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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见过最理想的生活

 ▲ 蒙中,《时与仙人扫落花》


“人与画,不论成就与高度。

我想,到最后,应该像山野间的溪流,

自在至真,自有活头源水,

又似一棵树——苍虬劲挺,孑然潇洒,谈笑在日月山川里。”

 

——蒙中


我所见过最理想的生活 来自好好虚度时光 21:27

▲主播/思捷婕  配乐/Jam-不露声色

 

文 | 宽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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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家蒙中,像是大理的一个谜。

 

他那著名的院子(内有9个院子,却只有2个卧室),被“一条”报道后,点击量3千多万,被评价为当代中国文人“归田园居”的典范。


 ▲ 蒙中院子“竹庵”窗外的日常

 ▲ 蒙中院子“竹庵”窗外的日常,前庭一隅花木

 ▲ 书桌一角


许多旅行者慕名而来,根据报道中不甚清晰的位置,在喜洲镇的农田里寻来晃去。

 

稍有些名头的人,来大理找各种关系牵线,想要到“竹庵”拜访一次。

 

我就被各路来头拜托过几次,让“代为给蒙中递个话”,很有种旧时地下工作者的氛围。

 

我特意找来看了那支爆红的视频,全片不见院主人蒙中,竟因此对他好感倍增。

 

艺术家也要博眼球的时代,放弃这样的曝光机会,将设计师推向亮光中,此人要么有成就别人的雅量,要么有隐者的淡泊。


▲ 竹庵中庭

▲ 从客厅望向中庭


 在北京时,与一些艺术家略有接触,许多于风雅之下,或放纵潦倒、或伪善精利,实在是看得累了。

 

即便“隐”,也真假混杂。


古有终南山上所以隐者云集,因那山离皇城最近,有朝一日被召回,加官晋爵,顶着曾为“隐士”的淡泊光环,继续仕途风光。

 

以致隐逸也能成为沽名钓誉的手段。

 

木心曾一语点破:“中国现在不少文人,说到底,是儒家。三个月不做官,急死了。”

 

对蒙中,真正服气,是在去他那著名的院子里,不知喝过多少盏茶之后了。

 

那座院子疏朗磊落,毫不繁复奢侈,不是靠钱能堆出来的那种。

 

然而,花掉大半积蓄租下又重建的院子,租期20年。

 

第一次去时,惊讶地问:20年后怎么办?

他答:不去计较。

 

蒙中说,赚钱是能力和运气,怎么用钱是境界和水平。

 

借木心的话:“中国古代,有些人是会用钱的。


倪云林,晚年潦倒,刚卖了房子,钱在桌上,来了个朋友,说穷,他全部给那个朋友,这才是会用钱”。

 

今人听来当笑话,只因士人风骨,早就绝迹了。

 

2006年,蒙中第一次看到木心的书,惊叹,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在。买下其所有著作,在心中引为知己。


▲ 蒙中,《春雪》

▲ 蒙中,《樱花时节》

▲ 蒙中,《大理山水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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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喝茶,正是五月,高原上春日和暖,全仰赖艳阳。下午阳光褪去,周遭便森冷起来。

 

客厅里有一口壁炉,蒙中起身去生火。

 

他习惯戴一副老式黑圆框眼镜,神情颇似林语堂,又十足旧时私塾先生范儿,从院中取来小捆柴,三下两下生起一炉火,前后10分钟不到,看得人瞠目。

 

过去所见稍有些名声的艺术家,活得奢阔抽象,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说干劈柴生火这等粗活。

 

家中做清供的瓶插,多为蒙中从园中剪来的枝条。


 

他说,“爬山时跨个篮子,见到好看的枝条,就捡回来。”墙外田边辟了一小块菜地,日日自己伺弄。

 

但见他这般过日子,才觉是生活。

 

又隐约觉得,有这等娴熟生活技能的人,大多是过过苦日子的。

 

只因应付得了生活的苟且,才能在人前活出一种毫不费力的清雅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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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中1975年生人,家中三代单传,他自小跟父亲单过。来大理前,40年都在重庆度过。

 

“儿时的家,背枕弋阳山,面对着长江和嘉陵江交汇处。江水汤汤,日夜不息且泾渭分明,对岸是葱翠起伏的南山。”

 

“要是遇见雨霏,山影化作墨色轮廓,流云变幻出浓淡轨迹,简直是卷淡泊明净的米氏云山图。”

 

我猜想,蒙中幼时对书画的兴趣,一部分就来自于从小凝视的,这自然之中的云山变幻。

 

“船头水手,船下搬运工人,在江风船笛此起彼伏间,过着命运派给他们各自的日子。”

 

父亲就做着类似搬运工这样的体力工作。

 

没什么文化,却好读书,尤其痴迷古典,好看武侠小说。七侠五义、三国演义,金庸古龙,是父亲半生孤寂生活的调剂。

 

“像我这种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孤独内向,父亲脾气孤傲又有点古怪,我大部分时间就自己玩,画画写字。”

 

对蒙中,父亲最大的坚持是,你要有自己的特长爱好,这种东西是人的立身之本。


“以后最好就像唐伯虎那样,到什么地方只带个印章,人家都对你很好。”

 

小时候,晚上睡前,蒙中端盆水洗脚,一边以手蘸水,在水泥地上写字,直探到够不着的地方。


再看着笔画由浓变淡,直至消失,盆中水早已冰凉,而父亲静默一旁,从不催促。

 

家中没条件,书画底子,大多凭自己琢磨练习。

 

抄《唐诗三百首》练书法,临《芥子园画谱》,迷《红楼梦》、《浮生六记》,在《从文自传》里看到一生想过的生活。

 

对生命中美而细碎的日常充满向往,又有一种人生到头不过空茫茫一片的悲凉底色。

 

蒙中说,他一生的走向,都在少年时代定下了调子。孤独,自主,凭借些许天赋可自娱自乐,喜欢美的东西,又清楚一切莫要执着。


▲ 院中杏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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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初中开始偏科,他就想放弃英语和数学。

 

班主任开家长会,对父亲说,你这孩子开始偏科了啊,以前成绩很好的,要管一管。

 

“我爸就说,5个手指头不可能一样长,他有长处很正常。老师很生气,说你家还有什么家长?换个人来开家长会!”

