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易與心通，鈎深致遠》，华人心理分析联合会·洗心岛；原文为澳门城市大学前校长颜泽贤教授于第六届心理分析与中国文化国际论坛：“《易经》与心理分析”的主题报告，主题为“周易·Meme·文化”。
颜泽贤
科学哲学家
澳门城市大学前校长
华南师范大学前校长
广东省社会科学联合会前任主席
中国复杂系统研究会会长
“Meme”：一个具有“范式”意义的文化概念
Meme一词最早出现在牛津大学著名行为生态学家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1976年出版的《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一书，它是道金斯提出的一个新概念，用以说明文化传承中的基本单元。
其含义是指在诸如语言、观念、信仰、行为方式等传递过程中与基因在生物进化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相类似的那个东西。
为了读上去与gene（基因）一词相似，道金斯杜撰了Meme一词，用以表达“文化信息传递单位”的概念。
对于Meme的重大意义，道金斯说：
“
当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时，只有两样东西留下来，一个是基因，另一个便是Meme。
我们只是一部复制这两种基因的机器而已。
自道金斯提出Meme概念之后，Meme一词开始在世界上得到快速而广泛的传播。最权威的是Meme词条被收录到《牛津英语词典》中，其定义为：
“文化的基本单位，通过非遗传的方式，特别是模仿而得到传递”。
许多研究者秉承道金斯的观点，从各个不同的学科，包括文化学、哲学、心理学、社会学、语言学等各个领域，阐明和论证Meme的涵义、规律和应用，尝试建立Meme及其对社会文化影响的一门新学科Memetics（Meme论或Meme学）。
1997年，专门刊登Meme研究成果的杂志《Journal of Memetics》问世，同时国外已有Meme中心、Meme实验室、Meme工程等专题网页， 特别是国外的互联网市场，Meme已经演变成了一种商业的强大驱动力。
所谓“网络爆红”，其实质就是“网络Meme”（Internet meme），即指某人或者某事一夕间在互联网上被大量宣传及转播，一举成为备受注目的现象。
毫无疑问，Meme概念在提出后短短的30多年里，就像“Meme”本身的内涵所示一样，得到了广泛的“模仿”与传播，随着“Meme理论”的不断完善和拓展，它对于人类文化发展肯定具有独特的解释和作用。
事实上，Meme观念已经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关于人类文化的全新理论，我们可以认为， “Meme”是一个具有像库恩所说的“范式”意义的文化概念。
“Meme”概念在本世纪初引起中国学者的关注，首先是语用学和翻译学界探讨“Meme”的翻译及其语用意义，国内先后有不少学者尝试对“Meme”一词作了多种译法，如直译的有“谜米”“米姆”“幂姆”等，意译的有“模因”“仿因”“文化基因”等。
本文认为译为“文化基因”比较合适，以和“生物基因”相对应。但鉴于尚无统一译法，所以仍然采用“Meme”原词。
周易：中国文化之“Meme”
道金斯认为，Meme和基因虽有相近内涵，却有本质区别。
生物基因以半衰减方式进行遗传，而作为文化基因的Meme却能世代相传。今天，“人文始祖”伏羲走了，孔老夫子走了，牛顿走了，爱因斯坦也走了，但他们为人类创造的Meme却永存不朽！
Meme 作为基之外的第二种进化方式，是连接生物进化和文化进化的桥梁。
所以道金斯的学生布莱克摩尔从广义的角度将“Meme”定义为，
任何一个信息, 只要它能够通过广义上称为“模仿”的过程而被“复制”，它就可以称为Meme了。
进而她明确指出：
“有关文化进化的Meme理论，其全部要点就在于将Meme视为一种独立存在的复制因子。”
所以文化传播和“进化”就是通过Meme的模仿和复制而实现的。
中国传统文化在数千年历史长河中世代传承、不断延续，同时显现出东方文化的独有特征，靠的就是富有生命力的、具有内在联系的文化遗传密码和核心元素，即中国文化的Meme。
探讨中国文化的文化基因或Meme，是学术界有待深入研究的一个重大课题。
本文认为，周易（包括易学文化）应可作为中国文化之Meme，为了深入研究，作为靶子目标，本人也斗胆杜撰一个新的概念：“周易Meme”。
众所周知，周易文化，包括伏羲文化这一文化宝典，作为中国文化的源头活水，开启了人类文明的新纪元。
周易文化范式经“人更三圣，世历三古”逐步形成并被系统化、理论化后，就以一种相对稳定的“先验框架”和精神力量，反过来日渐被“复制”到国人心灵世界的底层，并以一种“模仿”的方式泛化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对中华民族的精神文化生活，包括价值观念、思维方法、生活方式、信仰习俗等产生巨大、深远而持久的影响，从而规定着中华民族文化的发展趋势和形态特征。
这一过程就是道金斯等人所指出的典型的Meme 的“模仿”“复制”和“传播”过程。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周易文化范式就是中国文化之Meme，姑且谓之“周易Meme”。
