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有人将他誉为伟大的考古学家、探险家，也有人说他是强盗。
他一生的荣与辱与中国西部联系在一起。提起近代中国西北探险，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他，
他是斯坦因（1862-1943）。
文 / 李治
直奔和田
他的出生本来就是一个奇迹，是他父亲在一次醉酒后的结果，45岁的母亲根本就没想要他。在这个匈牙利犹太人家里，父母和姐姐都是犹太教徒，都经历过犹太人的悲剧命运，为了这个男孩的前程，父母让他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礼。斯坦因10岁时就被送到德国上学，21岁时取得了哲学博士学位。其后，他在伦敦大学、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主攻东方语言学和考古学。25岁时他独身一人来到印度、克什米尔地区，曾任拉合尔东方学院院长和印度古物局局长。
在印度平凡工作了10年后， 一系列关于新疆的考古发现震惊了西方学术界，在办公室里的斯坦因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看到了一种出名的方式——发现未知的文明，而新疆正是一个圆梦的地方。于是，他开始奔向中国西部，开始了他毁誉参半的探险人生。
他的第一站选在了和田，他认为在和田能得到对印度古代文化研究极为重要的发现，因为这里曾经是古代佛教文化的中心。他向政府提出申请，并得到了批准和经费支持，同时他还很快拿到了清朝政府颁发的游历护照。
1900年，斯坦因开始了对中国西域的第一次远征，他越过帕米尔进入喀什，在这里受到了英国驻喀什总领事的盛情接待。他在喀什停留了一个多月，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学习关于天山南部的古代资料。
为了取得中国地方官员的支持，他还在总领事的陪同下拜访当地的长官道台及其它官员，他很快发现这些有文化的官员对他谈论玄奘 《大唐西域记》很是赏识，于是玄奘几乎成了他与中国官员打交道的“保护神”。
斯坦因，摄于1929年。
得到了中国官员支持的斯坦因在事先进行了热身旅行之后，接着来到了和田。在和田，他与当地官员再次谈论玄奘，这种做法同样获得了当地官员的好感，使他在和田的考察计划得以顺利进行。他事先派出了一个勘探队，这些人通过一个月的勘测后，为他带回了各种古物。其中一个人找到了写有印度婆罗谜文字的壁画、佛像浮雕的残片以及一些婆罗谜文书碎片。这让斯坦因十分惊喜，他相信找到这些东西的地方一定是斯文·赫定所去过的“塔克拉玛干古城”，即丹丹乌里克。
丹丹乌里克掘宝
这个斯文·赫定只停留了一天却发掘出埋没千年佛教文明的地方让斯坦因相信将会有更多的收获。于是，他将丹丹乌里克作为首个考察的目标。
用丰厚酬金招募了向导及30多个精壮劳力之后，他们在寒冷的冬天起程，经过11天的辛苦跋涉，在圣诞节前来到了丹丹乌里克。出现在斯坦因眼里的这座古城破败、荒凉，到处留有寻宝者挖过的痕迹。
他还是在心里升腾起了从未有过的激情，仿佛多年一直等待的东西终于出现了。
他雇佣的向导名叫吐尔地，这是一个相当有经验的人。他对这里熟悉得简直如同自己的家。他告诉斯坦因哪些是没有被人挖过的遗址，他知道从哪下手。30多人的劳力第二天很快便开始了挖掘，他们从一座类似庙宇的正方形建筑开始挖，很快便找到了150多个古代佛教壁画和浮雕。
斯坦因将这些物品在原地拍了照片，标明出处并装好箱。但他最渴望的文字手稿却没有半点影子。于是他以白银作为奖品奖给能第一个找到手稿的人。没过多久，在利益的刺激下，终于有一个人找到了一些纸片，上面写满梵文。接着陆陆续续的文稿被发现，全是公元五六世纪所写的佛教法规的梵文经典。斯坦因很快意识到，他们挖掘的可能是佛教寺庙中的藏书馆。
随后，斯坦因还找到了更多壁画和汉文稿，以及画有优美图案的木板等。其中一块木板上画了一名骑马的人和一个骑着双峰骆驼的人，“这匹马的骑手，年轻英俊的面孔具有中印两国的混合特征，长长的黑发在头顶上结成一个疏松的抓譬，踏在马蹬上的脚穿着一双毡底高筒黑靴，很像现今在中国土耳其斯坦有钱的人们仍然穿着的那种……腰带上挂着一把几乎是笔直的长刀，刀的式样看起来很像早年在东方的波斯和其他回教国家所使用的那样。”斯坦因这样描述道。这木板上的画表明丝绸之路上的艺术家们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平，而且体现了中西方文明交汇的痕迹。
