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故园陌,桃李正酣酣。------李商隐
李商隐这句诗的意思很好,想起故乡的路,路边的桃李树正开着花,花开得很浓,很尽兴。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哀愁或者悲凉,就是平常的一句话,像一个纯粹的身体,需要喝水吃饭,就说,水,饭;也像某位僧人凭空说出一句开悟的话,没有什么牵绊在,就凭空出现。对李商隐的诗感兴趣也是源于《红楼梦》林黛玉的一句话,大意是李义山的诗她本来不喜欢,唯独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始终喜欢,李商隐的原句式“留的枯荷听雨声”,曹雪芹把枯改成了残,两者意思截然就不一样了,曹雪芹改得好,也不影响李商隐原句的好,枯荷是白描,残荷就是渲染了,所以说诗句要契合环境契合心境,林黛玉她们去游玩,大观园已经几近荒颓,而曹雪芹写到这里,心境也可想而知,虽说结局是归到“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但是为到白茫茫之地在雪中断臂的禅师也还是要自断手臂才见心性;李商隐的枯荷也只是看见什么说什么,留的枯荷听雨声,心里也是无念无想,就着雨天看枯荷,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像一只卧眠在阳光照射处的猫,眯着眼,纯粹的享受莫过于此。诗人跟诗人是不一样的,关键的区分,我以为还在自知不自知,余秀华喝水吃药打扫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喝水吃药打扫,海子思考悲伤拿起笔写字的时候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外面的任何评价不过是喜好的铺陈,就像你走在路上遇到被风吹起的沙尘,你并不会因为沙尘而变得不是你了,你还是你,所以没有所谓好诗人与不好的诗人,诗人就是诗人。所以有固执的诗人,有偏执的诗人,有的不是诗人。一段时间我总是把古代诗和现代诗分得很清楚,泾渭分明,但是放到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现在认为是现代诗的东西很可能就变成古代诗了,而无论我怎么认为它们之间的高下,都不会产生什么影响,无论是对于古代的诗人们还是现代的诗人们。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讲过,所谓的现代诗根本不叫诗,充其量只是一些不知所谓的意象堆叠,和不知所云的情绪表达,然后有一天我忽然意识到,在遥远的唐朝,当李白的诗到处传唱的时候,应该也会有个人在那说,这姓李的小子写的什么玩意,根本不叫诗,关关雎鸠才是诗,然后以此类推,孔老爷子收集诗三百篇的时候,应该也有这么一个意思。这么想其实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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