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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地理及地名文集

西周营建成周考辨

西周初年营建洛邑——成周,不仅在我国著名古都洛阳的历史上是一件开创性的大事,在西周一代乃至此后我国的历史上都有着深远的影响。但这个问题由于记载缺略,历代史家弄得混乱不堪。近几十年来,各种通史、历史地图及新辞海等,还有各种有关洛阳历史的专著,均认为西周初营建的是王城和成周二城,王城在西,成周在东。实际情况究竟是否如此,我们认为有必要作一番认真的考查。

一 成周的营建及其名称的历史变化

对于洛邑的营建,《尚书》的《召诰》和《洛诰》两篇文献都作了极为详细的记载。《召诰》说:

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则达观于新邑营。

又《洛诰》亦载:

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师。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东,亦惟洛食。伻来以图及献卜。

这里的“王”是指成王。二月乙未即二十一日,成王为了营建洛邑,由镐京(在今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西北)来到丰京(在西安市长安区西南)向宗庙告祭,接着便派太保召公先去洛邑查看筑城的地点。三月戊申即初五日,召公到达洛邑,指使殷民在洛水北岸规度城郭、郊庙、朝市的位置,到甲寅即十一日规划成功。次日乙卯,周公也到达洛邑,普遍巡视了新邑的规划,并且进行了占卜。占卜的结果表明,在涧水东、瀍水西和瀍水东洛水之滨营建新邑都卜兆大吉。于是周公便把营建洛邑的地图和卜兆呈送成王,得到成王的批准后即正式动工营建,当年年底洛邑建成。

以这样的规模营建的新邑,在文献记载中有的称为“洛邑”,如《尚书·多方》:“尔乃自时洛邑,尚永力畋尔田。”有的称为“新邑”或“新邑洛”,如《洛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又说:“如予惟以在周工,往新邑。”《多士》:“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康诰》:“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雒。”也有的称为“郏”,如《左传》桓公七年:“王迁盟、向之民于郏”;又,襄公二十四年:“齐人城郏。”杜预注:“郏,王城也。”孔颖达《正义》说:“《传》称成王定鼎于郏鄏,周公就而营之,谓之洛邑,亦名王城。其地旧名为郏,故以郏为城名。”在金文中,只是在早期有的称为“新邑”,如《

士卿尊》:“丁巳,王才(在)新邑,初
工。”《卿鼎》和《卿簋》:“自违省自东,才(在)新邑。”《王来奠新邑鼎》:“癸卯,王来新邑”
。而多数都称为“成周”。“成周”这个名称不仅当时就有,而且使用的时间也较长,有相对稳定性。据《逸周书·作雒解》记载:“周公……及将致政,乃作大邑成周于土中,城方千七百二十丈,郛方七十里,南系于洛水,北因于郏山(按即北邙山),以为天下之大凑。”“城方千七百二十丈”,《水经·洛水注》作“七百二十丈”,脱“千”字。《艺文类聚》《初学记》《太平御览》等书所引皆作“千六百二十丈”。据推算,大致与《考工记》所载“匠人营国方九里”相合。所谓“郛”,即城郭的“郭”。“郛方七十里”,《艺文类聚》《初学记》《太平御览》等书所引皆作“七十二里”。

西周青铜器《令方彝》铭文中,除了“明公朝至于成周”的记载外,还有“咸既用牲于王,明公归至王”的字样。唐兰、陈梦家均认为“王”即王城。

即使此说能够成立,王城也只能是“成周”的一部分,绝不是与“成周”相对的两个城。

在先秦文献记载中也可以说明“王城”即“成周”。如《左传》隐公三年:“秋,又取成周之禾。”庄公二十年:“秋,王及郑伯入于邬,遂入成周。”庄公二十一年:“夏,(郑、虢)同伐王城。”至此“王城”始正式见于文献记载。再看《左传》僖公二十五年记王子带之乱,曰:“晋侯辞秦师而下。三月甲辰,次于阳樊(今河南省济源市东南),右师围温,左师逆王。夏四月丁巳,王入于王城。”《国语·晋语四》记同一件事则曰:“左师迎王于郑。王入于成周,遂定之于郏。”(按,郏即王城。)

