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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灵魂在燃烧,时间到底是什么 | 北大听课记


夫天地者万物之也;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短短几句话,李白就表达出时光匆匆中,自己对于生死的好奇与超然。


你是否也会经常想这些问题:时间是什么?生命是什么?何为活着?何为死亡?如果人生短暂,我们要做些什么,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体验到无限?如果可以永生,没有标尺的人生是不是更加让人惶恐无措?单向空间花家地店店长书传,听了北大教授曹文轩的课,结合课中所讲,对于时间与生死有了一些感悟,或许会帮你找到一些答案,给你一些新的思路。


 

对于人类实现永生的兴奋与恐惧

 

谷歌首席未来学家雷·库兹韦尔曾放出过惊人之语—— 2029 年,人类将开始“不死之旅”,到 2045 年将实现永生。通过发达的信息技术和生物技术将人的记忆用一种特殊的介质存储下来,实现人体与记忆的分离,当我们一个躯体老化的时候,将记忆存到另一个躯体上。

 

试想一下,假若五百万年的时间从我身上哗哗流过,我竟毫发无损,依然俊美,皮肤还是那么光滑细腻有弹性。我肯定会先兴奋一阵子,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却又骇出一身冷汗。时间不能结束我,只有我来结束时间,那是多么可怕啊!不禁让人仰天发问,时间是什么,它对于我,又有何意义?

 

时间是什么?

 

先哲圣·奥古斯丁也曾被同样的问题困扰,“我的灵魂在燃烧,因为我想知道时间是什么”,他说倘若我们不问他,他是知道的;如果我们问他,他就不知道了。

 

北京 CBD 时间切片    by:路过天堂的风



时间是不是我们?我们是不是时间?


从今年春天开始,我在北大旁听了曹文轩老师一学期《小说的艺术》课程。每次我都早到半个小时,上课铃一响,学生不断涌入,除了北大的学生,还有许多为人父母的大叔阿姨,因为曹老师是中国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还在去年获过国际安徒生奖。但是我来听课,纯粹是因为他的另一个身份——小说理论家。


曹文轩

 

其中有一节课,他和我们就一起探讨了“时间”这个话题。他认为,任何一门文艺,要达到最完美最彻底的研究,都要回到哲学的层面,而“时间问题”是哲学基本问题之一。整节课他不停的抛出那个问题——“时间是什么?”他犀利的目光在教室里游荡,然后又收回,如同渔翁收回之前撒开的大网,尽管里面除了几只虾兵蟹将什么都没有,但他仍然没有失望,继续追问,“时间是不是我们,或者说我们是不是时间?”

 

没有同学应答,他也压根没期待答案。偌大的讲台好像他表演的舞台,他沉思半天,然后脱口而出:

 

“我们把时间看成一条河流,

其实我们自己就是这条河流!

我们把时间看成一只将我们撕碎的老虎,

其实我们自己就是这只老虎!

我们把时间看成一团将我们烧为灰烬的火焰,

其实我们自己就是这团火焰!”

 

尽管他把“撕碎”发音为“嗜睡”,但仍然铿锵有力,仿佛夏天闷热的午后突然降下一阵暴雨,将所有的酷暑一扫而光。



 人类从何时感知到时间的存在?

 

那次课后,关于时间的这个话题,常常缠着我。案前、路上、榻边乃至厕中,心头盘旋的都是那个问题,“时间是什么”?

 

假如我问一个朋友,现在几点了。他可能会让我猜,或者干脆直接告诉我,“现在是中午 12 点 35 分,额,36 分了”。但什么是中午 12 点 36 分?把时间精确到分钟有意义吗?其实,直到北宋宰相苏颂主持建造的水运仪象台,才能报时打钟,但它并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分针(分针的发明大约在十七世纪)。那么,对于生活在北宋之前的人来说,中午 12 点 36 分还存在吗?

 

当然了,我现在肯定能感觉到它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我们是以一千年前无人拥有的方式感受着时间。但时间当真存在吗,如果别的外星文明以不同的方式度日,那么 12 点 36 分还有多明确?话说回来,即使是同为地球人,不同人的同一段时间也是不一样,我的一小时和川普的一小时也不同。


川普怎样看自己的一小时?


