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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廷强:醉酒的猴子(八篇)

生日礼物

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让你在里面坐下。我去寻找一些快乐,来把这个日子填满。这片草地,这片树林,你还喜欢吧。我看见了一条清澈的溪流,就让它从草地和树林的结合处穿过,行吧。你先看看溪流里那些小鱼,我去餐桌旁装饰一些花草。你不用担心用什么来烧烤这些食物,你只需要从火焰里体会燃烧的快乐。风的舞蹈,小鸟的歌唱,你还满意吧。在这个日子的结束处,我会邀请所有的花朵,连结成一个巨大的花篮,送给你。

2014年6月27日

板栗花

路边是一片板栗树林,树上正开着花。板栗花都开在树枝的尖端,站在路上,只能看到那些下垂的花朵。树林边有一个突出的岩石,我就爬上了岩石。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由这些花堆集而成的。这些花是乳白色的,似雾非雾,似云非云。这是一个非自然的世界,置身其中,有一种飞翔的冲动。

我不是花丛里飘飞的蝴蝶,只有脚手,没有翅膀。下山时,我拾起一朵掉落的板栗花。那花毛茸茸的,像是缩小一号的狐狸尾巴。细如发丝的毛发尖端,是一些细小透明的球体,这些透明的球体应该就是它的花粉。我忍不住触摸它,那些花粉就粘在手指上。我看着手指上这些乳白色的,圆圆的,比蚂蚁蛋还要细小的花粉颗粒,突然感到,这个世界碎了,碎片针刺般渗入到我的骨髓里。

2014年6月28日

梦中的眼睛

我好不容易睡熟,但你还是进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有钥匙吗?这里是你自己的家吗!你坐在桌子前,翻开那本书,抚摸里面的文字,好像抚摸着你自己的孩子一样。你要明白,这是我的梦境,你不能在这里大摇大摆,为所欲为。你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些文字不是可以任意支配的孩子。这些文字会用自己的方式进入你的眼睛,抓住你,迫使你在它的迷宫里梦游。直到你累的筋疲力尽,分不清黑白,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这里,你就会向我求救,求我解除文字的魔咒。

2014年6月29日

凉风垭的雪

你的话语中,有一股隐藏的寒流。话语传到我的耳边时,那些字句就结晶成了雪片。尽管是夏天,尽管我热的冒汗,那些雪片也无法熔化。于是,从你嘴里吐出的片言只语,一片连着一片,开始改变我的世界。而在另一边,你站在凉风垭,看着满山遍野的大雪,有点傻了吧。绿色的草地,瞬间被冷冻成了白色。细瘦的灌木成了雪白肥胖的花朵。而那些高大的松树,就是一些雪白的巨人。我知道你喜欢雪,这是你创造的世界。在你的世界里,我是你用语言堆出的一个雪人,秦岭是一只雪白的绵羊,地球就是一个巨大的雪球。

凉风垭因你而下雪,凉风垭的雪是夏天的雪。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我不会熔化,即就是如此炎热的夏天里,我也不会熔化。

2014年6月30日

醉酒的猴子

这只被灌醉的猴子,白骨精一样躺在沙发上。她的头耷拉在丝制的软垫里,用朦胧的双眼观看手机里的风景。她时而皱眉,时而展示会心的微笑。她一个翻身,变成了一个少女。少女穿着绿裙子,在树下翩翩起舞。一个老头伸手摘下一片树叶。老头闭上眼睛,对着落叶吹气,少女就变成了一只小鸟。小鸟从老头的手里飞向树枝,从树枝飞向树下的栏杆,从栏杆飞到沙发的扶手上,和她一起看手机里的风景。她的手在屏幕上,不停地触摸,不停地翻页。小鸟有点不耐烦,用尖嘴啄她的手指。她的手指慢慢地透明,慢慢地露出了皮肤下面雪白的骨头。这时,手机突然停了,没电了。她又翻动了一下身体,听到干净的骨头哗啦啦乱响一气。她揉了一下眼睛,从沙发站起来,大口呼吸。她想通过这样一种方法,重新合成一些血肉,把满身的白骨包裹起来。她把手机和充电器连接起来,然后猴子一样爬到床上,开始设计晚上的美梦。

2014年7月10日

感冒

一个被感冒病毒控制的身体,只会繁衍鼻涕眼泪。一个被爱情控制的身体,就像一只娇嫩的花朵,随时都会香消玉损。一朵花对我说话,感染了病毒的语言,软绵绵地没有力气。病床旁边,母亲怜悯的目光,有一种发汗的功能。外面下着大雨,是夏天的大雨。我最终屈服于生命中柔软的部分。我咳嗽着,是一个听话的患者。

2014年8月10日

光明是发自内部的声音

窗外新装了一个路灯,灯光穿过玻璃和窗帘,晚上睡觉就比较困难。黑暗寂静,光明就有点吵闹。人适宜在寂静中沉睡。开始几天,我用被子蒙住头。被子不透光,算是在眼睛和灯光间建立了一个屏障。被子在隔绝灯光的同时,也限制了我和呼吸和自由。我无法完全放松,无法处于睡眠需要的自由状态。不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手还是脚,让被子从头上滑落。也许是在做梦吧,我感觉到外面的吵闹声。难道是天亮了。我睁开眼睛,是午夜三点。卧室里光明得像是白天。越是黑暗,光明就越是明亮。我重新闭上眼睛,感觉到眼睛上的压力。然后感觉到了声音,这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眼睛。通过眼睛上的压力,我知道这些不安分的光,正在敲打着卧室里的一切。

2014年9月25日

咳嗽

我听到了你的咳嗽声。你轻轻的地咳着,生怕被我听到。但我还是听到了。那像落叶在地面上摩擦一样的咳嗽声,就被记录在耳膜里。生活是一首不成调的曲子,你的咳嗽声是新近增加的一个音节。音节中的破音,让人疯狂。我狂奔,用脚使劲地跺着大地。就让我的脚步声掩盖你的咳嗽声吧。

我在原地转圈,脚下的树叶碎了一地。它们是刚落的树叶,带着一股新鲜阳光的味道。树叶继续在落,从我的头顶落下,落在碎叶上,被我不断地踩踏,不断地吱吱呀呀叫唤,呼应着你喉咙里挤出的咳嗽声。

2014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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