可见这里“王城”即是指的“成周”。春秋时候,周平王由镐京迁都成周,住在王城,此后的历史记载中,“成周”之名逐渐被“王城”所取代。而原来在成周之东、后来称为“成周”的地方,本是成周的东郊。《尚书》序:“康王命作册毕,分居里成周郊”,即此。这里很可能是西周初年安置殷顽民的地方,当时并未筑城。《逸周书·作雒解》:“俘殷献民,迁于九里。”孔晁注:“九里,成周之地。”《后汉书·鲍永传》注引陆机《洛阳记》说:“上商里在洛阳东北,本殷顽人所居,故曰上商里。”《洛阳伽蓝记》也记载:“洛阳城东北有上商里,殷之顽民所居处也。世人歌曰:'洛阳东北上商里,殷之顽民昔所止。今日百姓造瓮子,人皆弃去住者耻’。”后来的所谓成周(在汉魏故城)很可能是由周初殷顽民的聚居地而发展起来的,但却不是周公当年营建的“成周”。

后来的所谓“成周”,即汉魏洛阳旧址是何时开始建城的,史籍缺乏明确的记载。但春秋时代有“城成周”的记载,如《左传》僖公二十九年:“夏,公会王子虎、晋狐偃、宋公孙固、齐国归父、陈辕涛涂、秦小子慭盟于翟泉。”《春秋》昭公二十三年:“天王居于狄泉。”开始时敬王活动的地点多在狄泉(或作翟泉),不久就提出“请城成周”的要求。如《左传》昭公三十二年载:“秋八月,王使富辛与石张如晋,请城成周。”杜预注:“子朝之乱,其余党多在王城。敬王畏之,徙都成周。成周狭小,故请城之。”按《春秋》昭公二十三年“天王居于狄泉”下有杜注:狄泉“洛阳城内大仓西南池水也,时在城外”。唐孔颖达《疏》引《土地名》也说:“定元年城成周,乃绕之入城内也。”很显然,当时修建的成周绝不可能是西周初营建的“城方千七百二十丈,郛方七十里”的成周城。

在围绕着“城成周”的前前后后,还有“戍周”的记载。如《左传》昭公二十七年:“十二月,晋籍秦致诸侯之戍于周。”昭公三十二年:“天子曰:天降祸于周,俾我兄弟并有乱心(按指王子朝之党),以为伯父忧(伯父指晋侯)。我一二亲昵甥舅不遑启处,于今十年。勤戍五年。……”同年,“范献子谓魏献子曰:'与其戍周,不如城之’。”这些话都很值得注意。那时若不筑城就要派兵戍守,可见当时的成周根本没有一个像样的城垣。

再从当时筑城的规划和施工的规模等情况来看,也绝不是一般的修缮。《左传》昭公三十二年记载:

冬,十一月,晋魏舒、韩不信如京师,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寻盟,且令城成周。

己丑(十四日),士弥牟营成周,计丈数(杜注:计所当城之丈数也),揣高卑,度厚薄,仞沟洫,物土方,议远迩(杜注:相取土之方向、远近之宜),量事期(杜注:知事几时毕),计徒庸(杜注:知用几人功),虑材用(杜注:知费几材用),书糇粮(杜注:知用几粮食),以令役于诸侯。……

《左传》定公元年记载:

春,王正月辛巳(七日),晋魏舒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将以城成周。……孟懿子会城成周,庚寅(十六日),栽(杜注:栽,设板筑), ……城三旬而毕,乃归诸侯之戍。

这样大规划、大规模的施工,绝不会仅仅是对原成周城的简单修复。据《春秋公羊传》昭公三十二年记载:“冬,仲孙何忌,会晋韩不信、齐高张、宋仲几、卫世叔申、郑国参、曹人、莒人、邾娄人、薛人、杞人、小邾娄人,城成周。”徐彦注疏:“言城,明其功重,与始作城无异。”徐彦的话可谓一语破的。在这方面,《水经·谷水注》还有一段记载:“昔周迁殷民于洛邑,城隍逼狭,卑陋之所耳,晋故城成周以居敬王。”说这里本来“城隍逼狭”,是“卑陋之所”,可能不会是没有根据的。