再退一步,即使是同一个人对时间的感受也是不一样的,比如当我思念新谈的佳人时,肯定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好不容易见到她,在一起的日子又“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

 

其实,人类能做的仅仅是控制外在的那些钟表,正如黑格尔所言,时间是“完全抽象的东西、感性的东西”。

 

那我们人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知到时间的存在?事实上,在第四纪冰期结束后(距今约 1.2 万年),冰川消融,气候适宜,农业开始发展,春种、夏忙、秋收、冬藏,人类对时间的那种感知才随之出现。耕种产生了财富的累积,时间之流而过,房屋高筑,村庄变城镇,城镇迅速成长为帝国。每一个阶段,都是由人类与时间发生的碰撞所创造而出的。

 

在人类文明发展的早期,我们的祖先在山洞的岩壁上刻划野牛和猛犸象,用动物的骨骼制作笛子,在骨片上雕刻月盈月缺。作为一个物种,我们不仅通过艺术觉醒于符号表达,还通过天空中外在的节律和由音乐所传递的内部节奏来感知时间,觉醒于时间的直接体验。



人类针对宇宙所想象出的时间(即物理时间)和由人类体验所想象出的时间(即心理时间)既紧密交织又若即若离。随着时间的流逝,时间自身也在发生改变。或者说,人类对由体验所想象出的时间的定义在发生改变。

 

在东晋时代,佛陀跋陀罗和僧人法显共译的佛经《摩诃僧祇律》中有这样的记载:“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数学好的话,可以换算一下,一刹那为 0.018 秒。去年里约奥运会上,博尔特以 9 秒 81 获得男子 100 米冠军,如果换算成“刹那”,那也是 500 多刹那。小时候写作文“我刹那间逮住了那只小狗……”真不知道当时我是跑得多快。

 

而北宋时的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对时间这样解释道:“一时辰有四刻,一刻有三盏茶,一盏茶有两炷香,一炷香有五分,一分有六弹指,一弹指有十刹那。”那么,一刹那正好是现在的一秒钟。呜呼,如此的精确,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反正吓我一跳。

 

《刹那芳华》    by:  阿螺

 

 

未来成为过去的那一刻,即为“现在”


在时间的序列里,有一个点一直存在,那就是“现在”。

 

可什么又是现在呢?

 

普罗提诺曾深刻思考过时间问题,他说,有三个时间,这三个时间都是现在。一个是当前的现在,即此时此刻,也就是我说了话的时刻,因为这一时刻将属于过去;第二个现在是过去的现在,即所谓的记忆;第三个现在是未来的现在,就是想象中的东西,我们的希望或我们的忧虑。

 

英国形而上学家詹姆斯·布拉德雷认为,时间是从未来流向现在的,未来成为过去的那一刻就是我们所谓的现在时刻。

 

黑格尔也对现在有精彩的分析。他说,现在具有一种非常的权利,它只作为各个单独的现在“存在”,但这个张扬自身排斥其他一切的现在,一旦我去说出它时,就消解、融化、粉碎了。在自然中,时间是现在,而现在同那些维度(过去和将来)之间却没有什么固定的区别。因此,人们可以从时间的肯定意义上说,只有现在存在,这之前和这之后都不存在;但是,具体的现在是过去的结果,并且孕育着将来。所以,真正的现在是永恒性。

 

记忆的永恒》    by:  萨尔瓦多·达利

 

其实,这三位大哲都有一个隐含的假设,那就是把时间比作一条河流,即所谓的时间之河。如同丁尼生所说的,光阴在子夜流逝。多么富有诗意啊,试想一下:当大家都在酣睡时,光阴像静悄悄的河流,在田间地垄,在树林枝杈,在烁烁星辰之间流逝。

 

可时间岂止在子夜流逝啊,孔老夫子有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赫拉克利特说,没有人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而他的学生克拉底鲁进一步说,连一次也不能。显而易见,因为流水是不断变化的。但最可怕的是,有时候我感觉我们自己比流水变动得还快。每次上班,在北京地铁的换乘通道里,看着栏杆两边人头攒动,能感觉到时间也正从他们身上流过,而他们也如这时间的流一样。


