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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宋代江南经济史研究》李渠记录部分勘误

李渠示意图(摄于宜春市博物馆)

日本学者斯波义信先生是著名的汉学家,也是当代国际中国经济史名家。其《宋代江南经济史研究》一出,被中国学者评价为“才气不减当年”、“广度与深度更上一层楼”、“理论与方法炉火纯青、匠心独运”,是“体现了八十年代国际中国经济史研究的最高水平的代表佳作之一”(李伯重语)。斯波义信先生本人,据说是二战后日本国内第一位得到中国史博士学位的学者。而由于《宋代江南经济史研究》里面专辟章节,研究了以李渠为主体的袁州水利开发,从而引起李渠研究者的兴趣。谈论李渠者,几乎言必称“斯波义信”,甚至亦有读该书方得李渠片貌之人,征而用之,如获至宝。


高铁下段李渠

笔者因接了个去图书馆讲李渠故事的差事,为显学贯中西计,决心看看外国人如何说李渠。于是粗略地浏览了一下斯波义信先生的这本《宋代江南经济史研究》(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一版)的李渠部分。读完之后,有两点感受:一是对日本学者占据史料之丰富,心情复杂;二是其对李渠的描述解读,有相当丰富的误差。这些误差,有字词上的,有描述上的,也有推论上的。为正本清源,作为宜春人,不自量力,将这些自以为是或又为非的谬误摘录于后,供方家及关心李渠者探讨。为了方便,将该书简称“斯文”。

首先是字词上的纤介之失。

“斯文”描述曹叔远版《李渠志》目录,将“甲户”误记为“申户”;第十次治理者,明万历袁州知府郑淳典,被误记为“郑淳”;徐琏治理那次的“井塘池圃”误记为“并塘池圃”;道光四年具体负责修渠的刘树芸误记为刘树艺;李渠取水口的詹家桥误记为簷(同檐)家桥。

在描写“役夫条目”部分时,将“远近闻之”而来的数千农夫描述成“每日数千农夫近悦远来”,不知道他自己知道什么意思不?

还有,“焚以积薪,淬而凿之”的开石古法,被简单粗暴地说成爆破。这一古法,应该是先在大石头上堆上干柴焚烧,趁其高温,浇上液体,在热胀冷缩原理下,石头开裂,从而方便开凿。据说在罗马时代,拿破仑和汉尼拔带领罗马军队穿越阿尔卑斯山时也用过这个方法,所用的液体是白醋。

其次是描述上的南辕北辙。

如描写李将顺开渠,说他着眼于发源于州西境清沥江(南山水)下游的官陂及其支流沙陂水,使之与在城西北郊的麟桥与秀江合流。这一描述,一是地理定位,无论仰山与清沥江,与古代志书及实际位置的西南都相左;二是与秀江合流的沙陂水是主脉,官陂是支脉,这里搞颠倒了。一谬所至,后面相关的描述乃至插图全乱了。

《宋代江南经济史研究》插图

又如,“斯文”说宋代和唐代李渠的不同点在于“城内的渠道也能兼通航运,宋末城内的渠道已深挖至六七尺,拓宽为三尺,较大地提供了交通、输租纳课的便利”。显然是说宋渠能通航而唐渠不能,然而《唐书.地理志》里就说了李渠“深阔可使通舟”。

再如,无论从曹叔远正月初四出去察看地形,还是役夫条目说到的“方春,小民艰食”,都可以知道,曹叔远的治理是在春天完成的。然而“斯文”说这次工程“就某种程度而言,取得了冬季农闲失业救济的效果。”一是季节搞错了,二是中国农民在农闲的时候能不能算失业?值得商榷。


最后是推论上的离题万里。

“斯文”描述城外离取水口最近的三个水斗,是这么说的:“通过谷间时再用三段水门调节水位。第一斗位于小水口......恐怕因三斗门的设置需打消航运兼通的念头。”查各版本记录,并无所谓“三段水门”的记载,而水斗的作用是“皆因渠流奔湍,使之浑涵停蓄,盈科而后进”,也就是在拐弯抹角水流急的地方挖个大池子,减缓水势。这一措施不但不应妨碍通航,反而应该利于通航。至于门,这一段拓宽的新堤,倒是说了首尾立二华表,匾曰“新堤”。是因为设立华表牌坊妨碍通航吗?不说牌坊可以建在堤上,就是跨渠而建,料也不至于为了两座中看不中用的牌坊,而断送李渠重要的航运功能。李渠断航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随着城区房屋的日益密集,李渠被逐渐蚕食,甚至有不少架渠做屋的情况。

又如叙述完王懿、袁延度、孙琪、张枃、曹训等五人的治理后,“斯文”说道:“但上述五次的疏浚工程,全都在短期内急于竣工,因此敷衍了事很不彻底,结果是城外的渠道变成水流潺缓的线状小沟。”

真实情况是,只有孙琪疏浚那次,他自己写了耗费时间不到十天,其余四次均没有列明治理耗费的时间。另有袁延度说了王懿治理那次“经制靡固”。从治理间隔时间看,袁延度治理后隔了105年才修,孙琪、曹训治理后也隔了50多年才复修。故此,缺乏依据地指责五名治理者“急于竣工”、“敷衍了事”,恐怕是有失偏颇的。

在说到取水口时,“斯文”先依《李渠志》描述:从官陂口东流30余丈处,有乡民毁堤分流向北,设水磨。然后来了一句“无论如何,陂口之所以位于扇状地的扇头处,是为了把李渠作为优先向城市供水源而控制乡民的用水权”。恐怕又是误解——取水口设在扇头处,狮子山、凤凰山以北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决堤设磨呢!事实上,到道光年间程国观治理那次,《善后十条》第二条写的就是“渠自龙王庙陂以至入城......竟将渠身塞断,仅利己田”。说明在扇头取水,并没有解决乡民盗掘的问题。

凤凰山段李渠

凤凰山下李渠

再如,“斯文”说曹叔远修渠是全面采纳州学贡士李发的计划。

实际上,当时的背景是,曹叔远来之前就有里正,即所谓“乡大夫”写了材料,对李渠的现状表示不满(序图志,亦于此致不满之意)。曹叔远到任后,访民利病,很多人急切地说要修复,但也有人(应该是同僚)说淤塞太久,可能很难。但曹叔远说兴利除害是地方官的责任,从而就修渠取得一致意见。很明显是曹叔远说服别人,而不是别人说服他。而对于李发的描述,只是说对于修渠这事,既出谋划策,还被安排了给役夫发放工钱的重任,并没有说到他劝说曹叔远。

穿过铁路路基的李渠

以上列举的错误种种,不排除有部分属于翻译失误,但有些逻辑性的描述,恐怕并非翻译之过。斯波义信先生的《宋代江南经济史研究》,参考了很多典籍,对李渠的研究下了功夫,甚至应用了玄奥的研究模型,得出诸如“调整官民的利害关系,贡士阶层作为举足轻重者而出现”这样的高论。但是,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就像一个理化实验,如果实验材料的重量、品质有偏差,得到的实验结果恐怕也会大打折扣。

所以,对意欲了解李渠者来说,“斯文”终究只是二手资料。

文/何水飞

编辑/徐天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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