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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苍文艺】人文|黄宗羲:梅花独立正愁绝

梅花独立正愁绝,

冰缠雾死卧天阙。
孤香牢落护残枝,

不随飘堕四更月。
——黄宗羲《七夕梦梅花》

黄宗羲:梅花独立正愁绝

那日午后,黄宗羲目倦抛书,放下案头的《南雷文案》,踱出龙虎草堂,踽踽独行于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冬日的化安山小径,径往父亲黄尊素的墓道而去。

山路荒草蔓藤,如同他的诗,“草荒树密路三叉,下马来寻日色斜”。到了父亲墓前,他点了三炷清香坐下,把几日来的琐碎小事跟父亲说了说。他记得有三日不曾亲近父亲了。虽说冬日万物萧瑟,草木终不免于泥地之下悄然滋长,有如他心中时时不肯泯灭的“复明”之思。

然则,终有大化之手四两拨千斤,漫不经心地翻盘世相,任他再砥砺,终成一场落梅般的凌空蹈虚。

山间天寒地冻,山道静默蜿蜒,天空中凝结欲雪未雪的晦暗气象,峡谷间几株野梅散发忽远忽近的暗香,他看到野梅在晦暗中的幽红色泽。瘦长冷滑的山道沟壑间,瓣瓣梅花委地,仿佛遗钿,有如坠粉。

黄宗羲听到脚步踩上落叶的索索声。几匹不惧寒冻或实在饿坏的小兽,从密林间蹿出,擦着他的脚背瞬间而过,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消失了。

他句读化安的枯山瘦水,如阅这大半世的飘零羁旅。龙山与虎山谷口,三面环山,林木郁秀,狭长细瘦的流溪结了一层薄冰,底下仍淙淙有声。他抬头望见一群雁阵急急掠过化安山青苍色的天空,心想,是时候建生圹了。

这年冬天,一群石匠们在寒风吹彻的化安山麓,举着大铁锤,卖力地敲打庞大的石块。中午阳光透热时,他们的周身腾起袅袅青烟,宛如腾云驾雾,那是汗水蒸腾所致。

七十九岁的黄宗羲微笑地看着自己的生圹一寸一寸成形。草堂与生圹之间只是一河之隔,在不远的时日,他会缓缓泅向盛开白色野姜花的简静彼岸。那是来生的阿兰若处。

大半生初锢之为党人,继指之为游侠,终厕之于儒林的生涯,披肝沥胆已久,多半不尽人意。这末世往生之路,却不由他人作主,该好好筹划一番了。父亲黄尊素的墓葬于虎山北坡,离生圹不远。长子百药葬祖父墓左。妻叶氏葬草堂之北。四子寿儿和孙女阿迎、阿好的墓地也近在咫尺……他年往生之时,一家人也算团圆了。那年东林惨案父亲死于魏忠贤之手,身为人子他竟遥相救不得。往后陪在父亲身边也算是伺孝吧。

“剡中十亩埋荒地,树树松林作怨声”,生死是那样远,如此近。那样喧哗,又如此寂寞。

黄宗羲的生圹是多么简之又简,如同草堂的茅茨土屋。他什么都不怕,惟怕死后哀荣,俱足富贵。晚明帝国的江山已随崇祯帝悬梁于煤山而云洇,国之不国,一座薄薄的生圹,又如何能圆寂得了破碎的遗黎之心? 

