺股”、“茧囊映雪”下苦功夫,就要过关斩将走这些复杂的应试程序。像徐遹这种屡试不第的布衣学子,世俗社会往往对他们报以耻笑。唐代诗人罗隐,以十举进士不第,一气之下改名为隐。初次赴科举之日,罗隐于钟陵筵上结识了歌女云英,并赠诗留念,意气风发,志在必得,大有舍我其谁之概。然而,事与愿违,令人难堪的是十二年后仍未考中。偏偏冤家路窄,最后这年下第后又经过钟陵,再次与云英相见。云英抚掌笑曰:“十余年过去了,罗秀才尚未脱去一袭白衫啊?”罗隐不免苦笑,毕竟岁月是把杀猪刀,遂又以诗嘲之曰:
钟陵醉别十余春,重见云英掌上身。
我未成名卿末嫁,可怜俱是不如人。
哈哈,想想一个是灰溜溜登第无望的窘迫秀才,一个是徐娘半老朱颜辞镜的风尘女子,“可怜俱是不如人”,情何以堪啊?
当然也不乏青少得志者,譬如白居易。当年27岁的白居易,到长安参加进士科考试。尽管唐都长安一派繁华、风光无限。可是,此时的白居易没有丝毫风花雪月的心情。他很清楚,这次考试及第与否至关重要,因为这里寄托着家人的谆谆嘱咐与前辈的殷切期望。但要想在近千名应试者当中,脱颖而出荣登皇榜者,毕竟是少数,只有靠自己的才学与运气了。更有甚者,“长安米贵,大不易居”,在出租房等待放榜的日子里,白居易忐忑不安,直到放榜官的呼喊与随之而响的锣鼓声传来,他心里那十五只吊桶才落了地。白居易欢呼跳跃,登上慈恩寺大雁塔,题下了著名的诗句:
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皓首穷经,老来得中者,宋高宗朝还有一位福建人陈修。高宗非常赏识他的卷子,御笔书写,张贴在宫殿里,不时诵读。及至召见,乃皤然一老翁。高宗问卿年几何、卿有几子。老陈修据实回答皇上:“臣下尚未婚配。”高宗龙心恻隐,选宫妃施氏嫁与之。时人詹义赋诗《登第后解嘲》,单道此事:
读尽诗书五六担,老来方得一青衫。
佳人问我年多少,五十年前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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