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人外感可辛温解表一汗而解,但阳气不足、机能沉衰的患者外感,则为表证而陷入阴证,即表阴证;则不能单纯辛温发汗解表,当配入强壮作用的药物以扶正祛邪、解表兼以温阳,即强壮温阳发汗解表。
邪气尚未由表入里,没有出现便溏、腹痛等里阳虚证,即可以认为无里证而是单纯表证。因有表阳虚弱,所以用附子甘草温阳解表,而非用来温助里阳。
麻黄附子甘草汤出自《伤寒论》第302条曰:“少阴病,得之二三日,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以二三日无证,故微发汗也。”
麻黄附子甘草汤一般认为是太少两感,为少阴兼表之证。即外有太阳表邪,里有少阴阳虚。而胡希恕及冯世纶教授则认为麻黄附子甘草汤为少阴病的本方。这里虽然都是少阴,但二者含义不同,前者少阴涉及脏腑概念,指的是少阴肾,而后者少阴的实质在八纲看来是表阴证,不涉及脏腑概念。哪种说法更贴近临床,笔者试探讨如下。
表证分阴阳
证的确立,依赖于病位和病性的确立,如经纬相交方能确定坐标一般。六经与八纲密不可分。八纲者,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其中阴阳为八纲辨证之总纲,表里为病位,实、热为阳,虚、寒为阴。凡是人体功能亢奋者,皆属于阳证,而功能沉衰者属于阴证。在同一病位可以分阴阳,如里证可分阴阳,同样表证、半表半里亦可分阴阳。
邪气侵袭人体,在表证范畴中,因邪正力量的不同,导致出现有阳证、阴证的不同反应。正如《伤寒论》所曰: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发热恶寒,因正气能与邪气相争,故机体功能相对亢奋,属于病位在表的阳证、实证、热证,简称表阳实热证;而无热恶寒者,因正气不足等原因导致不能与邪气相争,故属于病位在表的阴证、虚证、寒证;因虚证、寒证属于阴证范畴,故可称为表阴虚寒证。即表阳证、表阴证。
表阳证与表阴证治法不同
表证有表实热证(表阳证),亦有表虚寒证(表阴证)。有表当解表,表阳证者,正邪斗争剧烈,邪盛正不衰,所以可以直接用麻黄、桂枝等发汗解表即可,如太阳病麻黄汤证可以一汗而解;而表阴证由于机能沉衰,正气不足不能与邪抗争,故无热恶寒,甚则因“血弱气尽腠理开,邪气因入”而使表证入里传变。临床此类多见于年老体衰之人外感。
平人外感可辛温解表一汗而解,但阳气不足、机能沉衰的患者外感,即表证而陷入阴证,即表阴证,则不能单纯辛温发汗解表,当配入强壮作用的药物以扶正祛邪、解表兼以温阳,即强壮温阳发汗解表。类似的思路,后世有益气解表、养血解表、滋阴解表等。但温阳解表之法,始于仲景。
总之,表证当治以汗法,但表阴证即在表的虚寒证,需要温阳解表。
以方测证未必为里证
麻黄附子甘草汤可以认为是麻黄甘草汤合附子甘草汤而成。从病性来看,附子、甘草辛甘化阳,治疗虚寒证。从病位来看,麻黄、甘草辛温解表发汗,治疗表证,可见病位在表。但附子、甘草温阳,是温助表阳还是温助里阳?因以附子、甘草为底方的四逆汤温中救逆深入人心,似乎附子、甘草是温助里阳,病位在里。以方测证来看,该方病性为虚寒的阴证较为统一,但病位在表在里则说法不一,认为麻黄附子甘草汤有里证的缘由在于附子、甘草可温助里阳。
