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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清妥,无烟火

 


      小暑天,炎热狰狞的面孔,已然呈现,不带一点客套。四周有雨,这个城市,不时可见乌云翻滚,却道是有雨却无雨,迟迟不来的雨,让人心中添了莫名的躁。心躁,无名火便开始发芽、生长,时不时还要表现一下,让心愈发地躁。

      心躁的时候,不要试着做事,什么也做不成。阅读一些静心的文字,不啻沐浴一阵清风。随意浏览,便看到一句:“诗如鼓琴,声声见心。心为人籁,诚中形外。我心清妥,语无烟火。我心缠绵,读者泫然。禅偈非佛,理障非儒。心之孔嘉,其言蔼如。”“我心清妥,语无烟火”,如佛家偈语,让人立时有了触动,如遭遇棒喝,虽然未必顿悟。
      这句话,是袁子才在《续诗品》里说的。


      袁枚这个人,可谓才如其字。论文章,他为“清代骈文八大家”“江右三大家”之一,与大学士纪晓岚齐名,时称“南袁北纪”。论诗作,他与赵翼、蒋士铨合称“乾隆三大家”。赵翼读了他的诗集后称赞道:“八扇天门跌宕开,行间字字走风雷。才子果是真才子,我要分他一斗来。”他是地地道道的大美食家、茶道高人。这个只会吃、不会做的人,他的《随园食单》,不知成了多少后生的饭碗。
      而且,他仪表堂堂,“长身鹤立,广颡丰下,齿如编贝,声若洪钟”。若不是幼时害过天花,麻子改变了他“脸上的河山”,不知他翩翩风流到何等地步。这,或许会让一些人心理平衡。羡慕嫉妒恨之心,人皆有之。连公平的上帝,也会理解这一点,不会让一个人占尽春光。


      他少年得志,为官勤于治政,所获声誉较佳,但因“愧为县令,妇冤不能雪,又加刑于无罪之人,深为作吏之累”,33岁即以养母之名辞官。他这样说,“我辈身逢盛世,非有大怪癖、大妄诞,当不受文人之厄”,显然是受不得委屈、容不得心理扭曲。他安身立命之处,就在他曾经为官的江宁。他购置的那个废园子,原址为江宁织造府,在小仓山,据说是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当时,这个园子“倾且颓弛,其室为酒肆,舆台嚾呶,禽鸟厌之,不肯妪伏,百卉芜谢,春风不能花”,一片荒败景象。他“随其丰杀繁瘠,就势取景”,“造屋不嫌小,开池不嫌多;屋小不遮山,池多不妨荷。游鱼长一尺,白日跳清波;知我爱荷花,未敢张网罗”,为的是“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诗写性情,随吾所适。”我觉得,他将其更名为随园,是随心所欲,也是顺应机缘。如此诗情画意,令人神往。他的随园,此后让他闲云野鹤般闲适生活了近50年。


      有此上佳去处,文人骚客自然趋之若鹜,常来此雅集宴饮,顺带浇心中块垒、放飞些许心绪。随园“园中四时皆花,益以虫鸟之音,雨雪之景”,而且四面无墙,每逢春秋佳日,慕名造访者络绎不绝。对此,袁枚却从来不加管制。他在门联上写道:“放鹤去寻山鸟客,任人来看四时花。”他不但不“躲进小楼成一统”,而且热衷与权贵打交道,“出门必满载而归,结交要路公卿”。但他有自己的原则:士大夫宁为权门之草木,勿为权门之鹰犬。
      人们对于他更多的印象,就是:好美色。不知是不是因为善而美随园,袁枚才放情声色,不复作出仕之念的。
      他认为,“情所最先,莫如男女”, “男女相悦,大欲所存,天地之心本来如此”。陶姬、方聪娘、陆姬、金姬,还有不计其数的女弟子环绕他左右。他寻花问柳,阅人无数,可谓“浪漫多情,儇薄无行”。