这名精通史学、思想、经学、地理、天文、历算、教育的江南文人,一生跌宕,少年为父鸣冤锥刺奸党,青年求学问师入社兴学,中年明亡抗清兵败隐居,晚年入清拒仕著述以终。

金庸武侠小说《鹿鼎记》第一回“纵横钩党清流祸,峭茜风期月旦评”,赫然出现了黄宗羲的大名。文中这样写:忽见南边大道上两个人戴着斗笠,并肩而来,走到近处,认出了面貌。那文士大喜,道:“是你黄伯伯,顾伯伯来了!”快步迎将出去,叫道:“梨洲兄,亭林兄,那一阵好风,吹得二位光临?”右首一人身形微胖,额下一部黑须,姓黄名宗羲,字梨洲,浙江余姚人士。左首一人又高又瘦,面目黝黑,姓顾名炎武,字亭林,江苏昆山人士。黄顾两人都是当世大儒,明亡之后,心伤国变,隐居不仕,这日连袂来到崇德。……黄宗羲道:“何日故国重光,那时'山川开霁故壁完’,纵然穷山恶水,也令人观之大畅胸怀,真所谓'何处登临不狂喜’了!”……

金庸笔下黄宗羲的出场以及背景,与史实无二。那是晚明甚至可说是中国历史最昏暗的宦官专权的年月……

因所处的特殊年代,东林党——这个以江南士大夫为核心的政治团体,一洗江南文人向来清淡相照柔弱脆薄的形象,“讲习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裁量人物”,无锡的东林书院,一时成为江南人文荟萃与政治清议之地,慕风者如云。“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著名的个性签名,即为东林书院之名联。

余姚乡村塾师考中进士的御史黄尊素性情英烈,精敏强执,他像所有东林党人那样,对朝纲总是指手划脚喋喋不休,又是力陈时政十失,又是上疏论事,屡屡忤违魏忠贤,甚至上疏要弹劾魏公公——这几乎是每一个朝代的知识分子的老毛病,他们从来不懂得汲取自秦皇焚书坑儒以来千百年无法治愈的教训。距离他百年之前,他的余姚同乡王阳明也酷爱犯这等犯上作乱的痼疾,同样也不曾获得走运的结局。

得罪魏公公的基本没有好下场。黄尊素先被夺俸,继被革职,再被赶到苏州乡下,最后捕入诏狱受酷刑而死。时称东林七君子之一。

两年后春寒料峭的春天,魏公公这株太过招摇的大树,终于落尽枝叶,被崇祯帝赐罪,自缢而死。天启朝东林党冤案昭雪。十九岁的黄宗羲怀揣为父申冤的疏章,满怀悲痛地揣一把闪着复仇之光的锋利铁锥——这把铁锥是余姚城最好的铁匠磨砺的,更在他心里磨了千百遍——他告别母亲和妻子叶氏,从余姚黄竹浦家乡出发,直奔帝都北京城。这一去,写下了明帝国末年最后的辉煌一页。

阉党虽受到致命打击,仍有逍遥法外漏网之鱼者。黄宗羲进宫晋见崇祯帝,递上要求诛杀魏党集团从犯的疏章。他是这样说的,“现在元凶虽然已经除掉,但从犯许显纯、崔应元、曹钦程、李实等人依然逍遥法外。恳请皇上诛杀这些人,为臣父申冤。臣将万死无憾。”疏章字句铿锵,义正辞严,融法理、情理、义理于一身。崇祯当即传旨命负责审理此案的刑部,严加审讯许显纯等人,不得有包庇纵容的行为。

那时的崇祯,多想做一个好皇帝啊,多想以一己之力重振明帝国这座岌岌可危行将倾圮的大厦啊。

双手沾满东林党人鲜血的许显纯、崔应元从监狱中被提到刑部大堂,他们试图傲立于堂,因为这跟他们高贵的身份太不符了。结果他们还是被低微的衙役从身后吃了一棒,不得不跄跄踉踉跪在地上。

许显纯自恃皇亲国戚,傲慢地声称自己是孝定皇后的外甥,理当从轻发落。

黄宗羲怒不可遏地斥责:“你们与阉党狼狈为奸,残害忠良,罪恶滔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过去汉王朱高煦、宁王朱宸濠尚且以谋反依法被诛杀,何况你只是皇后的外亲!”