在《伤寒论》中,仲景常用的温阳药物有附子、干姜。附子不仅可以用于里证,亦可以用于表证。里证虚寒的,仲景多用干姜温阳,而用于解表方剂的温阳之品却是附子。因附子辛温,能通达上下,可升可降,可表可里。正如王好古曰:其性走而不守,非若干姜止而不行。而究其原因,在于附子走而不守,通行十二经,无所不至。从《伤寒论》中附子的应用可见,附子既可以配伍里药温壮里阳,亦可配伍表药以温助表阳。
所以,麻黄附子甘草汤的病位,不一定是里证。
从条文解读麻黄附子甘草汤
从临床来看,外感风寒暑湿燥火六淫邪气,感受何种邪气,是由人体感受邪气发病后的临床表现而反推出来的病因。如从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脉浮紧,我们推断是感受了风寒邪气;如从发热微恶寒、口微渴、舌边尖红,我们推断是感受了风热邪气。中气实则病在阳明,中气虚则病在太阴。
外感、内伤互相影响,感受何种邪气,是从临床表现推断而来,而临床表现取决于正邪斗争的结果。外感疾病往往存在内伤基础,如素体虚寒的患者容易感受寒邪,素体内热的患者容易感受温热邪气,素体内湿患者容易感受湿邪,即内外合邪学说。
因此,临床上素体阳气不足的患者(如老年患者、平素阳气不足的患者等),感受表邪后,正邪交争于表,邪气激发正气抗邪,此时阳气不足的一面表现出来,从而出现了表证兼有阳虚。此时从理论上可以说是单纯表证,也可以说是表里合病(表证合并里阳虚)。似乎二者解释皆可接受。
从病位来看,麻黄附子甘草汤的病性明确为虚寒证,但病位有两种可能,一者为单纯表证,二者为表里合病,即太少两感,少阴兼表。医学讲究一元论,即能用简单的解释就不用复杂的解释。所以认为麻黄附子甘草汤为单纯表证要比表里合病更有助于临床思路的把握。
若谓表里合病,何谓里?附子甘草汤温阳,若病位在里,则温里阳,当属太阴病。而太阴病提纲条文:“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又如:“下利清谷不止,身疼痛者,急当救里。”都表明里虚寒证当有便溏、呕吐、腹满而痛等胃肠功能的改变。
外感初起,正邪交争于表,邪气尚未由表入里,尚未波及到里,只要尚未影响到胃肠功能的改变,没有出现便溏、腹痛等里阳虚证,即可以认为无里证而是单纯表证。因有表阳虚弱,所以用附子甘草温阳解表,而非用来温助里阳。
“少阴病,得之二三日”,属于表证初起,邪尚在表,未由表入里。所以“二三日无证”,“无证”当为无里证之意。正因为无里证,邪尚在表,所以“故微发汗也”。表明麻黄附子甘草汤病位在表,因其微发汗的治法属于表证的治法。正因为如此,所以《金匮玉函经》和《注解伤寒论》均为“无里证”。
因此麻黄附子甘草汤为表阴证,要比太少两感(表里合病)的解释更贴切临床。当然,若表证而出现了便溏、腹痛、呕吐等太阴里虚寒证,则为表里合病。
麻黄附子甘草汤温阳解表
方中麻黄甘草辛温发汗解表,附子甘草温助表阳,合起来是温阳解表的方剂。也可认为是麻黄甘草汤加入附子,是麻黄甘草汤陷于阴证者,加入附子强壮温阳。故麻黄附子甘草汤为温阳解表之剂,属于在表的阴证。
桂枝汤、麻黄汤为太阳病辛温发汗的代表方,而与此相对应的是,仲景亦有强壮温阳解表的桂枝加附子汤、麻黄附子甘草汤。虽同属于表剂、表证,但不同的是后者较前者加入了强壮作用的附子,振奋机能沉衰,故属于强壮解表作用,故前者属表阳(实、热)证,即太阳病;后则属表阴(虚、寒)证,即少阴病。
麻黄附子甘草汤与桂枝加附子汤相比,前者以麻黄、甘草解表,适用于表实无汗的表阴证;后者以桂枝汤调和营卫,适用于相对表虚有寒的表阴证。
