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渡渡】最勇敢的男人

最勇敢的男人

 

李亚平

 

最勇敢的男人是什么样？

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还是敢挑大梁当仁不让？

是目标笃定意志坚定

还是迎难而上无所畏惧？

 

最勇敢的男人长什么样？

如果让你举个例子

你是举秦始皇

还是举拿破仑？

你是举成吉思汗

还是举康熙大帝？

不不，不要举了

我今天告诉你

最勇敢的男人

就在我——们——家！

 

年前，我的生活不能自理的婆婆头发长了

无法下楼去理发店

而且已经是除夕

理发店也关门了

我们家老韩就自己买了理发用具

给亲妈理起了头

一进家门，

我就对着婆婆利索的头型说了句“yyds”!

婆婆的头型

比理发店理的还要美

我也给婆婆理过发

可是跟老韩比

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到底是给亲妈理发

老韩首次操作剃头刀

就创造了精神力量带来的神奇

 

过完了年

婆婆和公公回老家了

老韩的头发因为年前照顾公公住院没有来得及理

突发奇想让我操刀

天降大任于斯人

我瞬间不知所措

反复求证

你确定让我给你理发？

你确定让我给你理？

你确定……？

“行了！看把你吓的！”

“理个发而已！很简单！”

“大不了你给我理成个光头

我开学戴帽子……

 

看他决心如此坚定

我只好说：

给我点心理准备

让我想想

我从来没有想过给你理头

这突然间被委以重任

头等大事

首要大事

项上文章

我我我

必须缓冲一下

考虑一下

调整一下

万一我理得不好

你一出门

不仅丢了你的人

也丢了我的人

让要强的我

贻笑朗朗乾坤

情何以堪

如何见人

 

“没事——没事

你大胆地理

不就是个头发么

没什么了不滴！”

老韩一边鼓励我

一边自己主动拿个被单围在身上

防止碎发钻进脖子

 

 

在老韩的万般鼓励之下

我万般无奈地拿起了剃头刀子

我知道

虽然老韩平时去理发店花钱只有六块

着实不贵，不多，

但人家那理发技艺确实不是吹的

我这赶鸭子上架的理发师

必须对专业保持崇高的敬意

耕当问奴，织当问婢

专业问题，任何时候都硬充不得

我眼下既然违背事物的发展规律

就必须严阵以待，全力以赴

争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没有艺术也有战术

狠狠心，咬咬牙，壮壮胆，

我拿起了似乎千斤重的剃头刀

 

“别慌，像理发店那样，先喷点水”

老韩突然说

我吓了一跳

咋喷？

“用你浇花的那个喷壶喷”

好，我灌满了水

“哧哧哧哧”

“哎哟，这么凉”

“那是，本来就是凉水嘛”

 

“把后面那几撮翘起的毛给我剃掉”

老韩又发出指示

我梳起那几撮头发

按住剃头刀

怎么剃不动？

“你没打开电源”

哎，一紧张给忘了

“电源在后面

一按就可以了”

嗡嗡嗡

剃头刀像个围绕鲜花旋转的小蜜蜂响了起来

我拿着它

对准那翘起的几撮毛

一瞬间

青丝落地

华发闪烁

岁月躲在里面偷乐

我拿开梳子

发现那几撮毛确实不翘了

毛的原住地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坑

漏出了月白色的脑瓜皮

“你可以不用梳子

只拿着剃刀从上往下顺着削

这样就会有层次感，

就不会剃出坑”

“咋，你看见我给你剃的啦”

我心里一紧张

哈哈大笑起来

花枝乱颤

剃头刀子差点掉地上

“鬓角的地方不好剃

你小心点”

“是我知道了”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拿着剃头刀

对着那黑白夹杂的头发

瞄准

使劲

前进

得！

鬓角呈现出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艺术境界

我越剃越来劲

整个鬓角的头发都被我剃没了

老韩已经在担心他的耳朵

我却被自己的杰作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剃不好不要紧

别拿着剃刀乱笑

小心出安全事故“

老韩严肃地提醒我

我忍住笑

继续剃

剃完了两边看

发现从左边鬓角看过去

老韩像个傻子

从右边鬓角看过去

老韩像个专门理奇异发型的学生

双面人大概就是这样了

我实在忍不住乐

“这是我的第一只小板凳

老韩，你的头

怎么办”

“你拍个照片我看看”

老韩说

我赶紧拿过手机拍了给他看

他一张张翻照片

突然说

给我全剃光

理成光头

理成光头？

理成光头！

你确定？

我确定！

见他毫不迟疑

我也下了狠心

好吧

造型既然造不好

那就什么型都不造

总行了吧

于是老韩的头就变成了下面这个模样

 

还别说，

理成光头的老韩显得更精神了

更主要的是

他再也不用去捋头顶那几根长毛

试图去遮住他的“鬼剃头”了

我每次见他左手一抬起

拇指和食指拢住那几绺头发，

往右轻轻抚弄

不管怎么抚弄

都遮不严他的灯泡部分

遮不严那堰塞湖般的秃顶

我都浑身尴尬地掉一地鸡皮疙瘩

这样的尴尬已经持续好多年

如今终于不用再揪心又恶心地看着他捋那几绺头发了

 

