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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一桩奇案,井里捞出尸体,和尚离奇死亡,引出五件连环案

清道光年间,山西太原府阳曲县已是一处繁华之地。春寒料峭的一个早晨,城郊村子里的老汉李某来到村口的水井里汲水。李某将水桶丢下井里,费力地摇动轱辘拉起了一桶水来,却发现水中有异样,原本清澈的井水变得发红,而且散发出浓重的腥臭味

李某扯着嗓子骂了起来,埋怨周围的村民太不像话,把狗的尸体丢进了井里。李某趴在井口边上朝里面看,这一看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井里竟然漂浮着一具尸体。李某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衙门前击鼓报案。

阳曲县令杨重民接到报案,立刻带着衙役仵作前往调查。尸体捞出之后,杨县令却大失所望,这分明是一个和尚的尸体。经过仵作检查,死者是一个年轻和尚,年纪大约三十来岁。和尚的胸口被人一刀刺穿进去,刀口直接抵达心脏,乃典型的一刀致命。

从杀人的手法上来看,凶手熟悉刀具且手劲很大,他刺入的刀避开了骨头直接进入心脏里。这种精准的刀法,死者还未来得及喊叫就没了命。杨县令叫来地保和百姓辨认和尚尸体,竟无一人认识和尚。杨县令让衙役将尸体运到县衙停放,随后张贴布告悬赏知情人。

第二天一大早,街坊传遍了井里捞出和尚尸体的消息,县衙里围拢了前来辨认和尚尸体的人。按照杨县令的意思,只要能提供相关尸体来源线索的,当场奖励5两银子。若能直接提供凶手线索的,奖励20两银子。县里不少人垂涎赏银,纷纷前来辨认尸体。

这天上午,县里的富人张百万带着一个仆人火急火燎地来到县衙查看尸体。张百万和仆人看了尸体之后,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杨县令对张百万说道:“尸体是个年轻和尚,并不是您的女儿,您女儿的尸体尚未找到。”

张百万听了杨县令的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随即慌忙作揖说劳烦大人费心,随后急匆匆地叫上仆人离开了县衙。杨县令觉得张百万神色异常,但想到可能是因为女儿的死亡让他睹物思人,因此没有多想。

张百万的女儿是如何死的呢?为何杨县令要寻找她的尸体?这得从头说起了:

原来,张百万是县里富户,膝下有两个宝贝女儿,大女儿叫金姑、小女儿叫玉姑。大女儿早已成家,嫁给当地当铺掌柜的儿子。但成亲几个月后女婿就暴毙身亡,金姑守了寡后自己搬出来单住。二女儿玉姑早年与乡绅曹家二公子曹文璜定下婚约,后来曹家家道中落,张百万觉得曹家衰落配不上女儿,想把女儿重新许配给有钱人家,遂产生了退婚的念头。

女儿玉姑却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坚持要嫁给曹文璜。张百万不肯答应女儿,逼着女儿取消和曹家的婚约。女儿玉姑与曹文璜私定终身,死活不肯退婚。据张百万交代,前几日他出门谈生意回来,进门之后就听到家中仆人放声痛哭。他心中觉得不妙,赶紧跑进女儿房间一看,发现玉姑已经上吊自杀了。玉姑上吊自杀,张百万悔恨不已,当即对外宣布二女儿身亡,在家中大办丧事。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前天晚上,女儿的棺材被人打开,尸体被人盗走了。可能当时守灵的仆人后半夜偷懒睡觉,疏忽大意之下放了贼人进家。女儿玉姑的尸体被人盗走。盗尸属于大罪,张百万于是到县衙报案,请求杨县令帮他寻找女儿尸体。杨县令接下了案子,并派人四处寻找玉姑的尸体。结果还没找到一点线索,挑水的李某就在井里发现了和尚的尸体。张百万得知井里发现尸体后前来认尸,所以杨县令才说尸体不是他女儿的。

