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显元年(公元926年)7月,契丹太祖耶律阿保机在刚刚征服的东丹国境内的扶余府去世。8月中,在铁州(吉林敦化)平叛的次子兵马大元帅耶律尧骨(汉名德光)和坐镇东丹国都天福城(黑龙江安宁)的长子东丹王耶律突欲(汉名倍)先后赶到灵前。
皇太后述律平和两个儿子将太祖皇帝安葬在木叶山,耶律尧骨即皇帝位,成为契丹新君。
关于尧骨的即位,史书有三种说法。
一种是《辽史.太宗本纪》所载。天显二年11月,阿保机的陵墓营建完毕后,前皇太子、人皇王耶律突欲率领群臣向皇太后请求:皇次子大元帅尧骨功勋赫赫,人望素著,中外臣民齐心拥戴,应该继承大统!
皇太后俯从人皇王和臣下之意,颁下懿旨,让尧骨第二天晋谒太祖神庙,并遵照契丹传统行“燔柴告天”礼,登上皇帝宝座。
第二种是《契丹实录》中记叙。尧骨先行抵达扶余府后,皇太后让他即刻赶赴天福城,代替突欲坐镇东丹国,换突欲返回即皇帝位。但契丹大军主力此时都在尧骨麾下,他自恃手握虎符,根本没去东丹国,而是率数万铁骑径直占据皇都。东丹王和太后等人为势所迫,逼不得已只能认命。
第三种是《契丹国志》记载。皇太后述律平更喜爱次子尧骨,她让尧骨和突欲骑着马分立大帐左右,告诉各位重臣说:“这两个孩子都是我所钟爱的,实在不知道立谁为契丹之主。现在,我让你们挑选愿意为之效忠的主上。你们钦服谁,就过去拉住他的马嚼子!”
皇太后的喜好,重臣们早已了解——主张册立东丹王为帝的南院夷离堇(即南院大王,会同初年夷离堇改称大王)耶律迭里、贵官耶律匹鲁等大臣都被太后杀了!
因此,在场各位争先恐后地挤到尧骨的马前,为他执鞭坠镫,突欲身前空空如也。
太后假惺惺地长叹一声:“既然你们都拥戴尧骨,我怎么能违逆大家的意思呢?”于是,立尧骨为嗣皇帝。
单从即位时间看,第一种说法就颇为不妥。天显元年7月阿保机就已辞世,尧骨在第二年11月才即位,皇位空置一年之久,显然于理不合。
《辽史》的撰写者为什么罔顾事实,将尧骨即位时间推后呢?传统史家修某朝史,即以某朝为正统。《辽史》中太宗尧骨的光辉形象当然要妥善维护。改写时间是为了给尧骨越位继承披上一件合法化的外衣。
突欲是嫡长子,尧骨是嫡次子。倘若尧骨自立,不符合“孝弟”的基本伦理;如果秉承太后“废长立幼”的诏旨登极,太后的圣德有亏;必须是突欲极力“让国”,才能与儒家精神暗合。
但凡帝王,身具八德,谦让是最重要的一种。历史上的皇位继承人大都无意于“神器”,无奈万众呼声如潮,最后不得不应天顺人成为皇帝。
突欲作为顺位继承人,柩前即位没有问题。作为弟弟的尧骨就必须要一推再推,直推到第二年底,才在兄长的恳请和母亲的催促下登极。
第二种说法也不太靠谱。尧骨在天赞元年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阿保机去世时,他也确实率领大军在铁州平叛。但他的军事实力,还没达到掌控朝局的程度。
契丹整体武装力量此时操于皇太后述律平之手。且不说她的哥哥弟弟都是统兵大将,她跟随阿保机起兵,历经诸王之乱和外敌入侵,战绩彪炳!还置有独立的蒲速完斡鲁朵(宫卫亲军),阿保机遗下的算斡鲁朵也归她统御,直属数万最精锐的铁骑。
阿保机去世后,她已经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了数次清洗,无论是皇族还是开国元勋,只要拂逆其意一律处死,比汉惠帝时期的吕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为关键的是,太宗尧骨畏母如虎,一生都活在母亲的阴影下。史载,述律平握有军国重事最后的裁定权。她把侄女嫁给尧骨,立为皇后。尧骨在母亲跟前,要么肃然而立要么正襟危坐。母亲稍不如意,瞪他一眼,他马上灰溜溜地避席谢罪!
要说尧骨违拗了太后,拥兵自立几无可能!
如前所述,契丹太宗只能是太后所立。真实的即位场景已无从知晓,我们看到的是,契丹开国帝王的皇太子耶律突欲和隋朝首任皇太子杨勇、唐朝首任皇太子李建成一样,空顶了多年储君虚名,终与皇位无缘,即位的都是领兵在外的弟弟!
杨勇被杨广矫诏赐死;李建成被李世民亲手射杀;所幸的是,契丹太宗耶律尧骨始终没有对哥哥突欲下毒手,突欲去世后,尧骨还追谥他为“文武元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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