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鸳鸯嫂子受邢夫人所托游说鸳鸯，被鸳鸯连骂带损说了一顿，灰溜溜地走了。
鸳鸯说，她嫂子之所以答应邢夫人游说鸳鸯，是因为“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作了小老婆”，一家子能够仗着作小老婆的亲戚“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最后，鸳鸯还刻薄地说，这样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
其气势先声夺人，言辞犀利尖刻，描摹入木三分，将这一家子人骂死。
那么，鸳鸯所说的作人家小老婆的是谁？这一家子指谁家？
02
首先我们必须先认定鸳鸯所说的这个小老婆有具体指向，而不是泛指。否则，这个问题就没有继续探究的必要。
从小说本身来讲，鸳鸯的话如果没有了具体指向，也会减弱这个情节的冲击力，以及红楼梦刻画人物的力量。
要探究这个小老婆的身份，需要从红楼梦众多人物中来找出端倪。
只有以红楼梦中人物例，才能够更加增强小说的艺术性，也才能通过鸳鸯的描述，进一步刻画“作小老婆”的人物及其家人。
这是红楼梦的一惯写作手法。
03
红楼梦中已婚女眷并不多，几乎可以逐个数出来。
贾氏一门正妻有：贾母、王夫人、薛姨妈、邢夫人，尤氏、凤姐、李纨，金氏、贾芹之母等人。
其中，邢夫人、尤氏是续弦，李纨、贾芹之母寡居。
贾府只有贾政的两位姨娘，即周姨娘、赵姨娘。
周姨娘的亲属如何，小说没有写清楚。赵姨娘的亲戚只有一个兄弟赵国基，既没有什么地位，还很早就死了，不符合鸳鸯所说“横行霸道”的条件。
04
奴仆有：赖大母亲、赖大家的，周瑞家的及其女儿冷子兴之妻，林之孝家的、吴新登家的等人。这些人均非姨娘。
另外还有寡居的金荣母亲、刘姥姥，扶正的娇杏，狗儿媳妇等人。
这些人中间，也没有姨娘。
外部人员中，王子腾家、史家、几位王爷、侯爷家的亲戚，并没有更多描写，确定不了谁是姨娘。
只有一个周贵妃，属于这种情况。
至于宝玉祭拜的“北静王侍妾”，一来是宝玉假托，二来即使真有这么个人，我们也无从知道她的亲属情况，更遑论横行霸道等细节。
05
数来数去，符合鸳鸯所说条件的，就只有一个元春。
元春虽然位居贤德妃，地位仅次于贵妃，但从本质上讲，她与周贵妃鸳鸯，都是别人的“小老婆”。
恰恰因为元春加封贤德妃后，贾府才喜气洋洋，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而贾府的人借元春升迁大兴土木，蓄养优伶、僧尼，其中无不是借了元春的威势。
按照小说描写，贾府上上下下一家子与有荣焉。
06
周贵妃家也是如此。但小说对于周贵妃家人的描述太少，无法让我们把鸳鸯所说的小老婆与周贵妃联系起来。
反倒是贾府的种种表现，完全符合鸳鸯所说的情况。
鸳鸯一眼看透了事情的本质，元春不过是“小老婆”一个，只不过因为权势大，才使得贾府阖家沾光。
而贾府之人不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贾赦、贾珍、贾琏，甚至包括王子腾、薛家、贾雨村等人，也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弹冠之庆。
这些事情，鸳鸯蔑视地形容其为“一家子都作了小老婆了”。
可见鸳鸯对贾府这些趋炎附势之人的痛恨。
07
非常有意思的是，鸳鸯的这段话，把宝钗也骂了。
从小说描写看，宝钗进京的原因是备选“才人、赞善”，并非候选妃嫔。然而因为“亲名达部”与“杨妃”之惑，使宝钗候选一事蒙上了一层疑云。
“亲名达部”是庚辰本等本子中的说法，有些不通，但意思基本能够理解，即将女孩的名字等有关信息报朝廷有关机构。
在红楼梦早期版本甲戌本中，“亲名达部”为“报名达部”，意思就更明确了。
也就是说，此阶段是先报材料候选，待入“面试”之后，才会上京。
按照一般情理，凡富贵之家都不愿意将女儿送入宫中，这一点，在明清两代非常普遍。
但是薛家似乎很在乎、也很热衷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不乐意的意思。再加上发生在宝玉与宝钗二人之间的“杨妃”闹剧，使宝钗候选的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如此一来，鸳鸯对她嫂子所骂的那段话，自然就将宝钗勺进去了。
08
鸳鸯为什么对元春当妃子如此蔑视？
原因在于三个方面。
一个是鸳鸯的家庭情况。鸳鸯是贾府的家生子儿，其父亲、母亲都是贾府的奴仆，哥哥嫂子也在贾府中谋生，家庭地位的悬殊使她只能在贾府中服务，无法有更大的施展才能的空间。
二是鸳鸯的性格使然。从鸳鸯拒绝贾赦来看，鸳鸯对于权势有着本能的反感。这或许因为在长期服务贾母，自视甚高的原因，也有她自己性格养成的成分。
三是鸳鸯对贾府子弟们的厌恶。这一点应当与她负责贾府的事务有关，了解多了，对于贾府这些仗元春之势，尸位素餐、只知享乐不知进取的纨绔子弟，产生反感。
这大概就是她毫不留情将元春叫作“小老婆”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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