 《流年》    by :  陆祉星 Jakob

 


出生之日,就是走向死亡之时

 

没错,正如海德格尔所说,我们出生之日,就是走向死亡之时。

 

死亡,是我们自身时间的既定出口,也是通向另一时间的神秘入口。它好比一份请柬,先将我们自身的时间终止,然后邀请我们去思考时间的真实性及其意义。因为它深知,当我们处在时间之中的时候,没有人会去主动思考时间的意义,就像我们在呼吸时,不会去注意空气一样,除非雾霾来了。我们把亲人放入墓穴并用珠宝陪葬,这表明了我们对死亡的感悟,也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谈到死亡,我们必须要看戈雅在 1808 年开始创作的一幅名为《老妇人》(又名《时间》)的油画。

 

《老妇人》(又名《时间》)   by :  戈雅

 

站在这幅画前,让我感受到了时间的无情与残忍。画中的女主人尽管珠光宝气,但衰老遮不住,岁月已在她的皮肉上开出皱纹和沟壑。而她的侍女想必在年青时就不怎么好看,以至于现在更惨,猪一般的脸上,两个眼圈黝黑,也许她还没有丢掉抹眼影的习惯,那多么像死亡挖出的两个穴窝啊。就在此时,时间老人悄然出现,他手里握着着一把扫帚,如同一根权杖,仿佛在郑重宣告他才是时间的主人。他早已厌倦她们无眠的长夜和对死亡是恐惧,只需轻轻挥动一下扫把,就将时间从她们身上收回,分分钟就让她们倒在一边。

 

时间的图像化象征表现,最早可以追溯到意大利神学家里帕的著作《图像谱》,里帕将时间描述为一个有双翼的老人,他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提着沙漏,当沙漏中的沙滴尽时,他就会挥舞镰刀去收获生命。

   


我们把书打开,精灵们就会觉醒


毫无疑问,我们都受到肉体的囚禁。当我们像歌德那样,对着时间献殷勤,谄媚地说:“时间啊,请停一停!你是多么美丽呀……”然而它并不为我们停留哪怕一秒。但塔西佗却在《阿格里科拉传》中说,“伟大的灵魂并不与肉体同亡”。塔西佗认为,伟大的人将会不朽,平庸之辈不会得到时间的这种特殊馈赠。这是精神的永生,是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里所言的“觅母 meme ”。

 

苏格拉底在今天的世界上可能还有一两个活着的基因,也许早就没有了,但苏格拉底、达芬奇、李白、乔布斯等人的觅母复合体在今天仍盛行于世,历久而弥坚。所谓的不朽存在于别人的记忆之中,存在于他们留下的作品或者精神之中。例如我在重读拜伦的诗歌时感觉到我成了拜伦,仿佛他就活在我身上,于是在那一瞬间,我不就等于那个已亡故的人嘛。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每个人都是过去已作古的人。博尔赫斯说,书籍是人类记忆和想象的延伸。我觉得书籍也是人类永生的载体,就像爱默生所言,图书馆是一座奇妙的珍藏室。在这座珍藏室里,人类最好的精灵都像着了魔似的在昏睡,但都期待着我们用语言来打破其沉睡。我们必须把书打开,这样,精灵们就会觉醒。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    by:  Lissy_Lau



假如生命没有尽头,我们何必珍惜当下?


只有伟大的人才能真正摆脱时间像藤蔓一样的纠缠。但可笑的是,许多人都自以为伟大,渴望永生。

  

博尔赫斯还说,我们怀有许多渴望,其中之一是对生命的渴望,对永生的渴望,但也有对休止的渴望。

 

我们之所以那么喜欢春天,不仅是因为“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更是因为“浮生长恨欢娱少”。正是人生如梦,虚无缥缈,匆匆即逝,狂乱的心才会搅动水中的浮云。假如生命没有尽头,反正春天有的是,我们何必珍惜当下?

 

所以,不奢望时间为我停留,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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