短短几天之内,县里丢失一具尸体,又发现一具尸体。丢失的尸体难寻,发现的尸体相对容易破案。杨县令只得将玉姑尸体丢失一案搁置,先来处理和尚被杀一案。

第三天上午,县衙大堂里来了一个人报案,此人是一家豆腐店的小伙计。小伙计提供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他说和尚身上穿的衣服是他们店老板莫大山的。那件衣服曾经被他不小心用火钳烫出了一个洞,所以认得那件衣服。杨县令给了小伙计5两银子,将豆腐店老板莫大山拘捕到县衙大堂审问。莫大山被拘捕到堂,他认真查看了和尚的尸体后,说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五天前,他在豆腐店里招呼生意,突然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来到店里求他帮忙。莫大山定睛一看,男的正是秀才曹文璜、女的是玉姑。曹文璜告诉莫大山,他们二人是逃出来的,玉姑裹着小脚走不快也走不远,希望能借他一头驴给玉姑骑。莫大山与曹文璜交情不错,平日里就很同情他们二人的遭遇,于是把驴借给了他们。曹文璜把玉姑扶上驴后,朝着去太原府的小路急行。

第二天天刚亮,莫大山的豆腐店门口走来了一个奇怪的和尚,和尚穿戴着新娘子的凤冠霞帔,一屁股坐在豆腐店门口的凳子上不走了。和尚说他只想和莫大山换一套衣服穿,并不想吃东西。和尚把身上的凤冠霞帔脱下,换了莫大山身上的衣服。这凤冠霞帔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千金的嫁衣,拿去当铺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莫大山贪图小利就与和尚做了交换。如今和尚的尸体在井里被发现,穿着他的衣服并不奇怪。

杨县令听了莫大山的话,觉得此事荒唐无比,因为玉姑那晚已经上吊自杀,如何与曹文璜私奔呢?再说和尚怎么会穿戴着凤冠霞帔?而且为何那么赶巧,曹文璜、玉姑、和尚三个人都经过了他的豆腐店?莫大山一面之词难以让人信服,肯定是和尚偷了他的衣服,然后他怀恨在心将和尚杀死,尸体丢进了水井里。由于衣服已经沾染了血污,莫大山并没有把和尚的衣服脱下带走。至于凤冠霞帔、曹文璜和玉姑私奔等事情,都是莫大山为脱罪编造的谎言。

莫大山自然不服这个推断,强烈坚持自己并没有杀死和尚。杨县令对莫大山用刑,莫大山被杖责、夹手指打得昏死过去后,又用冷水浇醒继续打。莫大山被打得体无完肤,骨头都被折了,忍受不住只得招供承认杀了和尚。莫大山画押之后,被县令判为斩首,关入大牢等候上司核验。

数日之后,新任太原知府陈砥节带着一众随从来到了阳曲县,阳曲县令杨重民赶紧迎接新知府。杨重民的官轿后有一辆马车,车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是何人。杨县令以为里面是知府的家眷,作为下属不好多问,于是没有在意。陈知府到县衙大堂坐定,问起了杨县令关于县里的一些事情来。谈话之间,杨县令免不了问起那桩案子来,请问知府大人复核得如何。陈知府对杨县令说,他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陈知府在阳曲县升堂,让杨县令将有关人等传到县衙大堂听审。众人到齐之后,陈知府带来的那辆马车里面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来,大堂上围观的百姓见了他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一男一女,正是曹文璜和玉姑。张百万看见女儿和曹文璜走上大堂,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了缩。玉姑原来真的没有死,那莫大山所说之话就是真的了?为何张百万非说她死了呢?

陈知府让玉姑、曹文璜二人与莫大山对质,结果证明了莫大山说的是对的。

那天傍晚,曹文璜、玉姑来到豆腐店后,莫大山把驴借给了他们私奔。曹文璜有一个故交叫陈砥节,曹文璜和玉姑私奔出逃后打算去投奔陈砥节,那个时候陈砥节还在外地做县官。在私奔的路上,曹文璜从路人口里得知新任太原知府换成了好友陈砥节,于是便改变路线直奔太原府。

