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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高铁踏上厦门的土地，我就陷入“逛吃”的汪洋大海。
落脚的酒店叫凌玲大酒店，是一家非洲动物主题酒店，各个角落摆放长颈鹿、羚羊、角马的标本，大堂正中摆放着一头巨大的非洲象标本。它叫“札琳”，尼日利亚籍。生于1944年，本可终老，却不幸在2007年死于战乱，享年63岁。右腿膝盖还留有弹孔。第一次来厦门，就有两个“想不到”：和大多数游客想法一样，我是冲着声名远播鼓浪屿而来，想不到却先走进“非洲大草原”；酒店在集美区，去厦门市区还有一段距离，要过海。想不到厦门市区原来还是一个海岛，叫“厦门岛”。再问酒店侍应，说晚上可到石鼓街打卡。
石鼓街一条街小吃铺林立，在闪烁的霓虹、弥漫的油烟中若隐若现。这是一条“逛吃街”，也是集美市中心，来厦门首站是从“逛吃”开始的。厦门小吃花样多、辅料多、南北口味，一条街走下来管饱。出名的有土笋冻、花生汤、沙茶面、海蛎煎、姜母鸭等。土笋在我们本地是“山珍”，竹笋芽嫩鲜美之极，在这里却是一种包裹在啫喱冻中的沙虫，吃它需要“勇气”。还有就是万物皆可“烤”。且不说常见的烤鱿鱼、烤章鱼、烤鸡鸭牛羊猪肉，还有烤面筋、烤茗皮、烤凤爪、烤猪脑花、烤骨髓、烤榴莲……花蛤粉就是包裹在锡纸中烤熟的，还能加料：海苔、蟹柳、肉松、薄脆、辣条、鸡蛋、咸蛋、培根、鸡肉肠、里脊肉……满满一大碗。面上是粉条，底下藏花蛤，越往下吃花蛤越多，似个“聚宝盆”。各种烤物散发各种香气，大街就这样一天到晚“裹”在香气中……
第二天地接团来接人。团友21人临时拼凑，来自广东、湖北、河南、吉林等天南地北。疫情旅游放开后，厦门每天类似的地接团数十上百个，每日大巴车来车往。地接团有万般好，团费低吃住游全包，却有一个不好：观光时间太短、购物时间太长。首站参观“集美学区”。集美地处浔江尽头，古称“浔尾”“尽美”，后取谐音“集美”，集天下之美的意思。集美原来是著名爱国侨领陈嘉庚先生的故乡，现存故居、鳌园、归来园等纪念地。在归来园，有陈嘉庚先生金漆铜立像。先生身着西装，左手持杖，右手执帽，似匆匆归来。背后是毛主席题词：华侨旗帜，民族光辉。陈嘉庚先生立志教育报国，先后创办集美大学、厦门大学、厦门师范学院、厦门医学院、厦门工学院等，被人称作“校主”。从化本地也有一位堪称“校主”的人，他就是民国年间蛟龙围人氏萧锦洲。他创办德馨书室、欧萧馆（流溪小学前身）、县立高等小学、广育高级小学、县立师范传习所，为从化近代教育奠定基础。陈嘉庚先生认为强国先强体，他在集美大学前筑龙舟池，组织学生爬龙舟锻炼身体。有一首《闽南童谣》曰：“五月节，爬龙船，岸顶人倚一大群。拍锣鼓，喝吆号，曳旗助威咬咬滚。你执我追爬斗紧，船桨飞来水花喷。看谁力大人和齐，拼去头前抢冠军。”这或许是陈嘉庚先生筑龙舟池的起源。
下午去环岛路看海。沙滩边马路旁竖起了巨幅标语：一国两制，统一中国。标语正对的正是肉眼可见的金门岛。厦门岛到金门列岛仅1.8公里，真是触手可及。同样正对对岸的，还有沙滩上一尊巨大的金身妈祖像。奇怪的是，妈祖是黑脸的。导游解释，两岸同根，当年大陆做好的妈祖像送到台湾，要在海上历时四十天。船舱内香火不能断，于是四十天下来妈祖的脸都熏黑了，所以到达台湾的妈祖像是黑脸的。如今这尊黑脸妈祖，是在时刻提醒对岸两岸同根。下一站打卡著名景点“曾厝垵”。“厝”是闽南地区常见词，指住所。一层为厝，两层为居，三层为楼。曾厝垵原是临海小渔村，现在成为国家5A级景点，也是一条“逛吃街”。在一家沙茶面店，店主是一位小伙，叫小李。他来自武夷山，30平的店面租金每月要6万。疫情前歇业回家了，疫情后又重开了，还在对面开了一家分店。曾厝垵路口竖了两块石碑，记录了另一位爱国华侨曾国办的事迹。他少壮下南洋，在马来西亚发迹。民国十六年（1927）回乡斥巨资筑桥修路，家乡人将他捐建的道路命名为“国办路”。