显然这里所说的成周,绝不是指西周初营建的大邑成周,而是指春秋以后与王城相对而言的成周,亦即汉魏故城旧址。

二 一桩错案的追根溯源

将周公所营成周说成是同时修筑了王城和成周两城的说法,并非是今天才有的。追本溯源可以说是由来已久。错误最早出于《公羊传》,该书在《春秋》昭公二十二年:“刘子、单子以王猛入于王城。”下注:“王城者何?西周也”;又于《春秋》昭公二十六年:“天王入于成周。”下注:“成周者何?东周也。”而实际情况如何呢?我们只要看一看《左传》的记载就清楚了。在这一年的十月,“癸酉(二十三日),王入于成周。甲戌,盟于襄宫”。又“十二月癸未(四日),王入于庄宫”。襄宫、庄宫均在王城,可知这里的成周并非后来东周君所居的成周(在汉魏故城),而恰恰是西周初营建的成周。之后《汉书·地理志》等正是沿袭了这种错误。《汉书·地理志》河南郡下载:“(雒阳)周公迁殷民,是为成周。春秋昭公三十二年,晋合诸侯于狄泉,以其地大成周之城,居敬王。”“(河南)故郏鄏地。周武王迁九鼎,周公致太平,营以为都,是为王城,至平王居之”。《续汉书·郡国志》更是明确地指出,“雒阳”在“周时号成周”,而“河南”则是“周公时所城雒邑也,春秋时谓之王城”。这是明显地将春秋以后的成周(在汉魏故城)与西周初营建的成周混为一谈。这也正是今日两城说的依据。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呢?我们可以从东汉经学家郑玄的解说中看出一些端倪。郑玄在《诗·王风谱》中指出:

周公摄政五年,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既成,谓之王城,是为东都,今河南是也;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今雒阳是也。

这分明是在曲解经文,把《召诰》《洛诰》中记载的周、召二公规度、经营洛邑的过程曲解成先后建了王城与成周两座城。

在秦代以后,由于某些古籍的散佚,使当时的一些学者对某些历史情况感到茫然,这也是一些著作中发生错误的原因。著名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中对此也采取了折衷的态度。请看《水经·洛水注》的记载:

(洛水)又东北过河南县南。《周书》称周公将致政,乃作大邑成周于中土,南系于洛水,北因于郏山,以为天下之大凑。《孝经援神契》曰:八方之广,周洛为中,谓之洛邑。

(洛水)又东过洛阳县南,伊水从西来注之。洛阳,周公所营洛邑也。故《洛浩》曰:“我卜瀍水东亦惟洛食。”其城方七百二十丈,南系于洛水,北因于郏山,以为天下之大凑。方六百里,因西为千里。春秋昭公三十二年,晋合诸侯大夫戍成周之城,故亦曰成周也。

他一方面承认汉河南县城附近之地即周公将致政时所营之成周,但同时又说汉洛阳县城亦为周公所营之洛邑。至于洛邑明明即是成周,那就在所不顾了。

唐朝的孔颖达为《尚书》作疏,他在《尚书·洛诰正义》中说:“其卜涧瀍之间,南近洛,吉,今河南城也。”又说:“洛邑即成周,敬王自王城迁而都之,春秋昭三十二年城成周是也。”《诗·王风谱》孔颖达《正义》也说:“瀍水东既成,名曰成周,今洛阳县是也;召公所卜处名曰王城,今河南县是也。则成周、洛邑同年营也。”这些都不过是将班固、郑玄诸说杂糅在一起,仍然是在曲解经文,较前人并没有前进半步。之后《元河南志》、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等书无不沿袭了这些错误。

当然,汉唐以后也不是所有的学者都没有看出问题。如王应麟《通鉴地理通释》中引吕氏(东莱)的话说:

孔子序《洛诰》曰:周公往营成周,则成周乃东都总名。河南,成周之王城也;洛阳,成周之下都也。王城非天子时会诸侯则虚之,下都则保釐(厘)大臣所居治事之地,周人朝夕受事,习见既久,遂独指以为成周矣。

这里将汉代河南县城所在地的王城与洛阳县城所在地、也就是后来的成周(汉魏故城)对举,并不完全符合西周时的情况,但所说“成周乃东都总名”则是道出了历史的真相。

童书业于1937年写《春秋王都辨疑》(见《中国古代历史地理考证论文集》)一文,力辩成周与王城为一城,认为王城即成周之内城,成周乃东都之总名,有不少精辟的见解。但他忽略了成周名称的历史变化,因而否认春秋时周敬王迁都之说,所以人们对童书业的说法难以接受。我们认为周公所营洛邑即成周,王城是成周的一部分,这是首先要辨明的;但周敬王由王城迁都成周(在汉魏故城旧址),也是历史事实,不容否认。