可见,表阴证者,因机能沉衰,故解表剂中加入温阳强壮的附子,阳证则不需加入。
胡希恕医案举隅
许某,男,47岁,1978年5月4日初诊。
诉:感冒2天,右头痛,自觉无精神,两手逆冷,无汗恶寒,口中和,不思饮,舌质淡,舌苔薄白,脉沉细,咽红滤泡增生多。此属虚寒表证,治以温阳解表,与麻黄附子甘草加川芎汤:麻黄三钱,制附子三钱,炙甘草二钱,川芎三钱。结果:上药服一煎,微汗出,头痛解。未再服药,调养两日,精神如常。
该案中,无汗恶寒、头痛为表证,当辛温发汗以解表。虽然病位在表却已陷于阴证,如两手逆冷、无精神、舌质淡而脉沉细,均提示阳气不足、机能沉衰,属于表阴证,当温阳强壮以解表,故胡希恕治以麻黄附子甘草汤,同时因头痛明显,加入川芎以增强疗效。本案为表阴证,若不温阳解表,怎能收到经方“一剂知两剂已”的疗效?因此临床上表阴证的治疗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
总之,《伤寒论》中表阳证太阳病治法为辛温发汗解表,主要分为麻黄汤类方和桂枝汤类方,麻黄汤的底方是麻黄、甘草,桂枝汤的底方是桂枝、甘草。因此表阴证的治方是以桂枝加附子汤、麻黄附子甘草汤为代表,治法为温阳强壮解表。
胡希恕先生谓“六经之名皆可废”。因此认识六经在于认识六经的实质。按照病位病性来解读,少阴病为病位在表的阴证,即表阴(虚寒)证。而非通常所谓的太少两感(表里合病)。
对于表阴证,即临床常见的外感而伴有机能沉衰之表现者,即可在解表剂中加入温阳强壮之品,如附子等,以达到温阳解表的作用。
阴阳,既能概括整个病情,又能用于一个症状的分析。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提出:“察颜切脉,先辨阴阳。”,还说“阳病治阴,阴病治阳”。张仲景将伤寒病分为阴证、阳证,以三阴、三阳为总纲。明代医家张景岳也强调,“凡诊脉施治,必先审阴阳,乃为医道之纲领”。这阴阳是八纲辨证的总纲,它能统领表里、寒热、虚实三对纲领,故有人称八纲为“二纲六要”。由此可见,阴阳辨证在疾病辨证中的重要地位。
阴证和阴证
凡病在里、在血、属寒,正气不足,机体反应多呈衰退的表现均属阴证的范畴。其症状为精神萎靡、面色苍白、畏寒肢冷、气短声低、口不渴、便溏、尿清、舌淡苔白、脉沉迟微弱等。其病因病机为年老体弱或内伤久病,或外邪内传脏腑等导致正气衰弱、阳虚阴盛。
凡病在表、在气、属实,属热,正气未伤,机体反应多呈亢盛的表现均属阳证的范围。其症状为心情烦躁、面赤身热、气壮声高、口渴善冷饮、呼吸气粗、腹痛拒按、大便秘结、尿短赤、舌红绛苔黄、脉浮洪或滑数有力等。其病因病机为邪气入侵,邪盛而正气亦强,正邪激争所致。
阴虚与阳虚
阴虚与阳虚是人体脏腑阴阳亏损病变产生的证候。在正常生理状态下,人体阴阳要维持相对的平衡,即“阴平阳秘,精神乃治”(《素问·生气通天论》),一旦阴阳失去这种相对平衡,就会发生阴阳盛衰的变化,从而产生疾病。
阴虚证的症状为潮热、盗汗、手足心热、消瘦、口干咽燥、小便短赤、舌红少苔、脉细数无力。其病因病机为久病,或房室劳倦等而致精血、津液亏虚,阴不制阳。
阳虚证的症状为神疲乏力、面色苍白、少气懒言、畏寒肢冷、自汗、口淡不渴、大便溏薄、小便清长、舌淡苔白而润、脉虚弱等。其病因病机为久病、或劳伤、或大汗、大吐、大泻等而致阳气大衰、阳不制阴。
亡阴和亡阳