在对丹丹乌里克将近三个星期的挖掘里，斯坦因一共发掘了10多所建筑物，将近200件文物，其中不少极为珍贵。通过他对该地地理和出土文物的分析，他认为丹丹乌里克并不是传说中所说的那样因为突然的灾难而毁灭的，而是有另外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由于政治上的动乱，以致忽略了公共灌溉系统，让人们的生活无法维持；另一种可能是由于水流的枯竭，使居民别无选择地离此而去。应该说，斯坦因的分析是比较科学的。这座古城的毁灭是逐渐衰落的结果。
1901年1月，斯坦因载着挖掘出的大量珍宝离开了丹丹乌里克，这是一个证实了他信念的地方，当然也是一个被他掠夺了珍宝的地方。
发现精绝古国遗址
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丹丹乌里克，尝到了甜头的斯坦因不顾严寒，带着他的挖掘队准备去一个麻扎。
上天似乎对他还不错，他的驼夫在巴扎上闲逛时，碰到了一个村夫，发现他身上带有写着字的木简。当他们将这些木简拿给斯坦因看的时候，他惊呆了，原来上面写的是佉卢文。当他追查下去，发现这是一个青年农民数年前在沙漠中一个遗址找到的，于是他花重金请青年作为向导，来到了这个发现木简的地方。
这个遗址（尼雅遗址）是一处规模较大的汉晋时代的遗址，就是后来国学大师王国维考证出的中国史书上的精绝国。《汉书·西域传》中写道：“精绝国，王治精绝城，去长安八千八百二十里，户四百八十，口三千三百六十，胜兵五百人。” 精绝国大约在公元3世纪消失。
尼雅遗址，1901年被斯坦因发现。
斯坦因在这里发现了更多用佉卢文写的木简，经过一番考察，认定这是官方的命令与信件，这说明当时中国发明的纸还没有传到这里。他在木简信函中有一个惊奇的发现，辨认出一块木简的陶土封印上，画的竟然是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再看其它木简的封印，也都画着不同的希腊诸神。这些显然取自西方古典艺术，可见当时西方肖像画技法已传到西域。
斯坦因在尼雅整整挖掘了半个多月，将尼雅挖了个底朝天，获得了600多件文物，其中大多是价值极高的佉卢文与汉文简牍。此后，斯坦因还挖掘了热瓦克遗址，挖出了91尊巨大的佛陀和菩萨塑像，还有许多较小的侍从者神像和一些小型壁画。
斯坦因将小神像和小型壁画立即装了箱，而那些比真人还要高大的塑像却无法搬走，无可奈何之际，他只好拍了些照片，并做了一些文字记录，然后用沙子将那些石像掩埋，打算以后将这些塑像弄走。
可是，一伙盗墓贼以为塑像腹内藏有金银珠宝，便将一尊尊表情丰富，栩栩如生的大型雕塑砸得粉碎。5年后，斯坦因回来面对的便是一堆碎片。
驱逐出境
在对塔克拉玛干沙漠中的故城遗址连续4个月挖掘后，斯坦因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他带着文物返回伦敦，他的发现在欧洲文物考古界引起轩然大波，各种奖励朝他涌来，他毋庸置疑地成功了，也掀起了欧洲考古界对中亚佛教文化的狂热，不少国家的远征队纷纷向中亚开进，新发现源源不断，斯坦因也坐不住了，于1906年5月开始了他对中国西域的第二次探险。
这一次，他的主要目标是赫定最初发现的古楼兰城。斯坦因带着2个向导、50个雇佣的劳力、25峰驮着行李和准备驮运文物的骆驼、30多头驮运冰块的毛驴，在斯文·赫定绘制的地图和向导的指引下，来到了楼兰。
在楼兰挖掘了11天后，斯坦因又运走了成箱的文物，这其中包括写有文字的木板、古钱币、色彩鲜艳的佛教泥胎等。然后，他又发掘了米兰遗址和米兰大寺。米兰是古于阗国前往楼兰与敦煌的必经之路，是由汉代一个军事要塞发展而成的一个都市。
这是一座周长308米的正方形古城，东西两端还有着绵延几公里的佛寺、佛塔和耕地遗址。在米兰，他发现了一系列保存完好的壁画，这些壁画表现的是佛界经典故事，而更让他惊讶的是，他发现壁画中还画有长着翅膀的天使。有些画上还有罗马画师的签名。他推测这些应该是一个罗马画师在此留下的杰作。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剥光了这些优美的壁画。
之后，斯坦因窃取了敦煌的文物，还飞奔着“考察“过一个又一个故城——高昌故城、交河故城等。
1913－1915年，他再一次来到尼雅、楼兰遗址以及敦煌，在长达两年的探险中，他挖出的文物又装满了近200个箱子。
当1930年他计划着第四次中亚探险时，终于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他几乎被驱逐出境，文物被中国没收。那些已经带走的文物则分别藏在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大英图书馆和印度事务部图书馆，以及印度德里中亚古物博物馆（今新德里的印度国立博物馆）。
不可否认，斯坦因是一个探险家、历史学家和敦煌学家。但也不可否认，他也是一个文物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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