曹文璜和玉姑抵达太原府后,陈砥节正好接到了阳曲县令杨重民判决莫大山的案卷。案卷上分明写着玉姑身亡和尸体失踪一事。陈砥节知道这是一桩冤案,于是亲自带着曹文璜和玉姑返回阳曲县重审此案,并顺便巡视一下地方。

那么,张百万为何说女儿玉姑死了呢?陈知府让玉姑与张百万对质,张百万此时无法隐瞒才说出了原因:

原来,由于张百万不准女儿玉姑嫁给曹文璜,玉姑便在丫环的帮助下与曹文璜私奔。张百万发现女儿私奔后,以为玉姑跑去姐姐金姑那里躲藏了,于是带着仆人前去寻找。金姑见张百万突然到来,吓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张百万问玉姑去了哪里?金姑说她不知道,玉姑也没有来找她。张百万见金姑说话吞吞吐吐似乎有事隐瞒,又见金姑床边有一口大柜子上了锁,于是疑心玉姑躲在了里面。

张百万让金姑打开柜子,金姑说钥匙弄丢了,没有办法打开柜子。张百万见女儿不肯交出钥匙,气急败坏地让仆人把柜子抬回家去。金姑见张百万要抬走柜子,吓得她哭着抱着张百万的腿不让他走。气急败坏的张百万满肚子是火,狠狠踢了金姑一脚,挣脱了金姑的双手带着仆人们返回了家里。在他们身后,传来了金姑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张百万把柜子抬到家里后,让人用斧头砍断了门锁,一个和尚从里面倒了出来。仆人们上前触摸和尚,发现他已经没有了鼻息,看样子是窒息而亡的。张百万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和尚,心中明白了八九分,怪不得大女儿金姑要拼命拦着他了,没想到金姑与这和尚不干不净。看着眼前这具和尚的尸体,张百万心里真不是滋味,玉姑没有找到不说,还捅出这桩丑事来,他也是这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让他今后如何在太原城里混下去?

张百万气得摔杯子,管家却是个很有心计的人。管家告诉张百万,不如将计就计把这和尚穿上玉姑的衣服,将他抬出去安葬。玉姑反正已经失踪了,没有人知道棺材里究竟是谁。如此一来既可以掩盖住玉姑私奔的丑事,又可以掩盖住金姑私会和尚的丑闻,又可以将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埋了。真可谓是一石三鸟计,无人知道此案的底细。

张百万听了管家的话,觉得此计甚妙,于是让人给和尚床上了玉姑的衣服,戴上凤冠霞帔将和尚入殓放进棺材里。做完这些之后,张百万对外宣布说二女儿玉姑身亡,举家为玉姑起灵祭奠。张家亲戚都认为是真的,结果都前来吊唁祭奠。当天晚上,张百万一直守到下半夜才去睡觉,他让仆人们好好看着灵堂,不准出现一点纰漏。交代完这些后,他才缓缓走到卧室里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仆人匆匆跑进张百万卧室里,大呼和尚尸体不翼而飞了。张百万吓得赶紧起床查看,果然看见棺材的盖板被掀翻在地,棺材中空空如也。和尚明明已经死了,尸体为何不翼而飞呢?张百万见和尚尸体丢失,于是对外谎称女儿尸体失踪,并到县衙报案请求县令帮忙寻找,这就是张百万报案的原因和经过。

张百万说罢,跪在地上恳求饶命。他说自己一时糊涂报了假案,也是想保全一下自己的名声,没想到差点要了莫大山的命。陈知府让衙役将张百万、金姑和仆人暂时收押,待案情完全真相大白后再处理。

玉姑没有自杀,莫大山没有杀人,那和尚到底是怎么死的?和尚的尸体又是被谁丢进井里呢?陈知府让衙役们仔细调查可疑人群,尤其重点调查住在水井边上的住户。衙役们很快锁定了一个叫吴长根的屠户,和尚胸口的伤口与屠户用的杀猪刀类似,吴屠户家就住在水井边上,吴屠户的嫌疑很大。陈知府让衙役到处散布消息:杀人的刀已经找到,现在正在缉捕凶手比对,三日之内就可破案。