许显纯仍继续狡辩,声称他与黄尊素之死关系不大,甚至是个误会。

黄宗羲揣在怀里的铁锥,在麻布衣裳里发出格格的咬牙切齿声。他一把拔出铁锥,抓住许显纯衣领朝他刺去。许显纯顿时被刺得鲜血直流,鬼哭狼嚎。崔应元等人顿时瑟瑟发抖。

按说刑部是法治之地,黄宗羲公然“公报私仇”,显然是违法行为。只是堂中官员多被阉党走狗所害,有的翻读诗书,有的聊起昨夜的酒事,有的说起家中园地菜蔬的长势,偏偏对眼前这一幕进行时的刑事案件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黄宗羲又一把抓住崔应元,痛打落水狗,怒骂:“当初你杀害我父亲和众多东林义士时,可想过饶命?今天取你胡须代你脑袋。”说着猛然揪下他的一把胡须,崔应元疼得满地打滚哭爹喊娘,像狗一样爬到刑部官员面前求饶。

刑部官员这才施施然出手劝阻。

案情审完后,许、崔二犯都被定成死罪。随后黄宗羲用这把胡须在父亲灵位前焚烧,以祭父亲在天之灵。再后来,他与同为东林遗孤的其他二人直奔牢狱。狱卒也深为同情这些东林党后人,也不加拦阻,反指向杀害黄尊素的两名恶人的监牢。黄宗羲手起刀落,锥杀了两个恶人,终于为父辈报了深仇大恨。

黄宗羲这样做显然无视国法,私自用刑,但放在那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凌乱年代,这确是令人拍案叫绝的好事。

会审结束,诸贼伏法。黄宗羲与天启死难遗孤在诏狱中门祭祀先人。遗孤们哭声如雷,旁观者泪如雨下。哭声传进紫禁城,崇祯帝听后长叹:“这些忠臣孤子的遭遇,连朕也为之难受啊!”

这年秋天,黄宗羲扶着父亲的灵柩返回家乡余姚黄竹浦。其锥刺阉党的英烈事迹传遍全国,故里但凡有点节操的人,纷纷前来拜访,皆以结识这名大义之士为荣。

如同一具朽到骨髓的躯体,明帝国的江山,终究不会因剔除了几块腐肉而脱胎换骨焕然新生。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引满清入关,铁蹄从塞北长驱直入江南。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昔日杏花春雨烟柳妩媚地,皆成血光屠宰场。一向视汉民族为正统的江南文人,认为满清入关无疑等同于亡国,“反清复明”遂成一时风标。 

黄宗羲变卖家产,集黄竹浦六百余青壮年,组织“世忠营”投入抗清大流。文人从戎到底是桩吃力的事,一支如椽大笔到底挡不住寒风猎猎刀光剑影。没多久,他兵败退守四明山,出使日本乞兵未果,屡遭清廷通缉,且家祸叠起,弟被捕而死,家人多病亡,故居两遭火灾,“春风吹野火,红焰涨遥天。新诗焦泥壁,老树夭长年”……屡屡的尘世苦难,将这名意气的书生挟裹进明末清初的惊涛骇浪。

当化安山谷的杜鹃凄恻地鸣啼,他忍不住落泪,“此鸟年年向寒食,何独今闻摧肺腑。昔人云是古帝魂,再拜不敢忘旧主”。龙虎草堂一灯如豆,细细舔舐黄宗羲悲苦蒙尘的心。随着遥远帝都的钟鼎庄严地敲响,他终于明白,天下真的换了,令他父子两代为之竭血卖命的明朝帝国,终如飘过化安山天空的云那样离散渺远了。

黄宗羲暂将家国恨放置一边,开始著书讲学,“于今垂老荒村里,布被蒙头不出楣”,除了山谷附近转悠,他心心念念的只有手头的笔,笔下的字,字中的意。《明夷待访录》《明儒学案》即在此期间撰成。“百卷纬书真绝学,千秋国史附江东”,学问,从来不会辜负它的著述者。