下午行程早早结束，还有点时间，我为自己“加了个料”，到厦门博物馆参观。厦门地处中国东南沿岸、九龙江入海处，自古是东南门户、海防要塞、通商名港。因厦门地处九龙江出海口下方，古时称作“下门”，后取谐音叫“厦门”。“厦”又通“夏”，代表中国国土，又有“大夏之门”的意思。又因鹭鸟翔集，又有“鹭岛”别称。无论如何，一个“门”字，充分凸显了厦门“门户”的重要性，可谓“东抗台澎、北通两浙、南通百粤”。厦门晋朝始建制；唐代设大同场；宋代岛内屯兵；元代设嘉禾千户所；明代郑成功在这里发兵收复台湾；清末民初为重要通商口岸，成为东西方贸易和文化碰撞的交汇点；新中国成立后，这里成为改革开放的前沿。博物馆让我印象深刻的展品是一组十二生肖兽首人形陶俑。兽首人俑出自唐墓，身着宽袍拱手胸前，仿佛与墓主人一起经历岁月轮回。印象深刻的还有一尊关公立像，与惯常见的持刀捋须的英武关公像不同，此关公双掌交于腹前，像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第三天南下百里到漳州参观南靖县梅林镇土楼群，这里也因电影《云水谣》的拍摄而成为“云水谣景区”。福建土楼主要分布在永定、南靖、华安三县，是闽南地区独有古民居。多数为圆形，土石木结构，为防御性很强的堡垒式建筑，曾被间谍卫星误以为导弹发射竖井口。导游小姚是安徽人，体态丰腴，长了一张观音脸，是一个学识渊博的姑娘。车程两小时，讲了两小时。从五行八卦、手相算术、人生哲理、家庭感情，讲到中美关系、台海形势、葡京揭秘、藏传佛教、翡翠之美。她还边说边展示了身上戴的、平板载的翡翠貔貅。说，貔貅嘴大如斗，只吸；没有屁眼，不漏，是吸财避邪之物。又说，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要常摸；她还告诉我们一个“小秘密”：百元人民币上就隐藏了6只貔貅（一般人只看到2只）；还告诉我们淘宝上的一个“大秘密”：天猫就是卡通版的貔貅形象。一通言语下来，我手上仿佛已攥了一只翡翠貔貅。
参观路线最南端屹立一座巨大的方形土楼“和贵楼”。和贵楼由卜居于此的简次屏建于清雍正十年（1732）。简氏在当地是名门大族，围屋的大厅门楣就高悬“进士”牌匾，记载的是道光进士简逢泰。和贵楼楼高超过20米有五层共140间房，是福建土楼高度之最。但你想象不到的是，这栋高楼竟然是建在一片沼泽地上，这显然不符合建筑原理，但或许是风水使然，有钱任性的简家人依然“上马”了。建楼者在地基打下200多根松木桩，终于建起这栋“奇楼”。和贵楼还有“一奇”：左右各有一井。左井清冽，能饮用；右井浑浊，可洗衣。事实证明，和贵楼的建造者确实眼光独到。尽管已历近300年，墙体已有明显的裂缝，但至今依然屹立不倒；当年打下的井，如今还能让楼内居民生活；而当它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吸引八方游客，更是让这里成为后世子孙的“聚宝盘”！最北端屹立一座巨大的双环土楼“怀远楼”。怀远楼由简新喜建于清宣统元年（1909），楼高14米有四层共136间房。怀远楼为双环圆形土楼，外圈四层，内圈一层。外圈大门写有“怀远楼”三个大字，上方有八卦图案；内圈为祖堂“斯是室”，大门正面石门额刻“诗礼堂”，反面悬挂“助我义师”滏金匾。斯是室横梁驼峰动物花卉雕刻繁复，还刻有“月过花移影，弄声风来竹”“琴书千古意，晓春花木心”的诗句。
两座土楼，坚如磐石；一方一圆，南北呼应。两端以石路相连，散布百年客家土屋、装饰着双龙戏珠彩瓷的华丽祠堂和生长数百年的古榕。它们明末清初已生长于此，甚至早于定居于此的村民。年份够了榕树也“成精”。它们盘根错节，枝叶如虹。树根如板，高出地面，像吴哥窟的“蛇树”，其中有一棵榕树的枝桠活脱脱像一条蟒蛇！村民都叫它“动物树”，树上还依稀可辨野猪、小鹿、狗的形象。土楼参观又换了一个地陪小美。50岁，土生土长本村人。小美除了当导游，还在自己家里开了一家茶叶店，自然也是行程之一。几盏茶后，团友们一通买。
