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熟记忆之九十一：常熟城墙复活一段文化记忆

保护具有悠久历史文化，承载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古城墙，如同保护其它文化遗产一样，关系到文化血脉的传承，是全面和深刻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坚定维护民族文化多样性的客观需要。任何一个民族的繁衍生息，都离不开特有的文化符号，如果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不复存在，我们的民族自然也失去了文化记忆。

引自《关于中国城墙保护的南京宣言》

故乡常熟原是蕞尔小城，远在西晋就筑有城墙，至南宋建炎已有城壕，具备了古代城池的雏形。据记载那时城周仅400米，高1丈，厚4尺。列竹木为栅，无楼堞版筑之雄。历史给我们勾勒出一垛非常原始的城墙。但唯仅原始，从此常熟上了版图。

古代演绎了无数攻城掠池的战争，结局是城池割让易主，城头王旂变幻；或者是加强防御，重行坚固城池，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城墙和护城河。历经唐宋元明清，城墙在战火兵燹中屡毁屡建，使常熟不断扩大。而之相伴的护城河也拓展延绵4000米、开阔20米，蔚为壮观。与虞山为自然屏障，用大弧形将常熟城怀抱其中，固若金汤。

1950年，西门

我们还原这段历史场景，为了复活一段文化记忆。因为具有悠久历史文化、承载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古城墙离我们越来越远，古城血脉相承的前世今生越来越模糊。

故乡常熟至少50年代还有城墙的。童年的眼光里，从总马桥眺望，南门高耸的城头是雄伟的，深深的城门洞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南门是旧时著名商业圈，十分闹猛繁华，商贩农民荷担赶车，有的进城到老县场做生意，有的到城里出游白相。城内的市民也有出城去南门坛上或丰乐桥摇手湾购物交易。旧时总马桥是木桥，很高。从桥面上的木缝里可以看见西市河里窄窄的河床及湍急水流，过桥举步，到得城门口。南门城门就有关隘的味道，出城入城都要路经城门口，人流人力车流如过江之鲫，熙熙攘攘。我与父母亲进城，进得城门洞时总时放慢脚步，把步伐踏得震天价响，听城门劵洞里发出沉重的回响。

西高木桥，摄于上世纪50年代

进得城内，就是南门大街，有各式店铺，印象最深的童仁泰药店门口铜制金字招牌，和贴邻的高记碗店，明亮的玻璃柜台里展示景德镇细瓷碗盏。大光明眼镜店、鞋店、草鞋店、服装店，维也纳书店等等。再入县南街抵达老县场，算是旧常熟的繁华地段，就有了城里的派头。这就是古代构建城池给城里人带来的安全感与伴随的优越感。最令人难忘的是北伐军进城，两边群众夹道欢迎的场景，被《革命家庭》的导演，把南门总马桥与南门城墙一起烘托定格在30年代的电影镜头中。

1950年，南门

维也纳书店

那时最有趣的事是跟着大孩子爬城墙。我们会选择城墙坍圮的豁口，沿着陡峭的路爬上城墙，可以走得很远，一直到西城脚或者东城脚。在凌乱城砖的废墟里捉蛐蛐、油蚙；或者沿着葳蕤的藤蔓，用红头绳结牢后挖何首乌。相传首乌千年会成精，会变成小胖娃混在孩子堆里玩，一旦被人发现立即遁形。若用红头绳拴住后，它就无法逃遁。但谁也没有挖到过千年人形首乌，没有听说哪个人吃了能长生不老。但老城墙上首乌确实很多，它是古城墙上最美好和神秘的传说。以致我会对厚厚的城墙砖产生敬畏。稍长，爬城墙有时会捡到带名字和年款的城砖，城砖块头很大，有宋代和明代的，还有清代的。童年的我常常无端地把城砖和孟姜女哭倒的长城联系起来，但并非属于长城的常熟城垣，同样不仅是“万喜良”们用糯浆搅着石灰砌成的，更是用血肉之躯筑就的。它还历经朝代更替、金戈铁马纷争，城垣不断加固和扩建，古城因城墙更显厚重而沧桑。

摄于1918年

筑城之外还深挖城壕。故乡本是水乡，城区内水道纵横交织如网，那时航运发达，随之而设水城门。南门水关桥是童年最为熟悉和喜欢流恋的地方。水关桥是木制的，伏在木制的栏上看水关闸门启闭，木桥下流水潺潺，进闸的船夫叫唤着，娴熟地操纵木船，一艘又一艘地南来北往，欸乃橹声在水城内传得很远很幽。水关上也有堞形女墙，与南门旱城墙相连，月色也会夜深又过女墙来。

南门水关桥是属内城壕，在古代东西南北均有水陆城门，于我最熟识的是南门水城门与水关桥。小时站在城壕上看水，临渊而羡鱼；长大后再看护城河的水，明白了逝者如斯夫；年纪大了再临流看水，读懂了那水就是唐宋元明清的水。那流水源自西门外，流经朱雀桥、九万圩抵左南门水关。又自大东门水关流经青禾稼桥、萧家廊下联结小东门水关，使内城壕关关衔接。又有起自西门外流经西市河东市河颜港鸭潭头菱塘沿的外城壕的水流，内外相护形成了自然屏障。斗转星移，水关桥早已消失在历史的深处。但护城河内依然是七溪流水皆通海，一江春水向东流。

老城墙有东西城脚，北边人称城根。那时外来人口来常谋生，居无定处，就会沿着城墙脚搭建棚户作栖身之处。这些人吃苦耐劳，最终融入常熟本地人群中。因此研究常熟城墙脚的历史也是蛮有意思的事。伴随城墙根成长的一代，追溯历史，他们的祖辈兴许是最早的打工仔，从城墙根出发，演变为常熟人。有趣的是，不久前西城脚的拆迁，从那里的房屋里拆出了一段古城墙，比原有幸存的一段古城垣还要大。城脚的外来户当时因陋就简的无意，却保存了一段珍贵的城垣，保护了历史的真实。现在开始真正懂得尊重古城墙，尊重历史，尊重文化遗产，唤醒文化记忆。

位于环城西路中央，九万圩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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