      一次,袁枚到常熟虞山游玩,行至一个小村落,“忽闻机声轧轧,自茅屋中出,隔窗窥之:一女郎年可十六七,丰神袅娜,正在翻梭织素,手腕轻灵”。袁枚“爱其貌而又服其技”,竟然“凝眸不转,伫立多时”。这般的痴相,人们自然会“怒其轻薄也,群起而攻之”。这位大才子,为情而伤,活脱脱一幅受窘图。
      袁枚33岁时,曾给一位失之交臂的王姓女子写下一首《满江红》:“我负卿卿,撑船去、晓风残雪。曾记得,庵门初启,婵娟方出。玉手自翻红翠袖。粉香听摸风前颊。问妲娥何事不娇羞?情难说。  既已别,还相忆。重访旧,杳无迹。说庐阳小吏公然折得。珠落掌中偏不取,花看人采方知惜。笑平生双眼太孤高,嗟何益!”据说,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首词。也在这一年,他辞去官职,“筑随园于石头城下,拥书万卷,种竹浇花”,做了自己的主人。不知这位王姓女子,是否真的让他因情伤而变了性情?


      袁枚有一方别致的印章:钱塘苏小是乡亲。一代名妓苏小小,西子湖畔,幽魂孤栖。她那首凄婉的短歌:“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令人哀婉唏嘘。同为钱塘人,在袁枚心中,是不是早把自己当成骑青骢马者的郎君了?
      对袁枚的行为,时人嗤之以鼻。赵翼曾戏作一文,说他“前身是怪,年老成精”,“占人间之艳福”,“园伦宛委,占来好水好山;乡觅温柔,不论是男是女”。赵翼最后给他定性:虽曰风流班首,实乃名家罪人。并因此判定袁枚的来生:来世重则化蜂蝶以偿夙债,轻也要复猿猴本身逐回巢穴。
      关于好色,袁枚有自己的理论:“惜玉怜香而不动心者,圣也;惜玉怜香而心动者,人也;不知玉不知香者,禽兽也。人非圣人,安有见色而不动心者?世无柳下惠,谁是坐怀不乱?然柳下惠但曰‘不乱’也,非曰‘不好’也。”
      他的结论是:好色不关人品。


      “见书如见色,未近心已动;只恐横陈多,后庭旷者众。”诗文和美色,是他难以阻挡的诱惑。或许,他好色本就是无关容貌的。据说,袁枚的妻妾个个姿色平庸,旁人问其缘故,他的答案是:“薄酒可以忘忧,丑妻可以白头。徐行不必车马,称身不必狐裘。”这是黄庭坚的诗句。
      对于自己的生活,袁枚曾这样总结:“不作高官,非无福命祇缘懒;难成仙佛,爱读诗书又恋花。”
      对于袁枚的生活,清人黄仲则说得好:“一代才豪仰大贤,天公位置却天然。文章草草皆千古,仕宦匆匆只十年。暂借玉堂留姓氏,便依勾漏做神仙。由来名士如名将,谁似汾阳福命全?”


      不知道《续诗品》是何时写的,这个公然宣称自己好咏、好吃、好色、好钱、好游、好友、好花鸟泉石的才子,看他如此热闹而多争议的一生,何时曾“心清妥,无烟火”呢?“心清妥”,应该为心灵清澈、灵魂安妥。“每日晨起,吸花中甘露,香生肺腑,凉沁心脾,自谓胸膈间有飘飘欲仙意”,想来不是袁枚心中的“无烟火”。他是在躲避什么吗?
      “不用闪躲  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不用粉墨  就站在光明的角落/我就是我  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这首歌的演唱者,是不少女孩子心中的“哥哥”。人生短暂,烟花绚烂。活出真正的自己,放射自己的光芒,足矣。即便如这个随园主人,在别人眼里,是“臭腐”得不能接近的人,是一字不通的“倾邪小人”,甚至是“文妖”,那又如何呢?
      “无求便是安心法;不饱真为却病方。”由他说去。比人更长命的,是文字,而不是逸事。“世界上最慢的是活着”,活着的姿态,本来就五彩缤纷。


编辑:青林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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