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瞬间

板板指头，已经从13进入14，长蛇即将游弋过去，天马行空紧随而来，马上就到！在糊糊涂涂之中，老矣！
    我与父亲永别，已经五十载，那最后的一刹那，依然定格在眼前。那是1963年的8月底，虽然已经是立秋之后，天气还是炎热。一场秋雨，驱散暑气，小溪的水滚滚而来，可以带动山区的水碓运转。
    上午，爸爸去高路下水碓磨麦子。那时，刚刚度过饥饿的岁月，社员有点自留地，可以种点粮食。妈妈利用集体劳动的空隙，挖了一点山地，种了麦子。面积不大，产量到也不少。
    午后，我离家去合肥，到安徽农学院上班。必须前一天离家进城，次日清晨方才能够搭车前往。

我离家时候，爸爸还在水碓里磨面。我必须经过村口的高路上，与高路下的水碓，相距百米，遥遥相望。只见，满头白发的爸爸，正在水碓门口，抬头向我的方向眺望！
    老远就传来他的声音：“小牛，你放心好了，好好工作，不要担心家中的事情。我的身体健康不会有什么事的！”
    “爸爸，你要好好休养，天气凉点，到合肥来住上一点日子，可以到省医院看病，检查一下！”我一边走一边大声说，生怕水声掩盖住，听不见我的话！其实，在家中，我已经对他说过很多次，爸爸总是说，没有关系！你放心好了。这次离别的路上，走到最近处，我索性站住，一再重复地说。
    爸爸瘦弱的身体，一头白发，加上面粉的灰尘，头发更加白了！
    爸爸挥挥手，示意我安心离去。
    我俩一溪之隔，遥遥相望，他一再地挥挥手，示意我安心前去，我一步一回头地与他距离越来越远，直到转弯，再也看不见人影！他那形象却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定格了！
    那是我最后看他的一个身影，最后一次对视，他对我最后一次嘱咐：你要好好工作！家中的事情你放心好了！

1964年1月下旬，我收到妹妹的信，得知爸爸重病在身，我赶紧做完学期结束工作，提前请假回家。一路上还期盼能够见到爸爸，谁知道他已经于1月26日逝世。我一进门，只有妈妈眼泪婆娑地诉说爸爸治病的经过，爸爸始终不让将他病重的消息告诉我，直到他已经不能说话，处于昏迷状态，妈妈才让妹妹写信给我！

爸爸在水碓前的身影，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爸爸的那次嘱咐，永远留在我心中！

如今，故乡的水碓已经无踪无影，青年人都不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每次回到故乡，都要在那里深情地看了又看，好像父亲依旧站立在那里！那清晰的身影，永远挥不掉；不尽的思念，变成永恒的愧疚，深深地积存在心中，几十年来，一直陪伴着我！我难以原谅自己。

爸爸，我没有尽孝！

                  2014年1月21日 星期二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