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钱都让“南蛮子”挣了!唉——农闲时只会蹲墙根儿晒太阳闲磕牙的当地人,无不酸溜溜地。
眼下,钱太暄,庄稼人也全凭打工挣钱过日子。单指靠人均仅有的几分地,还是手头儿紧。但是,当地人自己也坦白,他们“毛病太大”:累活儿嫌累了,脏活儿嫌脏了,轻巧活儿又嫌不挣钱。厂子稍稍离家远了点儿,又怕人生地疏不习惯,又怕身处异地受欺负,又怕水土不服闹毛病,丢下老婆孩子更是一百个不放心……左也怕,右也怕,前也怕,后也怕,事事怕字当头。已成年的孩子离家不过几十里地到县城打工刚出门,大人便天热了,天冷了,咋吃饭?咋喝水?有个毛病可咋弄?出点儿事儿就不得了……这是坑,那是井,又是狼,又是虎,时时牵肠挂肚。打工的孩子也两天一趟家,三天一告假,咋能让人待见?当地人自己贬贱自己说,他们“又想吃,又怕烫”,人人都是“蹲门虎”、“窝里横”,就会缩在村里“胡捣算”,“老鼠尾巴,一百棒子也打不粗。”
谁都清楚自己的毛病,可就是改不了。
真能干的南方人也是“一身毛病”。当地人评说道,他们“太贪嘴”、“海吃空头粮”、属“寒号鸟”——得过且过,挣一个花仨,论今儿不论明儿,乐呵一天说一天。还美其名曰,这叫“超前消费”、“能挣会花”、“及时享受”。只要一发工资,立马就天天下饭店,吃香的、喝辣的,吆五喝六,不计代价。凡一手提着烧鸡,一手握着酒瓶呕吐不止、倒卧路边的醉鬼,甭问,准是南方人。当地原本难见个人影的小饭店,都靠他们发了。有求就有应,各村都新盖了一溜儿饭店、浴池,且越建越高档,菜也是“正宗”川味儿麻辣烫,还悄悄地养了“鸡”。越学越精明的当地人,也很会掏人的钱包。见了南方人,老板娘比见了情人还要亲。
南方人也清楚自己的毛病,却始终改不了。全月的血汗钱,不够半月花,干了恁多年,一无所有。突然没饭吃了,咋办?只能吃苦了——顿顿啃馒头、喝凉水。有时,若是借不来,就只能干喝西北风。憋急了,也偷、也抢。自己葬送自己。当地老话,这叫“有了狠着,没了忍着”,“有耙子(能挣),没匣子(撂不住)”,纯粹是霍子、败家子。在节俭持家上,当地人堪称楷模,最讲究精打细算、细水常流。昨天想着今儿,今儿想着明儿,一想一辈子,甚至两三辈子。既有短安排,也有长打算。不过,矫枉过正也就“那个”了。刚刚添了儿子,便房子、媳妇过早地谋划起来。腰带上勒——一分钱也要攥出水、掰八瓣,省一点儿是一点儿,以藏有几枚小钱儿为乐。牙缝儿里抠——宁可“瓜菜代”、闹浮肿、丢小命,也得攒下几瓮麦子来。30年前,人尽管穷得丁当响,可谁家不存几瓮搁了10年以上的小麦?不搁坏绝对舍不得吃,舍得吃的麦子绝对是搁坏的,坏了一样吃。人说,这叫“会过”,叫“有吃的,有看的”。可是,刚有了几个小钱儿,人便慌得没处放了,有塞进鞋窝东掖西藏的,有裹上破布放进梁头、灶底的,极尽能事。结果被人偷了、火烧了、老鼠咬了,人也发了疯,上吊、跳井,悲剧连连。如说起一些人要钱不要命的故事,简直是无奇不有、五花八门地多了去。比起《守财奴》中的葛朗台,《儒林外史》中的严监生,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地民间土话说,这叫“球毛鬼胎。”
南方人,当地人,观念各异,各有长短。
南方人还玩“鸡”,“鸡”也是外地人。玩就玩呗——一是事不关己,二是见多不怪,当地人谁也懒得去磨牙。可有只“黑手”,竟然伸到村里来了,还摘走了村里很是亮眼的一颗红杏。不是姑娘不自重,实在是人家肯砸钱。这还了得?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咱也弄他的婊子去!不想一动手,人家就大喊“抓流氓”——自个儿反倒进了“宫”。申辩也理亏——人家是花钱买了“同意”的,你这是强加于人的——性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