 

“我说,没有了。

老师说,那以后你自己来开家长会。”

 

放弃了数学,中考时全靠他的微雕功夫,在美工笔的笔管上,密密麻麻刻满公式,刚好每个公式都有用,最后得了80多分。

 

1995年,蒙中考上川美,是他所读的工厂子弟校几十年唯一一个,当年美术老师最宠他,教了半辈子书的心愿,就是能出一个川美的大学生,蒙中给实现了。

 

可是,第一年要交六千多块钱,家里没钱,蒙中拿到通知书,决定不上了,“打算跟一个朋友出去学古玩字画的修复。”

 

结果,父亲工厂的一个阿姨知道后,揣了一包钱来找他,劝他去上大学。

 

“她劝我说,这个是老天爷安排的,你能考上就去读嘛。钱是小事情,现在看你觉得是一个坎,以后看都不算个事,现在我刚好可以帮你,你就接受......”

 

蒙中凭此上了川美,本来报的国画系,却因为成绩好,被油画系录取,蒙中又去改系,与另一位国画系学生交换专业,老师们都不解。

 

90年代西洋艺术流行,国画系是冷板凳,没人愿意上,毕业找不着工作。

 

果然,毕业后,蒙中进了电信局。上班写写标语,写写通知,做点打杂的事情。

 

后来又去了出版社,不用坐班,每星期去开两次会,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

 

这样的工作断断续续十几年,赚得不多,但图个能待在家的时间特别多,可以潜心于自己的书画。


《苍山小竹》

▲ 手绘花笺纸小楷,李清照词

▲ 蛇莓

▲《梅花册》


那时他在西南地区书画界,已经小有名气,在出版社做的书,得过业内最高奖。


如果趁年轻时去北京混个什么名,混更多钱,也不是没可能。

 

但蒙中说,“那种成功,我一直不太屑于这种东西。


甚至那些工作,当我有自己的一种生存能力的时候,我立马全部扔掉,我知道,它只是一个船而已,过了河,这个船再没必要。”

 

直到36岁,获得了一种自我的生存能力后,蒙中离开出版社,连同那些书协会员、大学老师的名头,一起成为被他抛弃的船,他终于成为一个可以专职画画的人了。

 

40岁,来到大理,隐于古镇田边,为了滋养他的艺术。


 

木心说,“为人之道,第一念,就是明白:人是要死的。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死前的一段过程。”

 

因此,知道要做什么后,人要有一种决绝的放弃。

 

今年42岁的蒙中,自从幼时抱定对书画的理想,几十年再无诱惑,能让他一改初衷。

 

书法、绘画、文学、古琴、玩石、拓片,插花,所有能滋养他艺术的部分,他都敞开来接纳、研习。

 

“艺术广大至极,足以占有一个人。”重要的,是这个人,甘愿被艺术占有。

 

“不失其所者久。这个“所”,是本性。”

 

蒙中的本性,曾在他笔下流露:


“偶尔看呆画卷,《清明上河图》上我最想做个轿中人,一路过去,红尘繁华慢慢地走;看《千里江山图》,却想做只水鸟,春来三月,天空湖阔,任飞翔。”


“生命,无疑是个大题目。不少人呕尽心力,想把它做成一篇大文章,而我只愿将它做成小题目,随兴,自在,充满生命本真的意趣,如竹庵里这些花草般。”


▲竹庵部分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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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一次,留在竹庵吃午饭,正值我心情郁结的一段。

 

曾在他文章中读到,“父亲生前很爱弄些稀奇吃食,有一回清早,他到楼上阳台摘来两支昙花,午饭我们就尝到了鲜美的昙花汤......”

 

“这些往昔景致人物,早已揉进我命里,每想起,总觉山河日月间,天道悠悠,人世间是样样皆好,一切都透着无比的静软与安详。”

 

那一餐,餐厅三面落地窗,对着前院的花木,中庭的池塘,斑驳竹影在白墙上轻晃,老式竹屉蒸出的白米饭,嘴里嚼着,眼里没来由地热起来。


“人世间样样皆好”,心中郁结瞬时散去。

 

几乎十年前,蒙中就写过:


“我的梦想,是能在如王希孟《千里江山图》中那样的逶迤连绵的山水里,依傍竹林,盖几间茅屋瓦房,篱笆院落,栽种些桃李芭蕉,寻常花草,看莺飞鱼游,云山变幻。


在这样的地方,静静读我未读的书,画我心中梦想的画,平淡而宁静地享受我的书房生涯。”

 

眼前所见,正是他十年前的理想。


▲书房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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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繁华场觥筹交错,有人在高山流水间闲观花落,凡从艺术者,但看他今日的过法,便知明日成就几何。

 

手下功夫,心中境界,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纵使骗过了自己,终究也骗不过时间。

 

蒙中一生所求,他曾写:


“人与画,不论成就与高度。我想,到最后,应该像山野间的溪流,自在至真,自有活头源水,又似一棵树——苍虬劲挺,孑然潇洒,谈笑在日月山川里。”

 

《苍洱记游册》

《初春》

《清晨》

《黄昏》

▲《雪后》


蒙中微博:竹庵

参考书目:蒙中《银锭桥西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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