三 周公所营洛邑即成周的铁证

首先,我们来看看金文中关于成周的记载:

《令彝》:“隹(唯)十月,月吉,癸未,明公朝至

(于)成周”。《
卣》:“隹(唯)明
(保)殷成周年。”

《臣辰盉》:“隹(唯)王大龠(禴)于宗周,(出)

(馆)
(丰)京秊(年),才(在)五月,既望辛酉,王令(命)士上
(及)史
(黄)
(殷)于成周。”

《盂爵》:“隹(唯)王初

)于成周。”

《厚趠鼎》:“隹(唯)王来各(格)于成周年。”

《小臣夌鼎》:“正月,王才(在)成周。”

《史颂

》:“隹(唯)三秊(年)五月丁子(巳),王才(在)宗周,令(命)史颂
(覿)
(苏)。
友、里君、百生(姓)、帅
(堣)、盩于成周。”

《颂鼎》:“隹(唯)三秊(年)五月既死霸甲戌,王才(在)周康邵宫。旦,王各(格)大室,即立(位)。……王乎(呼)史虢生册令(命)颂。王曰:'颂,令(命)女(汝)官

(司)成周,贮廿家’。”

《格伯

》:“隹(唯)正月初吉,癸子(巳),王才(在)成周。”

《舀壶》:“隹(唯)正月初吉丁亥,王各(格)于成宫。井公内(入)右舀。王乎(呼)尹氏册令(命)舀,曰:'更乃且(祖)考乍(作)冢

土(司徒)于成周八
(师)'。”

《敔

》:“隹(唯)王十月,王才(在)成周。……隹(唯)王十又一月,王各(格)于成周大庙。”

《虢仲

》:“虢叔
(与)王南征,伐南淮尸(夷),才(在)成周。”

《小克鼎》:“隹(唯)王廿又三秊(年)九月,王才(在)宗周。王命善夫克舍令(命)于成周,遹正(征)八

(师)之秊(年)。”

《兮甲盘》:“王令(命)甲政(征)

(治)成周
(四)方
(积)至于南淮尸(夷)。”

在这些出土的铜器铭文中,均记载了周朝统治者在成周的活动,特别是《臣辰盉》《史颂

》《小克鼎》等铭文都是以成周与宗周对举,更可以看出当时成周与宗周的关系。

尤其重要的是1965年在陕西宝鸡出土的“

尊”,后来在清除这件
尊的有害锈时,发现内底有一百余字的长篇铭文。这篇铭文的内容与周初营建成周有密切的关系。铭文中说:

隹(唯)王初

宅于成周,复
(禀)珷(武)王豐(礼),福自天。才(在)
(四)月丙戌,王
(诰)宗小子于京室,曰:“昔才(在)尔考公氏克
玟(文)王。
(肆)玟(文)王受兹大命。”隹(唯)珷(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或(国),自之(兹)
(乂)民。乌虖!尔有唯小子亡(无)戠(识),(视)于公氏有昏(勋)于天,
令(命)。苟(敬)享
(哉)! ”……
易(锡)贝卅朋,用乍(作)
公室
(尊)彝。隹(唯)王五祀。

这里的“王”是指周成王。“

宅”,据张政烺先生说,当即《尚书》中《召诰》和《洛诰》的“相宅”。在成王告诫宗小子
的话中,提到武王克商后廷告于天时说到关于营建洛邑的设想:“余其宅兹中国,自兹乂民”(“中国”是指天下四方的中心地区,此指洛邑。武王的意思是说,他要营建洛邑,从这里来统治人民)。这也是与历史记载相吻合的。制作铭文的时间是成王五年(“隹王五祀”),这个年代也非常重要。关于营建成周的年代,通常有两种说法:如《尚书大传》说,周公摄政“五年,营成周”;而《史记·鲁周公世家》等则说,成王七年“周公往营成周雒邑”。从“
尊”铭文证实,营建成周的时间是成王五年。这说明《史记》中关于成王七年周公营洛邑的说法是错误的。我们以成王五年营成周的铭文与《尚书大传》对照,又可以证实,成王五年也就是周公摄政的第五年。《尚书·洛诰》说,这年年底,“戊辰,王在新邑,烝,祭岁”。篇末记时间是“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据王国维《周开国年表》说,是指“武王克商后之七年”。武王克商后二年病死,武王克商后的第七年,正是成王五年
。《尚书大传》说:“周公摄政,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作乐,七年致政成王。”还有《尚书·洛诰》孔颖达《正义》中说的“周公摄政七年三月经营洛邑。既成洛邑,又归向两都。其年冬,将致政成王”。可能都是由于对《洛诰》“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这句话的误解所致。