是的

我从来都不隐瞒我对人的讨厌

人与人之间

不会永远都爱

爱的真相是

一边讨厌一边关怀

一边憎恨一边原谅

一边逃离一边拥抱

这才是真实的爱

就像高山有低谷

就像大海有浅滩

就像天空有乌云

就像太阳有黑子

很自然很正常

 

我的伟大是

无论怎么讨厌

我都不会背叛

老韩的伟大是

无论怎么讨厌

都允许改过自新

 

他是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但他有海一样的胸襟

我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女人

但有时和老虎一样瘆人

所有女人的温柔我都会

所有女人的讨厌我也基本具备

我会像小猫一样装乖搞怪

也会像狮子一样叱咤内宅

我会像洁癖一样清洁卫生

也会像傻子一样任由脏乱

我会装公主说话

我也会扮泼妇骂街

我会为了家庭冲锋在前

我也会狗急跳墙拿离婚威胁

我心里知道

搞定我

比搞定宇宙都难

谁和我一起生活

就注定心灵要颠簸

谁伴我度过一生

就注定身心承受折磨

平淡

不是我的风格

老实

不是我的承诺

 

唯有像波浪涌向远方

才是我的梦想

唯有像山峦高低不平

才是我的热爱

喜欢奔跑

喜欢变化

喜欢自由

喜欢每天都和昨天不一样

喜欢和身边的每个人都不一样

 

这让老韩一直像管一个小孩子一样

管着我不出他的圈

也惯着我无法无天

他的管束很有效果

那就是我的逆反一直不歇

他的纵惯也很有效果

那是我什么都敢想敢干

往往是

他反对什么我就要做什么

他支持什么我偏扭头走

跟他拧着干

就是我的乐趣

就是我力量的证明

就是我打败平淡日子的武器

 

可是

通过给老韩剪发这件事

我突然良心发现

老韩嫁给我

着实不容易

高兴了我把他表扬上天

生气了我骂他是个笨蛋

 

他有时忍不住也和我吵骂

但最终会像张艺谋对待那个迷路的小鸽子一样

将错就错

缝补生活

创意不断

老韩最擅长的就是

日子无论怎么样

他都能坚持往下过

事情无论多么坏

他都能做到乐呵呵

 

就连头顶的堰塞湖

他也自夸因为智慧多

 

 

如今

堰塞湖变成了一轮挂在天空的月亮

抑或是太阳

照亮我们的家

照亮我们的未来

 

什么样男人最勇敢

就是明知道媳妇有很多缺点

依然不断提高自己的容错率

就是明知道事情做得很糟糕

依然鼓励你做下去

 

所以

做他的媳妇很放心

 

做他的学生很放心

 

做他的领导也很放心

 

做他的同事也很放心

 

反过来今天如果老韩给我理发

理成个鬼剃头模样

我不上房揭瓦

也得三天不说话

五天嘟囔骂

我绝对做不到

你给我理成个鬼剃头

我干脆让你给我剃个光头

光头剃不匀

我还愿意戴帽

如果没帽戴

那我就当个电灯泡

只要自己不尴尬

那就是只剩别人掉鸡皮疙瘩

我可做不到

我真做不到

 

我记得很久以前

老韩给我洗一件衣服

那件衣服是我刚买回来的

雪白色的体恤

他不分青红皂白和其他衣服一起按在了洗衣机里

我看到阳台上挂着的“皇帝的新衣”

立马火冒三丈

扯下来就扔进了垃圾筐

还有一次

好像老韩把我一件衣服给搞丢了

我忍无可忍

抓起他的一件衣服开开窗户就扔下了六楼

害得一楼的嫂子爬六楼给我们送上来

叮嘱我们

晒衣服要小心

嫂子走后

老韩说

晒衣服不用小心

找媳妇才得小心

哈哈哈哈

 

最勇敢的男人

是有气不朝女人撒的男人

最勇敢的男人

是宽容女人犯错的男人

最勇敢的男人

是容纳一地鸡毛的男人

最勇敢的男人

是头顶堰塞湖心里注满阳光的男人

最勇敢的男人

是直面平庸也不拒绝坎坷的男人

最勇敢的男人

是怀揣一百个应急方案的男人

最勇敢的男人

是凡事都敢兜底的男人

最勇敢的男人

是老韩

是猫一样好脾气的老韩

是虎一样能吃苦的老韩

是海一样能包容的老韩

是阳光一样能发光的老韩

 

谨以此文，为老韩今日开启的光头之旅作记留念。

因为相伴一生彼此成就，

就是我们彼此最大的勇敢。

致敬，老韩！

对不住了，老韩！

上图！

 

 

哈哈哈，祝大家虎年快乐，夫妻和睦！

尤其是一对虎夫妻，更要和睦。

和睦不和睦，关键看公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