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过生日的古怪

麝月到凤姐处给晴雯讨药，凤姐让她给宝玉带话，说王夫人让他次日去给“舅老爷”祝寿。

随后王夫人专门派人给宝玉说了这件事，让他第二天一早去“舅舅”那里去，并替王夫人解释因病无法亲自去。当天吃晚饭时见到王夫人，王夫人又嘱咐他早去。

为给这位“舅老爷”祝寿，贾母还将最后一件雀金呢衣服给宝玉穿去，不料祝寿期间，衣服被烧了。因此也就有了勇晴雯病补雀金呢这一让人赞叹之举。

宝玉这次祝寿的事情，透露着一些蹊跷的地方。

一是这次过生日的人是谁。

按照一般的理解，这次宝玉去祝寿的对象是舅舅王子腾。事实上，绝大多数读者也认为是王子腾过生日。

从麝月两次的带话看，第一次说是“舅老爷”过生日，明确说过生日的人是舅老爷；第二次只说到“舅舅”家去，并没有再说是谁生日。

这个“舅老爷”的称呼，如同贾府中称呼贾赦大老爷一样，是对已成为家庭骨干的一辈人的尊称。

所以，这个舅老爷当指王子腾。

二是贾府对王子腾生日的反应，与王子腾过生日应当具有的礼仪有很大落差。

一方面是宝玉的态度并不恭谨。

当听到麝月传话后说起如何准备时，宝玉就有一些不耐烦，说随便如何穿衣服都行，“一年闹生日也闹不清”。说完就走了。

王子腾是王家的家主、宝玉的亲舅舅，宝玉再不耐烦，也不应当烦到这里来。

由此可以看出，宝玉对王子腾的这个生日十分不重视。

有人认为，这是随着王子腾职务升迁和权力加重，王子腾借机敛财之举。依据就是宝玉说的那句“一年闹生日也闹不清”。

宝玉的这个“一年闹生日闹不清”，应当指过生日的人多，搞不清楚，而不是王子腾家的生日一年多得搞不清楚。

这种看法实在有些想当然，把天下人看得太小了。

以王子腾的地位，如果敛财还要用这种下作手段，就实在贻笑大方了。

另一方面是贾府众人的态度，特别是王夫人、凤姐二人的态度。

如果是王子腾过生日，王家必然十分重视，不会草草地走个过场。

从二十五回王子腾夫人过生日时，贾府祝寿的排场看，除了贾母没有去、王夫人因贾母不去自己也没有去之外，凤姐与众姊妹都去了。

但这次不但王夫人称病不去，凤姐也没有去，其他小辈中去祝寿的人只有宝玉一人。

这就非常让人不解。

三是薛家对王子腾过生日的态度，也不甚积极。

王子腾夫人过生日，薛姨妈带着凤姐及诸姐妹、宝玉一起去祝寿，但是，到王子腾过生日时，薛家的态度又不一样。

宝玉问宝钗宝琴去不去，宝钗回答说她们已经提前送了礼，就不去了。

从宝钗的回答看，显然不仅宝钗宝琴不去，薛姨妈也没有打算去。

宝钗的回答中，还有两个地方非常值得玩味。

一个是宝琴去祝寿的身份。按照亲疏关系来讲，宝琴虽然是薛家人，但毕竟是薛姨妈丈夫的侄女，她与王子腾之间的关系属于姻亲，已经比较疏远。

不过，因王夫人收宝琴为干女儿，按照这层关系，宝琴和王子腾之间的关系应当属于准血亲，介于血亲和姻亲之间。

如果宝琴祝寿，以王夫人干女儿的身份，要比以薛家人身份去更合适。

但是，从宝玉的问话中可以看出，对宝琴的定位显然不是以与王子腾关系的亲疏来甄别的。

宝钗回答中另外一个不太理解的地方是，为什么贾府、薛家给王子腾过生日要各干各的。

王子腾既是宝玉的亲舅，也是宝钗的亲舅，按说，薛家寄住在贾府，如果王子腾过生日，贾府与薛家应当提前有个通气，行动一致才对。

要不去，大家都不去，要去大家就一起去，正如王子腾夫人过生日时，由薛姨妈带队大家一起去。

但是这次不仅两家没有商量，薛家还已经单独送了礼。这就十分微妙了。

由上述情况我们有另外两种推测。

一种可能是王子腾的这个生日不是整生日，时俗只有整生日，或特定时间下的生日才比较隆重。

如贾母给宝钗过生日时，宝钗时年十五岁，“虽不是整生日，也算得将笄之年”，所以贾母要给宝钗过，“自然比往年林妹妹的不同”。

而贾母给凤姐过生日搞得排场很大，原因是前两年没有给凤姐过，当年人齐、大家没事，所以要大家一起乐一乐。

如此一来，贾府随便去个人就行，薛家也就只送礼罢了。

但是，这个推测解释不了为什么王夫人要专门让宝玉致歉意。

第二种推测是这个过生日的人，有可能不是王子腾。

舅老爷，在一些地区也有另外一种指代，是对舅舅父辈的称呼。

只不过在红楼梦的语境下，这个称呼似乎没有用到过，一般对这一类人称呼为“太爷”“太爷爷”。

所以，这个舅老爷仍然是与王子腾同辈的某个王家族人，但因为在王家地位并不重要，贾府、薛家只是尽了礼节。

这个可能性有，但不是很大。

综上，基本判定过生日的是王子腾，因为不是整生日，所以贾府、薛家也就尽尽礼节。

但是，因为贾府、薛家对于王子腾过生日表现出来的一些微妙之处，使得贾府薛家之间似乎有一些不和谐的地方流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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