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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代史上国货第一次战胜洋货的商品

      说来也是尴尬,中国近代史上国货第一次战胜洋货的商品,居然是鸦片。而这段历史,绝大部分国人显然是没机会知道的。

       鸦片战争前,我国政府痛恨鸦片,最根本的原因是英国商人向中国走私鸦片导致我国白银外流,政府受不了。当时高层对这一问题的解决办法有两种主张:一种是林则徐为代表严禁派,主张雷厉风行手段严禁鸦片贸易与吸食鸦片;一种是以许乃济为代表的弛禁派,主张鸦片贸易合法化,这一可以正规征收关税,并准许国内种植鸦片,以对抗进口。

        今若宽内陆民人栽种罂粟之禁 ,则烟性平淡 ,既无大害 , 且内陆之种日多 , 夷人之利日减 ,迨至无利可牟 ,外洋之来者自不禁而绝。       ——摘自许乃济1836年上道光帝奏折

太常寺少卿许乃济,1838年因主张鸦片合法而被贬官,次年病逝。

        站在今天的立场来看,许这是支持毒品贸易合法化,是无法接受的。然而在当时中国所处的实际情况来看,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而且在19世纪时,人类对鸦片的危害并没有今天这样的认识,在绝大多数国家鸦片交易都是允许的。今天国人并不知道,当时英国国内吸食鸦片也是合法而常见的,鸦片酊很容易买到,甚至母亲拿来喂给婴儿吃已达镇定作用。很多文人都有鸦片嗜好,比如歌德、雪莱、德昆西等,甚至有人认为鸦片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欧洲浪漫主义文学的兴起。英国立法严禁鸦片,那得是20世纪的事了。对鸦片危害的认识不足,这是那个时代的局限。 

1849年,英国在职的插图——鸦片,可怜孩子的护士!

        清政府在那时就认识到了鸦片的危害,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先见之明,这与我国的国情是密不可分的。因为在专制政体下,法令越禁止的事,官僚就越愿意参与其中以获利。当时广东的很多官员都与英国鸦片走私商合作,从事鸦片走私贸易。比如广东水师副将韩肇庆,用水师船只包办鸦片运输,每万箱鸦片抽取数百箱作为缉私战利品报公,赚钱的同时不忘向朝廷邀功,还因此晋升为总兵,真是“战略思维”。在腐败的大清国,鸦片越禁越多。道光帝一是受不了白银外流,二是受不了国家机器被腐蚀,三是不能采用许乃济的主张以免遭到道德批判,所以他最终他派出了林则徐到广东禁烟。

        清政府禁烟,是出于国家利益的考虑,一点问题都没有。有问题的是林则徐禁烟的手段带有浓厚的中国威权专治特色——他派兵围了英国商馆,断水断粮,赶走中国雇员,不加甄别的围困了所有英国商人,以此相要挟逼迫其交出鸦片,很有点连坐的意思。林则徐甚至威胁处决两名与英国打交道的中国商人,以此给英方施加压力。这两个倒霉蛋其中之一是广州十三行的行商伍秉鉴,当时的世界首富,还有三品顶戴,然而这样显赫的身份在大清国也是没有任何安全感可言的。

广州十三行行商伍秉鉴,当时的世界首富,被林则徐扣押来威胁英国人。

        其实林则徐也并非有意针对英国人,当时中国的司法体系就是这样式的,这是当时的中国规则。问题是,这个规则在近代已经落后了,而且中国也没有实力在英国人那里维护这个规则了,所以英国人借此机会发动了战争。今天我们必须认识到:英国发动鸦片战争并不是为了维护鸦片贸易,而是为了强行改变中英之间的外交与通商规则,他们认为“中国的规则让我们受够了,现在是时候用枪炮推行英国规则了”。今天中国的历史教育说英国发动鸦片战争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打开中国市场,很对!“打开市场自由贸易”就是英国要推行的规则,方式是和平还是战争?马戛尔尼在1793年就知道答案了。

        鸦片战争后,中国被迫开放了五个通商口岸,鸦片贸易继续。国内的鸦片也合法了,罂粟种植面积迅速扩大,熬制出的鸦片制成土烟,供国民吸食,工艺与质量也稳步提高,还出现了一些驰名海内的国产烟土品牌。比如云南产的云土,人称“半里闻香味,三口顶一钱”。四川产的川土品质虽稍次于云土,产量却是傲视群雄。在此情形下,鸦片进口量在19世纪80年代后持续下滑,土烟最终击败洋烟。这就是19世纪的“中国速度”! 

在国产鸦片的冲击下,进口鸦片数额在80年代后逐年下降。


晚晴各省鸦片产量,可看出“川土”产量傲视群雄。

        此时,再想想?战前弛禁派代表许乃济,当初被骂得狗血喷头,被贬官后郁郁而终,今天依然被广大爱国者骂为汉奸。他当初恰恰是对中国社会看得最透的人,他的建议在后来的历史发展中都成为了现实,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历史的讽刺。更讽刺的是,当初痛陈鸦片危害的禁烟英雄林则徐,此时也呼吁支持国货,直言“所恨者内陆之嗜洋烟而不嗜土烟”。据说当时的“云土”还在其外包装上印有林则徐的头像作为广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从民族英雄到“汉奸言论”,仅仅不到十年,太尴尬了。但我们绝不会给林则徐扣上汉奸的帽子,因为大局需要他是个民族英雄。

        至于变通之说 , 鄙意亦以内陆栽种罂粟于事无妨 。所恨者内陆之嗜洋烟而不嗜土烟 , 若内陆果有一种黄蓉 ,胜于洋贩 ,则孰不愿买贱而食 ? 无如知此味者 , 无不舍近图远 , 不能使为绍兴之美酝 、湖南之锭烟 ,内陆自相流通 ,如人一身血脉贯注 ,何碍之有 ?               —— 1847年林则徐答复同僚书

        最后要说一下,1906年英国议会提出了反对鸦片贸易的提案并获得了支持,第二年中英签署了《禁烟条件》,鸦片贸易被逐步禁止。这时的国产鸦片已失去了“与洋争利、为国争光”的历史作用,按理说也该退出历史舞台了。现在列强都禁止鸦片贸易了,中国人是不是也该想起当年禁烟运动时的伟大理想了呢?非也,民国年间,鸦片继续流行,成为了硬通货在民间流通,同黄金、银洋、美元等并称为“黄、白、黑、绿”四大硬通货。历史又尴尬了——在现实利益面前,国人的理想只是一种高调的谈资,就像时下热映电影《驴得水》里面教育部官员的那句台词:在大局面前,原则都是放屁。新中国成立后,中共才禁绝了鸦片,此处不详述了。

        回顾历史,每当批判列强向中国输入鸦片的时候,我都会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当时全世界范围都有吸食鸦片的现象,却都没像中国这样泛滥,甚至在国外,只要有中国人聚居的地方就会有鸦片烟馆,俨然成为了我们的“国粹”,英国也并非只向中国输入,为何我民族偏偏对鸦片情有独钟呢?当年英国的文学家们吸食鸦片,是为了追寻一种梦境的浪漫感觉,难道中国人吸食也是这个原因吗?许是如此,因为在大清国,现实太无奈,唯有梦,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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