一天晚上,一个黑影悄悄离开家里来到了一片菜地里。黑影到了菜地里后,拼命地挖了起来,很快就从地里挖出了一把杀猪刀来。黑影拿出杀猪刀来仔细端详,用衣服擦拭了刀身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就在他准备起身回家时,身后跳出来两个衙役将他当场抓捕。这个黑影不是别人,就是屠户吴长根。他手里拿着的刀,就是杀人的凶器。

陈知府提审了吴屠户,吴屠户无话可说,交代了杀死和尚的经过:

原来,和尚离开了莫大山的豆腐店之后,一路上摇摇晃晃往阳曲县城郊走来。那天下午,他来到了吴屠户家门口,此时吴屠户的妻子正好开着门在家里洗衣服。和尚见吴屠户的妻子貌美,竟然闯入吴屠户家里非礼其妻。恰好吴屠户卖肉回来撞见,吴屠户与和尚扭打起来。争斗中,吴屠户摸到了随身携带的杀猪刀,用力一刀刺入了和尚的胸口,当场杀死了和尚。

吴屠户杀死和尚后,把和尚的尸体藏在自家猪圈里。半夜里四下无人之时,吴屠户把和尚尸体背出来扔进了水井里,这口水井的水是流动的,吴屠户把和尚的尸体丢进去后,又投进去了几块石头压沉了尸体。他原本以为尸体会被水流冲走,结果尸体最终还是浮了上来。第二天早上,挑水的李某发现了和尚的尸体,于是到县衙报了案。这才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此案到这里终于真相大白了,案子总体如下:

玉姑和曹文璜私奔,张百万到金姑家里寻找,误将躲在柜子里的和尚抬到了家里。和尚被关在柜子里,由于窒息假死过去。张百万发现和尚后,认为和尚已经死了,于是把和尚穿戴上凤冠霞帔放入棺材,对外宣布玉姑已经死了,准备接出殡将和尚尸体抬出去。

半夜里,和尚突然醒来,掀开棺材盖子逃离了张百万家。和尚逃走之后,张百万去县衙报假案,以此推脱罪责也想知道和尚的下落。与此同时,曹文璜和玉姑来到豆腐店,借了老板莫大山的驴私奔。和尚逃出张家后,也来到了豆腐店里。他用凤冠霞帔和店老板莫大山交换了衣服,莫大山贪图凤冠霞帔值钱就和他交换了。

和尚一路奔逃,来到城郊胡屠户家里时,瞥见胡屠户之妻貌美,于是上前调戏非礼。胡屠户正好卖肉回家撞见与和尚打在一起,最后拔刀杀死了和尚,又把和尚尸体丢入了水井之中。后来李某发现了尸体,张百万和仆人发现尸体是和尚,害怕被牵连故而不点破。县令将错就错把莫大山屈打成招,幸亏陈知府及时前来拨乱反正,否则莫大山小命难保。

最后,陈知府按照《大清律例·刑律》判处逼女嫁富的张百万杖责二十、罚银300两;吴屠户虽然杀人,但属于自卫,但他隐瞒案情不报,判处杖责30大板以示警告;莫大山无罪释放;报案的李某赏银10两;张百万的大女儿金姑不守妇道,处训诫并进行约束;阳曲县令杨重民屈打成招、差点酿成冤案,呈报上司后进行查办。案子告破之后,陈知府为曹文璜和玉姑举办婚礼,让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张百万被罚300两银子,200两给曹文璜嫁娶费用,100两赔偿给莫大山。这一桩奇案,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桩案子被称为“太原奇案”,与杨乃武与小白菜、张汶祥刺马案、杨月楼案并称清末“四大案”。这一桩案子曲折离奇,属于一桩案中有案的连环案子。这桩案子中包含了玉姑私奔案、张百万告假状案、金姑私藏和尚案、莫大山被屈打成招案、胡屠夫自卫杀人案五桩连环案子。此案能称为清末四大案之一,的确曲折离奇且令人匪夷所思,两百年来依然令人称奇。此案告诫后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者难逃法网,做人留一线,不可威逼害命,否则自食恶果,酿下害人害己的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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