事实上，从伏羲八卦到《周易》的演变，形成“周易Meme”后，为中国文化的定型奠定了基础。在此基础上，生成了儒、道主流文化和多元的民俗文化。
此后“周易 Meme”以中华民族文化的遗传密码，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不断创生、创新的理论范式与实践范式，把握着中华文化系统之最深层的历史积淀和最本质的关键内核，决定着中华文化系统的基本性格、精神气质、本质特征和发展趋势。
具体而言，“周易 Meme”以一种“凝聚式内核”着重从“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两个方面影响和规范着中国文化的发展：
1）使中国传统文化深深内置了“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经纶天下”等核心价值，
2）以及“天人合一”“生生变易”“阴阳和谐”等思维方式的“周易Meme”。
文化意象：“周易Meme”的表现形式
以信息方式存在的“Meme”具有不同的特征和表现形式。
作为中华文化遗传密码的“周易Meme”，其特征和表现形式是一种独具中国特色的“文化意象”。
“意象”字词的使用，最早出自于《周易·系辞》：“立象以尽意”，即通过卦画、卦象、数理，而直觉其象意，后演变成为中国文化特有的范畴。
“意”概指主体的意识、心志、旨趣等心理内涵，“象”从具体的形象概括而来，是形象与想象的共名。
“意”指客体化了的主体情思，“象”指主体化了的客体物象。
“意象”连在一起即是融入了主观情志的客观物象，意寓于象，象映现意，是观物象与主观情思的融合，即“情景交融”。
文化意象（Culture image）是民族群体文化智慧的结晶，是全体民族的集体无意识，它承载了特定民族文化的历史渊源，表达了特定的民族心理。
它是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长期的文化积淀过程中（其中相当一部分还与各民族初民时期的图腾崇拜、历史传说有密切关系），逐渐形成的一种自成系统的文化符号，具有相对固定的特征和独特的文化内涵。
可见，“文化意象”作为“Meme”的一种表现形式，其本身也具有Meme的特征。
文化意象作为“周易Meme”的表现形式，具有更为丰富内涵的文化附加值。
一方面，“周易Meme”经过长期的历史积淀，其文化意象形成了相对集中和浓缩的概念集群和象征方式。
人们只要一提到“太极”“八卦”等，都会不同程度地有其自身的解读和丰富的联想，可以事半功倍地通过文化意象来表达相对复杂的文化内容，从而加速了“周易Meme”的复制与传播。
另一方面，文化意象形成后往往并不绝对定型，而是随着文化环境和时代的变迁而不断自我生长，自我创新。
譬如，历朝历代对周易的研究和发展而形成的丰富多彩的易学文化，表明文化意象的传播实际上就是将“周易Meme”从一个文化语境“复制”到另一个文化语境之中去的过程。
值得指出的是，国外Meme理论研究中，有一个“Meme符号论”的观点，他们把“Meme”看作是一种符号，Meme所具有的特性同时也是符号的特性，从而把Meme理论引入符号学，将Meme理论视为符号学的一个分支学科。
“周易Meme”的文化意象表征方式就是符号思维。
自伏羲一开天，符号思维即成为中华文化之Meme，从古至今的易学研究，都离不开太极图、八卦图与卦爻符号学元素，进而形成了“符号易”学派。
《周易》是一部用卦象来表意的符号体系文本。周易符号体系筑成了象—数—理的天人贯通之道，也构成了《易经》—《易传》—易学的发展之路。
参考文献：
钟玲俐，《国内外模因研究综述》，《长春师院学报》，2011-9
郭菁，《文化进化的meme理论及其难题》，《哲学动态》，2005-1
赵传海，《论文化基因及其社会功能》，《河南社会科学》，2008-3
苏珊 ·布莱克摩尔：《谜米机器》，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第42页
王明明，《再谈“文化意象”》，《湛江师院学报》，2007-10
邱文生，《语境与文化意象的理解和传译》，《安徽大学学报》，2004
张玮，《中外文化意象的传播与异化》，《新闻知识》，2009-5
徐瑞，《周易》符号结构论，山东大学博士论文，2010
对于荣格来说，《易经》与汉字，都属于可读的原型。
当我们面对苦难，面对症状背后的原因，探寻无意识以及深度心理疗愈的时候，最为重要的，恰恰就是我们自己的文化基础。
而对于生活在环境中的人们来说，文化本身有其独特的原型意象。
如文化无意识的提出者乔·汉德森（Joseph Henderson）所说，文化无意识是“历史的记忆”，因此文化原型意象属于文化本身，是连接个体潜意识与集体无意识的关键线索，是深度心灵的重要“解码器”。
8月31日19:00，我们请到东方心理分析研究院创办院长，国际资深心理分析师、沙盘游戏治疗师申荷永教授进行主题为：“文化原型意象及其意义”的公开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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