经过祖上几代的沐血拼杀,康熙坐稳了大清江山。主政者但凡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顾念的总归还是江晏河清天下太平。过往的历史云烟无论诡谲多变还是风淡云轻,都须落到刀笔吏手中,再辉煌也只是史书上薄薄几页。乱世扬武,盛世修志。康熙开始像所有明主那样,广揽天下英才,诏征博学鸿儒。延请黄宗羲修史,自然也成为皇帝满打满算的事。这名开明的皇帝没有计较老鸿儒有过“反清复明”的反动历史,显示出令人称道的开阔胸怀。

接到消息的黄宗羲不动声色,他的学生代为请辞。

推翻前朝是后朝的事,在纸面上重述前朝历史,亦成为后朝责无旁贷的事。《二十四史》当不可断层,断层是一种羞耻。于是,如何修《明史》,修如何样的《明史》,成为康熙在南书房批阅奏章的间歇,时时挂怀的一桩搁心事。

两年后,康熙再次命人“以礼敦请”黄宗羲赴京修《明史》。黄宗羲仍以年老多病坚辞。较之马背上杀戮出江山的先祖敦厚许多,康熙还是没有动怒。他深知治一名文人的罪,后果远甚于沙场杀戮——这是要写进《二十四史》的。

好在黄宗羲也不是顽冥不化的老顽固,他采用折衷方式,派儿子黄百家和弟子万斯同进京参与修史。朝廷不是他们愿意为之效忠的朝廷,史书仍是那部千年不可裂帛的史书。朝廷与历史不可同日而语,后者分量远甚于前者。

黄百家继承乃父所学,万斯同深得恩师学问精髓。后者更是执意以民间布衣身份参与官方史,不署头衔,不领薪水,修史前后达十九年,这节操比后世领“一元年薪”的职场精英崇高太多了。《明史稿》四百一十卷皆其手定。

十年后,康熙第三次礼请黄宗羲进京任志史顾问,他仍辞。“废寺醵钱收弃骨,老生秃笔记琴声”,“砚中斑驳遗民泪,井底千年恨未消”,他的诗句等同于辞请告白了。康熙终于作罢,终是明了老鸿儒心中拂之不去的幽怨。一个没有问,一个没有说,心照不宣,明白彼此心中各藏一座属于自己的旧江山就是了。

虽不征诏,但史志上有大疑问或犹豫不决的事,史局都会千里传书,请黄宗羲审核定夺才写入史书。其名望之盛、研史之专可见一斑。

黄宗羲这个时候已停止讲学,埋首于化安山的龙虎草堂潜心著述。“数间茅屋尽从容,一半书斋一半农。左手犁锄三四件,右方翰墨百千通”,“风篁窈窕樵人路,初癖丛林洞下宗。墙角梅花五六树,窗前积雪两三峰”。

笔倦时,他会搁笔,负手踱步到清幽的龙虎山谷。在父亲黄尊素墓前静守片刻,再转到家人墓前伫立稍息,随后又到自己的生圹前驻足良久——就像一名辛苦大半辈子的农民喜孜孜地看着新砌的家屋,再遐想百年后的浮光时世。他一直担心百家把自己的丧事弄得太隆重,有事没事常提醒儿子“从俭而葬”。

化安山的清泉流溪云影天光,始终抚不平明亡于清的怆痛;“廿两棉花装破被,三根松木煮空锅”,清贫的山居岁月,阻隔不断遥望帝都的目光里的忧愤惆怅;“家天下”的专制独裁君主制度的遗祸,令黄宗羲大声疾呼皇帝是“天下之大害者”、“敲剥者”,呼吁“天下(人民)为主,君为客”……这是三百多年前振聋发聩的大音,收录于《明夷待访录》。

“明夷待访录”,意即“黎明前等待明君来访的备忘录”。全书虽无“民主”二字,后世却称其等同于“古代的《人权宣言》”,比卢梭的《民约论》还要早100年。黄宗羲好友顾炎武曾说:“读了这部书,可以知道过去历史上所有帝王制度的弊端。”马叙伦则称黄宗羲是秦以后二千年间“人格完全,可称无憾者”的少数先觉之一。业内尊称其为“中国思想启蒙之父”。

