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纨的曲词看红楼梦

李纨的曲子首句是“镜里恩情，更哪堪梦里功名”，这句歌词乍读起来，意思仿佛都明白，但是认真思考一下，却发现很多东西都不清楚。

这是一个递进句式。从歌词表面意思理解，大意是镜里的恩情都如此不堪了，更何况又有梦里功名。显然，在歌词里，梦里功名与镜里恩情更无法相比。

如果从红楼梦的表面故事看，这镜里恩情，指李纨和贾珠的夫妻之情，如镜花水月一般，是虚无的、不真实的。

而梦里功名，则是李纨与贾兰母子二人悬金印、登爵䘵、黄泉近之事。

作者究竟在指何事？二者关系又是如何递进的？

据此前我们对李纨这个人物的分析，李纨母子二人，与贾府貌不合、神又离，是依附在贾府身上的两条蛀虫。

无论贾母、凤姐如何照顾他们母子，他们对贾府依然不满意。李纨长期觊觎贾府的权力，未果；贾兰则强调自己的存在感，家庭宴会时以没人叫为由不参与。

从八十回前母子二人的行为看，这二人与贾府貌合神离，真的是贾府的另类。

宝玉与人打架，连幼小的贾菌都义愤填膺，作为宝玉的亲侄子，贾兰的态度是与己无关，其冷漠之意表达出其完全没有骨肉亲情。

贾兰长期与贾环叔侄二人勾结在一起，贾环之烂路人皆知，但是贾兰久入鲍鱼之肆而不觉其臭，这与其名字“蘭”又形成极大反差和对比。

抛开这母子二人的具体行为且不提，只说这第一句歌词。

这句歌词中有两个关键字，一个是“镜”，一个是“梦”，这是两个字眼。

我们曾经分析过宝玉跟紫鹃要的菱花镜，是红楼梦的几大意象之一。这个菱花镜与宝玉房间的镜子、风月宝鉴等，共同组成了红楼梦关于镜子的重要意象。

如果将这句歌词与红楼梦关于“镜子”的意象结合起来，我们就会发现，这句“镜里恩情”有了明确的指向。

镜里之事，是红楼梦所影射的真事，是风月宝鉴背面所映出的如山骷髅。

因此，李纨的“镜里恩情”，是李纨和贾“珠”、亦即“朱”家的恩情。

这个恩情，从作者的角度看来，显然十分不堪。其不堪之处，就是李纨只享受贾府的好处、只管贪银子、争权力，却只会读书、教姑娘们女红，为贾府没有做什么贡献。

如果我们将李纨的所作所为与以东林党为代表的文人集团联系起来，我们将会发现李纨在整体上映射了明朝文人一派。

我们都知道，李纨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是读书人最高职位，掌握了整个朝代的文脉。

到了李纨，只做三件事：和凤姐私下争夺权力，捞银子，为其子孙谋利。这与东林党争夺朝廷权力、占据明朝广大田产和商贸业获利、以及广收门徒、网络党羽完全吻合。

贾兰，代表了东林党大佬的门生，包括被崇祯活剐的袁崇焕。这些东林党的门生除了为自己读书外，与祸害朝廷的贾环们沆瀣一气，为了党争和私利与朝廷作对，置国家利益和局不顾。

贾兰在大观园演习射鹿，所影射的就是东林党对军权的争夺。事实上，当东林党将谋取权力的手从经济领域伸到军事领域后，明朝的迅速灭亡就成了必然。

因此我们推测，八十回后贾兰中举，极大可能死于外出狩猎之时。

我们可以进一步确认，李纨的“镜里恩情”，指的就是以东林党为代表的文人们，及其所秉持的“忠君”“忠于王事”等儒家思想。

在现实中，诸多降清文人，完全忘记了他们所信奉的以天下为己任的思想和理念，忠于皇上、忠于家国都成了镜中花，成了一种讽刺，变成了虚无。

而“梦里功名”，则指降清之后的这段时间文人的所作所为。因此作者辛辣地嘲讽，对于明朝的那种“恩情”已然不堪，这作为“贰臣”所得来的功名，尽管显爵高禄，更是不堪之事。

由此，我们作进一步引申，对红楼梦的一些重要的、全局性的意象有进一步的理解。

庚辰本第一回回前批说，凡书中用“梦”用“幻”字，皆是提醒阅者眼目，亦是此书立意本旨。

从李纨的的曲词中看，不仅梦幻二字，其余的重要字眼也有这个作用。

李纨的曲词中，除了“梦”之外，这个“镜”字就有这样的作用。镜、鉴、史，三者相通，这就是红楼梦中有关“镜子”的一些情节要给我们作出的提示。

其他的也各成系列。如“红”系、“水”系、“日”系、“月”系，都有明确的指向。这也是我们理解红楼梦的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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