亡阴和亡阳多是疾病发展过程中的危重证候。亡阴多在高热大汗、剧烈吐泻、失血过多等阴液迅速丧失的情况下出现,常见汗出而粘、呼吸短促、手足温、躁动不安、渴喜冷饮、面色潮红、舌红而干、脉数无力;亡阳常因邪毒炽盛,或内脏病变严重耗损体内阳气所致,亦能因大汗、大吐、大泻、大出血等所致,常见冷汗如珠、面色灰白、呼吸气微、畏寒肢冷、精神萎靡、舌淡苔润、脉细微欲绝。
天地间死生消长之道, 惟阴阳二气尽之, 而人力挽回之权, 亦惟阴阳二字尽之, 至于伤寒一证, 则尤切于此, 不可忽也。 第伤寒之阴证阳证, 其义有二, 所谓二者, 曰经有阴阳, 证有阴阳也。 经有阴阳, 则三阳为阳证, 三阴为阴证。 证有阴阳, 则实热为阳证, 虚寒为阴证。 凡经之阴阳, 则有寒有热, 故阳经亦有阴证, 阴经亦有阳证。 证之阴阳, 则有假有真, 故发热亦有阴证, 厥逆亦有阳证。 此经自经, 而证自证, 乃伤寒中最要之纲领, 不可混也。 而今之医流, 多不明此, 故每致混指阴阳, 肆行克伐, 杀人于反掌之间, 而终身不悟, 深为可慨。 原其由然, 非无所本, 盖本于李子建之[伤寒十劝]。 [十劝]之中, 惟八劝曰: 病已在里, 不可发汗; 九劝曰: 饮水不可过多; 十劝曰: 病后当忌饮食房劳; 凡此三者, 皆为得理, 然亦人皆知之, 无待其为劝矣。 此外七劝, 则悉忌温补。 如一劝云: 伤寒头痛及身热, 便是阳证, 不可服热药。 若此一说, 乃悉以阳经之表病, 认为内热之阳证, 治以寒凉, 必杀人矣。 观仲景治太阳经伤寒, 头痛发热无汗者, 用麻黄汤; 头痛发热, 汗出恶风者, 用桂枝汤; 太阳病, 发热头痛, 脉反沉, 身体疼痛者, 当救其里, 用四逆汤; 阳明病, 脉浮, 无汗而喘者, 出汗则愈, 宜麻黄汤。 凡此之类, 岂非皆用热药, 以治阳经之疼痛发热乎? 且凡寒邪之感人, 必先入三阳之表, 所以为头疼发热等证, 使于此时, 能用温散, 则浅而且易。 故岐伯曰: 发表不远热, 是诚神圣传心之旨, 惟仲景知之, 故能用温散如此, 是岂果阳经之病, 便是阳证耶? 经证不明, 而戒用温热, 最妄之谈, 此其一也。 又二劝曰: 伤寒必须直攻毒气, 不可补益。 若据此说, 则凡是伤寒, 尽皆实证, 而必无虚证矣, 何岐伯曰: 邪之所凑, 其气必虚。 又曰: 寒则真气去, 去则虚, 虚则寒搏于皮肤之间。 又观仲景论伤寒之虚证虚脉, 及不可汗吐下者, 凡百十余条, 此外如东垣, 丹溪, 陶节庵辈, 所用补中益气, 回阳返本, 温经益元等汤, 则其宜否温补, 概可知矣。 矧今之人, 凡以劳倦七情, 色欲过度, 及天禀薄弱之流, 十居七八。 使以此辈一旦因虚感邪, 若但知直攻毒气, 而不顾元阳, 则寇未逐而主先伤, 鼠未投而器先破, 顾可直攻无忌乎? 凡受斯害, 死者多矣, 妄谈之甚, 此其二也。 又三劝曰: 伤寒不思饮食, 不可服温脾药。 据此一说, 则凡见伤寒不食者, 皆是实热证, 而何以仲景有曰: 阳明病, 不能食, 攻其热必哕, 所以然者, 胃中虚冷故也。 又曰: 病人脉数, 数为热, 当消谷引饮, 而反吐者, 以其发汗, 令阳气微, 膈气虚, 脉乃数也。 数为客热, 不能消谷, 以胃中虚冷故也。 又曰: 食谷欲呕者, 属阳明也, 吴茱萸汤主之。 若此之类, 岂非皆寒证之宜温者耶? 但伤寒之热证固不能食, 而寒证之不食者尤多, 以中寒而不温脾, 则元阳必脱而死矣。 此妄谈之三也。 又四劝曰: 伤寒腹痛, 亦有热证, 不可轻服温暖药。 据所云亦有热证, 则寒证居多矣, 寒痛既多, 则何不曰不可轻服寒凉药, 而特以温暖为禁者何也? 