下午重回厦门市区，到厦门大学校门口打卡。“厦门大学”四字据说是从鲁迅先生的书信字迹中拼出来的，是由陈嘉庚先生创办的一所百年名校。厦大旁边就是滨海名刹南普陀寺。南普陀寺依五老峰而建，坐北朝南。始建于唐末，称“泗洲寺”，宋代更名“普照寺”，后因供奉观世音菩萨，与浙江普陀山观音道场类似，又在普陀山以南而得名“南普陀寺”。南普陀寺核心建筑大雄宝殿门前两株罗汉松虬枝如龙、绿荫如盖，如左右护法；正门高悬“妙相庄严”黑底金字大门匾；殿内供奉“三方佛”与“西方三圣”，高大庄严，参观者无不肃然虔诚之心。大雄宝殿绿瓦重檐、朱门斗拱，集闽南寺庙建筑精粹。大殿两侧回廊内外，分布着堂院楼舍。其中一间庙舍供奉关公坐像，仍无持刀，双手扶膝像一尊佛。
傍晚落脚如是云上酒店，据说是中国第一家禅主题酒店。大堂摆放“三方佛”画像屏风，背景是书法《心经》。偏厅是奇石馆，多为观音、佛的形象。有一枚一指高的小奇石，神似持刀捋须的关公，还配了一把细长的鎏金关刀。厦门面朝大海，数百年前已是繁华通商口岸。闽南人向海图强，闽商善商天下闻名。出海要平安，拜妈祖；做生意求财，拜关公。妈祖与关公，是在厦门到处可见的两尊“人神”。酒店还处处见“佛谒”。电梯：上第一峰头到处皆当放手，空大千世界看来尽是忘机；镜前：检束善根，不令散失；门后：出生死海，具众善法；洗台：得净法门，永无垢染；浴室：清静调柔，毕竟无垢。每每办事，见到佛谒，心也静下来，这或许也是闽南人拜佛信风水追求平和心境的真实写照。晚上打卡中山路步行街。这是厦门市中心，也是一条“逛吃街”。
第四天是购物游。导游说全球商品在厦门保税区汇聚，价格低得惊人。看了四会玉、泰国枕、德国锅，最后我都通通收入囊中，当然肯定还有一只翡翠貔貅。下午跟随汹涌的登岛大军，“挤上”了声名远播的鼓浪屿。上岛时，又换了地陪阿华。阿华是江西人，长得精瘦。鼓浪屿位于厦门岛西南隅，不足2平方公里，是一个弹丸小岛。鼓浪屿原名圆沙洲，因有海蚀洞“鼓浪石”受浪潮冲击声如擂鼓，故名。而如今，鼓浪屿也因“声音”而闻名中外。街头、庭院随处可见来自全国各地的音乐家即兴吹奏表演。二十世纪初，列强强租鼓浪屿，有15个国家曾设领事馆，因此这里留下很多欧式民国建筑。又因很多富商在此买地建房，小洋楼多呈风格各异的欧式风味。“转角遇到爱”是最著名的文青打卡点。一幢窄长的三层红砖小洋楼刚好建在呈“U”形的两条马路交汇点，马路这端的人看不见马路那端的人，要过转角才能“遇见”。徜徉在欧式建筑林立的街区，恍如时空交错，直到走进龙头路，才又回到烟火气浓重的“现实世界”。龙头路是鼓浪屿的市中心，也是一条“逛吃街”。鼓浪屿街道短而狭窄，纵横交错，如同“迷宫”。全岛无高层建筑，最高的要算屹立在覆鼎岩的郑成功雕像。郑成功像由岩石组成，高15米。身穿铠甲、手按宝剑；抬头挺胸，遥望宝岛。
第五天是出海游。我们坐上帆船出海，离金门岛更近了。在回程的车上，阿华变戏法似的拿出各式袋装零食分给众人吃。有小黄鱼干、烤扇贝、凤凰蛋卷、烧海苔、深海鳕鱼皮……尽管这几天天天“逛吃”，我们却感到很暖心。后来，阿华掏出一个小本，说，这些零食都可以代买，满三百还能包邮。团友们又一通买。
厦门游始于“吃”，也终于“吃”。我领略了不一样的厦门风景，也见识了“爱打拼”的厦门人。我们只见过一次“他们”，他们却见过无数次的“我们”。铺垫渲染、晓之以理、心理暗示已用得炉火纯青……有一首闽南歌叫《爱拼才会赢》，打拼仿佛是他们千百年来的一脉相承，打拼仿佛是与生俱来嵌入骨子从没离开。 20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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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明辉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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