成周建成后,成王就住在成周。《吕氏春秋·长利》记载了成王定成周的话:“惟余一人营居于成周,惟余一人有善易得而见也,有不善易得而诛也。”又,《史记·鲁世家》记载:“周公在丰,病,将没,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离成王’。”都可以作为成王时主要住在成周的有力证据。

这里还要补述一点,就是在西周金文中除了明确记载“成周”以外,还有些铭文直接写作“周”。如:

《趞曹鼎》:“隹(唯)十又五秊(年)五月既生霸壬午,龏(恭)王才(在)周新宫。”

《望

》:“隹(唯)王十又三秊(年)六月初吉戊戌,王才(在)周康宫新宫。”

还有前面所举《颂鼎》:“王才(在)周康邵宫”等,“周”均指成周。郭沫若在《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中指出:“彝铭中凡称周均指成周,以康宫在成周,而屡见'王在周康宫,知之’。”陈梦家在《西周铜器断代》中也说,西周中晚期(穆王以下)铭文成周有时称周。可见“周”为成周的简称。于此我们不禁想到“成周”取名的本意究竟是什么?据《水经·谷水注》引《公羊传》何休注:“名为成周者,周道始成,王所都也。”《尚书》孔颖达《正义》则说:“迁殷顽民以成周道,故名此邑为成周”,等等。既然这样,成周为何不简称为“成”而称为“周”呢?看来“成周”很可能是“周城”的意思。“成”与“城”在古文中是可以通假的。

王城既然是成周的一部分,那么其方位究竟在哪里呢?在先秦古籍《国语·周语》中有这样一条记载:“灵王二十二年,谷洛斗,将毁王宫。”按谷水曾与涧水会合,此处所谓谷水实即涧水,王城的位置应靠近涧水入洛水一带。1949年后,考古工作者根据这个线索,终于找到了东周时期的王城旧址。这座城的西北角在东干沟北的土冢处。城墙由土冢向南,进入东干沟一带,沿涧河东岸在王城公园处跨过涧河向西,在七里河村北转南,延至七里河村南又西折然后向南,至兴隆寨西北,为城的西墙;南墙由兴隆寨西北向东拐,在兴隆寨北跨涧河,经瞿家屯村北向东延伸,东段因地势低下,不见城墙;城的北墙从东干沟村北的土冢处沿干渠一直向东,至距唐城西墙约二百米处止,全长二千八百九十米,保存最为完整;由北墙转弯处向南行,为城的东墙。因为南墙的东段已湮没不见,因而城的东南角没有寻到。从现在测知的城垣,估计全城面积约四十平方里。从城内试掘的情况来看,在城址偏南的中部,发现有大片夯土遗迹,并有大量的板瓦、筒瓦和饕餮纹、卷云纹瓦当等的堆积。考古工作者推测东周的王宫、祖庙、社稷坛有可能就在这里

。西周的王城应在今王城遗址附近。

西周都城在镐京,以成周为东都,周平王以后迁都于此,于是成为正式的都城。周敬王时由王城迁都东面的成周(在汉魏故城),至赧王又迁回王城。

东汉仍都洛阳,故城遗址就在春秋以后所谓的成周城。历曹魏、西晋、北魏(孝帝文以后)皆建都于此,现在通称汉魏故城。到了隋代,因汉魏洛阳城在战乱中遭受严重破坏,旧城已无法利用,于是西移十八里营建东都,隋炀帝、唐武则天及五代的后梁、后唐等均建都于此。洛阳于是有“九朝名都”之称。隋唐洛阳城的旧址就在东周王城之东,与王城相毗邻。

(附《洛阳历代城址图》)

(原载《中国史研究》198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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