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接触西方音乐,是一个即兴瞬间的音乐。
我觉得好听死了。——木心
木心美术馆的2016年度特展——“莎士比亚/汤显祖”上周开幕,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了仰慕这两位人类文学历史上的闪耀之星而前去参观。
但肯定有人是为了木心而前去的。木心,孙牧心,也是这个美术馆的主人。
虽然他在五年前就离开人世了,甚至他也从来没有踏进过自己的美术馆,但是这个特展的主意,的确是他的。并且以后所有特展的主意,也一定来源于他。
只在轮椅上远远望着他那还没有完成的美术馆,说了一句:“哦,风啊,水啊,一顶桥。”“这是桥嘛?”陈丹青说。“这不是桥吗?”他又反问。
陈丹青被大家认为是木心的徒弟,或是他在国内的推崇者。其实懂的人心里都很清楚,他更是木心在纽约结识的“哥们儿”,如今的木心美术馆馆长。
左为木心右为陈丹青
不过没有陈丹青,的确不会有为人熟知的木心,也不会有这些展览。木心美术馆开馆初期的“尼采”策展主题,以及当下特展的主题全都出自于1989-1994年期间木心在纽约给众多艺术家讲授的文学史课程。
木心与听课的艺术家们
而陈丹青作为听课的一员,把课上的内容全部记录成笔记并出版成《文学回忆录》,也成了现在的策展灵感来源。
不过这位比陈丹青年长26岁的木心先生,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文学史讲师。世间有千万种对他的描述:文学不明飞行物、俏皮的风趣老头、文艺复兴个体户……木心还是会让人觉得复杂得难以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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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出生在乌镇的一个书香之家,早在去上海美专念西洋画专业之前,他就在乌镇的茅盾书斋读完了几乎人一辈子所有需要读的书。
木心列明自己在中国的岁月
所以这么多年来木心总会觉得伏尔泰、勃兰兑斯、陀思妥耶夫斯基、尼采、波德莱尔、雪莱、拜伦、普希金等等,都觉得亲如一家人。是他的长辈前辈兄弟,从来没有膈膜过。
“少年在故乡,一位世界著名文学家的‘家’,
满屋子欧美文学经典,我狼吞虎咽,
得了“文学胃炎症”。后来想想,
又觉得几乎全是那时候看的一点点书。”
也就是这么“一点点书”,让他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也让他在40年之后在纽约被众多艺术家邀请开讲为期五年的文学史课程。
木心一家(父亲孙德润、木心、小姐姐飞霞、母亲沈珍、大姐姐彩霞) 1931
《童年随之而去》
孩子的知识圈,该是应该懂的懂。
不应该懂的不懂,这就形成了童年的幸福。
我的儿时,
那是该懂的不懂,不该懂的却懂了一些。
这就弄出许多,至今也未必能解脱的困惑来。
之后他插班进入了刘海粟在上海创办的国立上海美专,但疑似是由于参加学生政治运动的原因而被勒令退学了。但木心当时在学校其实非常受欢迎,大家都喜欢他的画,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办个展。
左一为十九岁的木心
等到暮年的时候木心再次看到上面那张旧相片的时候,十分感慨自己当时精神的模样。也许就是这样的年少气盛,让木心之后受了不少牢狱之灾。因为他常说有脾气要大,要发到全世界去......
“伟人,就是能把童年的脾气发向世界,
世界上处处可以见他的脾气。
不管是好脾气坏脾气。”
这样一个翻了脸的爱国主义兼转了背的理想主义者,羡慕古代艺术家可以凭直觉创造艺术的同时,为了不把政治元素带入自己的艺术,就在“文革”的时候被关进监狱。
有许多人会耐不住那时候的精神打击而崩溃,但是木心完全不会。心中装满了整个人类社会的文化艺术史,他的感受就是许多人都跟着他一起下地狱:有托尔斯泰、莎士比亚等等他之前觉得亲如一家人的人们。
“我关在里面,有一天月亮很好,
那个门外面看这个世界很美的。
我就是试试看,把头钻出来。
哎,钻出来了,自由了。
月亮照在屋顶上很好看。
结果我想了一想,我还是钻进去。
因为出来以后更糟糕了,罪名更大。
而且事情更说不明白了,
所以我以后出来看看,然后我再钻进去。”
狱中所作的风景画 藏于耶鲁大学艺术馆
这样看来的确真的很委屈大文豪、大艺术家们了,所以木心选择了以不死殉道。他要坚持自己的艺术,因为尼采说:“艺术最伟大。”
“其实我现在所坚持的艺术,
早就萌芽在我的年轻时代。
可以是那个时代,又不允许对外发表的。”
更何况木心深知梵高、塞尚这些生前未成名的艺术家,是如何面对世间所有的负面力量而一往直前的。即使是终日郁郁寡欢,他们也坚信自己的时代还没有到来,所以好好过完了自己的这艺术的一生。
《狱中手稿》局部
木心也有着相同的自信,在狱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没有抛弃自己。不论是利用写思想汇报的纸笔偷偷创作并保存了65万字的《狱中手稿》,还是在窗前挂上毯子后画了一批小幅水墨风景画,看得出他师承林风眠。
他完美诠释了“人不能辜负艺术的教养”,木心和塞尚一样,用对艺术的“诚”感动了我们,拯救了自己。隔离审查的时候,他还会在纸上画上黑白的琴键,无声地弹奏莫扎特和巴赫。
木心解除监禁
“文革”平反之后,木心被聘任为工艺美术协会主席,但是对国内艺术环境失望的他,没过几年就带着所有创作离开而去了纽约。
他说,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艺术上永远的没敌人,永远的没朋友。
55岁的木心远赴美国
《赴亚当斯阁前夕》
现在变得街头,有谁拥抱我?
意谓祝福我去,远方的名城,
接受朱门的钥匙,我茫然不知回抱。
风寒,街阔,人群熙攘。
总之,庞贝册为我的封地时,
庞贝已是废墟。
不是很会英语却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说自己是一个力主事在人为的宿命论者。小时候算命就说会离开“血地”——出生地点,离开得越远越好,纽约最远了。
木心在纽约街头
“他们说,你是流亡作家吗?
我说,NO.
我是散步散得远了,就散到了纽约。”
在纽约的时候,木心有缘与陈丹青相识,从此以后两人便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那里的中国艺术家们都感慨木心深厚的文学史积淀,便坚决要求木心为他们讲文学史。
起初那段时光也并不好过,两年以后木心的画作才在美国逐渐得到赏识,并被邀请在纽约林肯艺术中心国家画廊和哈佛大学亚当斯阁举办画展。
直到后来木心举办了全美巡回展“木心的艺术:风景画与狱中杂记”,终于赢得世界性声誉。在2006年,他的书《哥伦比亚的倒影》终于首次在大陆出版了,这时木心已经79岁。他答应回到乌镇度过晚年。
“不知原谅什么,感觉世事皆可原谅。
原谅一切吧,反正一切都不值得原谅。”
他的时代终于到来了。曾经感慨梵高虽苦但画作已在博物馆里展出,而自己还在路上走的他,如今也算如愿在美术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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