独不见仲景之治腹痛, 有用真武汤者, 有用通脉四逆汤者, 有用四逆散加附子者。 有曰手足厥冷, 小腹满, 按之痛者, 此冷结膀胱关元也。 使以此证而亦忌温暖, 则寒在阴分, 能无毙乎? 此妄谈之四也。 再如五劝之伤寒自利, 不可例服补药, 暖药, 止泻药, 六劝之禁用艾火, 七劝之手足厥冷, 不可例作阴证等说, 总属禁热之谈, 余亦不屑与之多辨, 第拓取圣贤成法, 明哲格言, 再悉于此, 用救将来, 是诚今日之急务也。 因详考仲景[伤寒论], 见其所列三百九十七法, 而脉证之虚寒者, 一百有余; 一百一十三方, 而用人参者二十, 用桂附者五十有余。 又东垣曰: 实火宜泻, 虚火宜补。 又薛立斋曰: 大凡元气虚弱而发热者, 皆内真寒而外假热也。 凡若此者, 岂皆余之杜撰耶? 岂子建诸人一无所见耶? 若无所见, 胡可妄言? 若有所见, 胡敢妄言? 今观彼十劝之中, 凡禁用温补者, 居其八九, 而绝无一言戒及寒凉, 果何意哉。 因致末学认为圣经, 遂悉以阴证作阳证, 悉以虚证作实证, 但知凉泻之一长, 尽忘虚寒之大害。 夫生民元气足者其几, 能堪此潜消暗剥之大盗乎? 嗟! 嗟! 何物匪才, 敢言十劝, 既不能搜罗训典, 明析阴阳, 又不能揣摩实虚, 原终要始, 总弗求阳德之亨, 全不识冰霜之至。 后学者多被所愚, 致造终身之孽, 无辜者阴受其戮, 讵思冤魄可怜。 余言及此, 能不转慈悲为愤怒, 借笔削为箴规, 独思深诋先辈, 岂出本心, 亦以目击多艰, 难胜鸣咽, 实亦有为而云然。 盖以久感之余, 复有所触, 适一契姻, 向以中年过劳, 因患劳倦发热, 余为速救其本, 已将复元, 忽遭子建之徒, 坚执十劝以相抗, 昧者见其发热, 反为左袒, 不数剂而遂以有生之徒, 置之死地。 因并往日见闻, 倍加伤惨, 诚可痛可恨也。 子建, 子建, 吾知多冤之积于尔者久矣, 故悉此论, 以解尔此后之冤孽, 尔若有知, 尚知感否。
足太阳膀胱经病, 凡发热头痛, 腰脊强, 肩背痛, 脉浮紧者, 是皆太阳证也。 若肩背畏寒, 恶心欲呕, 或眼目无神, 不欲见人, 喜暗畏明, 眼眶酸涩, 或喜向壁卧, 或戴眼上视, 或头倾身痛, 甚或颜色清白, 隐见青黑, 或丹田无力, 息短声微, 气促而喘, 或咽中闭塞, 或角弓发痉, 或小水清白, 或失小便, 或小便短赤而内不喜冷, 凡脉见浮空无力, 或沉紧细弱者, 皆太阳合少阴之阴证也。 足阳明胃经之病, 凡发热, 头目痛, 不得眠, 脉长而数者, 本皆阳明证也。 若面鼻恶寒, 面色青白, 或鼻尖冷, 口气不热, 或唇口青白微黑, 或气短声微, 鼻息不长, 懒于言语, 或戴阳面赤, 昏沉困倦多眠, 或烦躁, 面赤身热, 虚狂假斑, 脉反微细无力, 或身虽发热, 反欲得衣, 或口渴不欲饮水, 井水浆不入, 或恶寒寒栗, 恶心呕逆, 或肉?心悸, 或动气见于胸腹, 或四肢无力, 身重懒于举动, 或手足自冷, 肌肉之间以手按之, 殊无大热, 或大便不实, 自利腹痛, 凡脉见浮长无力, 或短细结促者, 皆阳明合太阴之阴证也。 足少阳胆经之病, 凡发热, 头耳牵痛, ?肋痛, 往来寒热, 脉见弦数者, 本皆少阳证也。 若身虽微热, 而时作时止, 时多畏寒, 或耳聋, 或头运, 或眼目羞涩, 或多惊怯恐畏, 或呕苦吐酸, 或恶心喜暖, 或爪青筋急囊缩, 或厥逆下利, 肠鸣小腹痛, 凡脉见弦数无力, 而沉细微弱者, 皆少阳合厥阴之阴证也。 以上乃三阳经之阴证。 阴证者, 即阳虚之证也, 皆大忌寒凉克伐之药, 妄用即死。 余恐将来复有如李子建之流者, 故特揭而出之, 用为提醒后人之鉴云。