自筑生圹七年后,康熙三十四年八月(1695年),八十六岁的黄宗羲瞑目于龙虎草堂。依了他生前再三再四叮嘱家人的遗言,丧事从简,“不作佛事,不做七七,凡鼓吹、巫觋、铭旌、纸幡、纸钱一概不用”。至于他曾奢望的,墓前拜坛下小田可“分作三池种荷花”,“能于坟上植梅五株”,“再有石条两根,可移至我圹前作望柱,上刻'不事王侯,持子陵之风节;诏钞著述,同虞喜之传文’”。儿子黄百家诺之并做到。

春阳初笼,梅花正好,暗香载浮载沉,山脚的桃花未开,只擎枯瘦的枝杆。三百多年后的我走进了龙虎草堂。

草堂由西首进入,穿过细长石子路。路一侧竹篱茅舍,偶响几声鸡鸣。另一侧为草堂南墙。石子路真是狭长,几欲扶墙而走。走在这样的小路上,有走家串户之恍然感。南墙入口,沿石板甬道进入草堂。

龙虎草堂不如杜甫草堂声名远播。杜老夫子的茅屋被秋风卷走三重茅,愤然写下“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使得当初浣花溪边草草搭就的几间茅草庐,一千二百多年后成为游人如织的锦绣繁华地。草堂也没有纪晓岚于阅微草堂记载乡野怪谭而闻名于世。它只是浙东乡间一座普普通通的清代木结构山房。像所有纪念堂馆,几间陈列室罗列布置尽可能找到的书籍、画像、志史影印等,留给后来者以敬仰或游走的姿态观瞻。

草堂在前,墓地居后。中间隔蜿蜒山径,幽静小林,深溪长沟。草堂是黄宗羲读书起居地,后窗可望见肃穆墓地。墓地安息了他的不羁灵魂,聆得到草堂的风声细语。两地仿佛隔壁邻舍。

墓地静寂,浓荫掩映覆盖于上,仿若遮阳。“黄公梨洲先生墓”碑立墓前。拜坛细石铺地,设一石案,三口荷花小池分列其前,夏日必有清荷芬芳。冬有梅影夏有荷香,当不负先生一生浩然清流的夙愿。

生前,他奢望“能于坟上植梅五株,则稽首谢之”;三百多年后,墓前植梅三百株。百年梅香花魂已然洇灭于春泥,反哺今时的梅花精神。半生和血咽泪撰成的《明儒学案》、《宋元学案》、《明夷待访录》等,铸就了后世谓其“清初三大思想家”之名。另二人是顾炎武和王夫之。

寒冬将尽,早春未醒,依然枯山瘦水,唯有梅花惊艳。山谷里梅香漫坡,天晴看疏影,天雨闻暗香,雪天更是梅香雪影交融。红梅隔白梅,白梅映腊梅,清香吐哺,如说一则无人听得懂的暗语。梅林静寂如暗夜铺开的一匹丝绸,风一吹,便抖开一缕缕暗香。梅林尽头有桃林,待到梅花开尽便是桃花季。

那年黄宗羲坐在溪边大石上读书,一阵风吹过,几瓣梅花落在书卷上。他抬头看阳光透过梅树,花瓣如羽翼般菲薄清盈。溪流淙淙,仿佛流经他枯槁多年的心壑,一时温润柔软。一首诗浮上他的心头,“梅花独立正愁绝,冰缠雾死卧天阙。孤香牢落护残枝,不随飘堕四更月。”

我看到几瓣梅花落在溪流,流水托起花瓣,浮浮渺渺随水远飘,一半渐行渐远,一半落成春泥。“一半已书亡宋事,更留一半写今时”。我仿佛看到他静静地坐着,坐着,要将长长的岁月坐穿……

注:文中诗句均为黄宗羲诗作

初稿原创于2013年、2016年

修订于2018年春

梅花摄影均为【苍苍文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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