凡治伤寒, 须先辨阳证阴证。 若病自三阳不能解散, 而传入三阴, 则寒郁为热, 因成阳证。 盖其初病, 必发热头痛, 脉浮紧, 无汗, 以渐而深, 乃入阴经。 此邪自阳分传来, 愈深则愈热, 虽在阴经, 亦阳证也。 其脉必沉实有力, 其证必烦热炽盛, 此当攻里, 或清或下, 随宜而用。 若内不有热, 安得谓之阳证乎? 若初起本无发热头痛等证, 原不由阳经所传, 而径入阴分者, 其证或厥冷, 或呕吐, 或腹痛泻利, 或畏寒不渴, 或脉来沉弱无力, 此皆元阳元气之不足, 乃为真正阴证。 经曰: 发热恶寒发于阳, 无热恶寒发于阴。 此以传经不传经而论阴阳也。 阴阳之治, 又当辨其虚实如左:
治伤寒, 凡阳证宜凉宜泻, 阴证宜补宜温, 此大法也。 第以经脏言阴阳, 则阴中本有阳证, 此传经之热邪也。 以脉证言阴阳, 则阳中最多阴证, 此似阳之虚邪也。 惟阴中之阳者易辨, 而阳中之阴者为难知耳。 如发热狂躁, 口渴心烦, 喜冷, 饮水无度, 大便?, 小便赤, 喉痛口疮, 声粗气急, 脉来滑实有力者, 此真阳证也。 其有身虽热, 而脉来微弱无力者, 此虽外证似阳, 实非阳证。 观陶节庵曰: 凡发热面赤烦躁, 揭去衣被, 唇口赤裂, 言语善恶不避亲疏, 虚狂假斑, 脉大者, 人皆不识, 认作阳证, 殊不知阴证不分热与不热, 须凭脉下药, 至为切当。 不问脉之浮沉, 大小, 但指下无力, 重按全无, 便是阴脉, 不可与凉药, 服之必死, 急与五积散, 通解表里之寒, 甚者必须加姜附以温之。 又曰: 病自阳分传入三阴者, 俱是脉沉, 妙在指下有力无力中分, 有力者为阳, 为实为热, 无力者为阴, 为虚为寒, 此节庵出人之见也。 然以余观之, 大都似阳非阳之证, 不必谓其外热, 烦躁, 微渴, 戴阳之类, 即皆为阴证也, 但见其元阳不足, 而气虚于中, 虽有外热, 即假热耳, 设用清凉消耗, 则中气愈败, 中气既败, 则邪气愈强, 其能生乎? 故凡遇此等证候, 必当先其所急。 人知所急在病, 而不知所急在命, 元气忽去, 疾如绝弦, 呼吸变生, 挽无及矣。 治例另列后卷。
伤寒纲领, 惟阴阳为最, 此而有误, 必致杀人。 然有纯阳证, 有纯阴证, 是当定见分治也。 又有阴阳相半证, 如寒之即阴胜, 热之即阳胜, 或今日见阴, 而明日见阳者有之, 今日见阳, 而明日变阴者亦有之, 其在常人最多此证, 盘珠胶柱, 惟明哲者之能辨也。 然以阴变阳者多吉, 以阳变阴者多凶, 是又不可不察。
凡病人开目喜明, 欲见人, 多谭者属阳; 闭目喜暗, 不欲见人, 懒言者属阴。
[论]曰: 夫阳盛阴虚, 汗之则死, 下之则愈; 阳虚阴盛, 汗之则愈, 下之则死。 又曰: 桂枝下咽, 阳盛则毙; 承气入胃, 阴盛以亡。 按: 此阴阳二字, 乃以寒热为言也。 阳盛阴虚, 言内热有余, 而外寒不甚也。 夫邪必入腑, 然后作热, 热实于内, 即阳盛也, 故再用温热以汗之, 则死矣。 阳虚阴盛, 言寒邪有余, 而蓄热未深也。 夫邪中于表, 必因风寒, 寒束于外, 即阴盛也, 故妄用沉寒以下之, 则死矣。 所以阳盛者用桂枝则毙, 阴盛者用承气则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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